东院的消息贺楼伏城现在也能听到不少,赏了她一把银瓜子,又威吓她好好干。 崔龄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睡到半宿总的会惊醒,好在七娘睡在身边,后半夜也能安稳的睡下。 一个月后,年关将近,塔尔齐托人捎了封信回来。 七娘从贺楼伏城手里接过的时候,高兴得一路都是跑回去的。崔龄将那张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连睡觉都压在枕头下,好似一张保命的黄符咒。 崔龄这几个月总是睡不好,吃了点什么下去又吐了出来。七娘以为她病了,哭着喊着去求贺楼伏城放她出去找大夫,贺楼伏城没有答应,将大夫请到家里来。脉象一搭,竟是喜事。 崔龄怀上了,估摸着日子,是塔尔齐走的时候有的。 七娘还蒙在鼓里,崔龄拍着她的肩膀说,要给她生个弟弟,从此七娘就不是一个人了。 贺楼伏城听着不是滋味,这是他始终是一个外人,如果真是个弟弟,倒是有些羡慕他。 七娘摇了摇头,说道:“七娘不是一个人,有娘还有阿玛,还有公子。” 老大夫连连贺喜,崔龄难得多给了一些药钱,开了几副安胎药,贺楼伏城瞥了一眼药单子里面的东西,记了几样下来。又问他要了一份调理身子的方子,里面的东西都要买最好的。 是药都带着苦味,七娘不明白她又没有生病,贺楼伏城天天给她灌苦水,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了,伺候起来更加上心了。贺楼伏城也很满意,七娘长胖了不少,夜里抱起来不像个木桌腿那样硬邦邦。 除夕夜贺楼伏城放了七娘回去和崔龄守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每个人都有家,而他的家就在这里。北风又烈又响,总觉得身后有人在叫他,一回头只有肆意的风。 夜又深了几分,贺楼伏城睡了一会儿,身上也不觉得冷。一睁眼,他身上盖着个狐裘大衣,手里还握着个汤婆子,七娘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字。 “你怎么来了。”贺楼伏城出声问道。 “公子,你醒啦。”七娘搓着手,哈了几股热气,说道:“外头冷,我娘做了汤圆,公子若是不嫌弃,跟我一起去用点吧。” 贺楼伏城刚想拒绝,一来一回光在路上就得耽搁不少时间,加上天寒路滑。鹅毛细雪可不会可怜他,下的小一点。 “还可以一起守岁,困了就睡我那张床。”七娘跺着脚,身上穿这一件雪白的夹袄,像只冻脚的兔子,扒拉着他的腿,邀请他去兔子窝做客一般。 贺楼伏城也不知在犹豫了什么,七娘拽着他从椅子上起来,然后牵着他的手走了回去。放在平常这么做可是对主子大不敬,不过这是年嘛。 这个年大家过得都安心了不少。 第二年夏天,塔尔齐死了,死在了塞外。
第9章 第 9 章 消息还没传到崔龄哪里,贺楼伏城便压下来了,他清楚就算东西两院都压下来了,贺楼老爷那里他也压不住。 更何况,以二夫人为首的东院可不会放过这个消息。 “七娘,过来。”贺楼伏城捏紧了手里的信,坦诚和隐瞒,总要选一个的。 “公子。”七娘行了个礼,应道。 “你喜欢塔尔齐吗?”贺楼伏城问道。 “当然。”七娘爽快地应道,塔尔齐对崔龄很好,对她也很好。 “如果说塔尔齐不回来了呢?我是说,如果他在塞外遇见了心仪的女子......”贺楼伏城把那张信纸攥成了球。 “不可能。”七娘想都没想就这么回道。 塔尔齐是个什么样的人府里的人没一个不清楚,绝对做出这种抛弃妻子的事。 贺楼伏城将松开手里的纸团,说道:“这张纸回去给你娘,路上千万不能打开!” 他知道七娘很听话,他说什么就做什么,多一步都不会逾越。 纸上写的是什么,七娘不清楚。只知道崔龄看完后,抱着她痛苦地哀嚎了起来,手上的动作越缩越紧,把她勒疼了。 后来,她知道是塔尔齐死了。心里也挺难过的,那个男人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把她们从阴暗的巷子里拉出来,又像太阳落山一样,走的无情。 崔龄抱着七娘坐在屋里一宿没睡,七娘的爹还有几件衣服,立了个衣冠冢。塔尔齐什么都没有留下,崔龄想为他发丧,什么都找不到。 草原上的马儿,风里来去,自由散漫。 连着好几日,七娘难得没有去贺楼伏城那儿,也没事先知会一声。 贺楼伏城急得在院里团团转,那女人若是要寻短见,可不要带上他的七娘。 崔龄病了,且病得不轻。整日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个绣棚,痴痴地望着门外。好像那个人下一刻便会跨门不吃不喝了三日,双颊都陷了下去,枯槁的身形风一吹如同秋日霜叶挂枝头般摇摇欲坠。 七娘不敢离开她太久,针线剪刀都收起来了。她爹走的时候她还小,不记事。崔龄估计也是这样恍恍惚惚地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娘,吃点东西吧。”七娘端来了一碗面,说道。 “娘,我求您吃点东西吧。”七娘跪在了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着,“您还有我!娘,难道您就这么跟阿玛去了,不要我了吗?还有肚子里的弟弟!” 崔龄抬起头来,晦暗无光的眼眸里好不容易多了一点光彩。 “娘,不要哭了。”七娘说着不让崔龄哭的话,自己的眼泪却也止不住,端过桌上的面,给她递了过去,说道:“娘,你有我,还有弟弟,我们不会分开的。” 崔龄的身子已经拖了好几日,肚子里的动静也越来越小,再这么下去,肚子里的孩子也和他父亲一起去了。 这次崔龄难得用了几口,虽然没有吃完,七娘已经很高兴了。 晚饭七娘做了几道酸辣口的,崔龄也舍得从床上下来,坐到桌子上,面无表情地扒着碗里的菜。 不管怎么说,她们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在贺楼府住下去了,但是崔龄的肚子越来越大,现在要搬出去七娘也无从下手。 贺楼伏城晚上来了一趟,崔龄实在打不起精神,七娘收拾完碗筷,从小厨房里出来,腰上围着一条快要拖地的衣襜。 这才几天,又把他辛辛苦苦养起来的肉都耗掉了。 七娘脸上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笑容,对着他欠了欠身子,说道:“公子。” 真难看。 贺楼伏城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双手捏着七娘的腮帮子,说道:“笑的真丑。” “公子......”七娘被他揉得话都说不清了,握住他的手,说道:“公子,我想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等我娘好一些了,我们即刻就走。” 七娘说得认真,眼皮上的肿胀的桃花色遮住了大半的光彩。 贺楼伏城甩开她的手,说道:“你们搬到我的院子里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不用不用,”七娘挥着手,以为他烦了,说道:“就住几天。” 贺楼伏城朝着屋里看了一眼,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了。” 二夫人心善府里人人皆知,虽然没有给塔尔齐办丧事,但还是和贺楼老爷一起登门。 贺楼老爷是个明白人,如果不是塔尔齐这次帮他挡灾,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这次听说是羌人和鲜卑人的冲突,才死了那么多人。说来也怪,这条线他走了十几年,期间虽然也出现过波折,但鲜少出现到了要人命的程度。 七娘还是第一次见到二夫人。点翠海棠簪,垂珠却月钗,满头的珠翠,在日轮下烨烨生辉,平绣四合如意云肩下,一身广袖漆金凌云花纹,整个人似乎是从金屋里走出来的。 贺楼老爷倒是随性很多,衣服是汉人的衣服,身下穿着一条胡人的喇叭裤。那张和贺楼伏城有几分相似的脸,七娘立刻行了个礼,道:“老爷好。” 闻声崔龄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身上没有一点修饰,纤长的双手搭载隆起的小腹上,从门后走了出来,说道:“老爷夫人好。” 这,这,这,这...... 贺楼老爷双眼黏在了崔龄身上,怎么都舍不得移开,这可比府里的姨娘们美得多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院子里没别的人,崔龄应客,端茶倒水的活落到了七娘头上。 来来回回都是那两句节哀顺便,来的时候二夫人和贺楼老爷商量好了,让她们母女俩去外面住,遣散费已经备下。 不为别的,听说这个塔尔齐的女儿很受贺楼伏城的喜欢,只要能给这小王八蛋添堵的事情,她正愁找不到呢。 说来说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老爷改了口风,还请她们娘俩在这里长住。 好在塔尔齐的娘子是个晓事理的人,坚持要走,二夫人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老爷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变了意思。 贺楼伏城在院子里舞刀弄枪的时候,没有人敢近身打扰。等他歇下来的时候,下人过来说了一声,贺楼伏城意外的冷静,擦了擦手,应了一声,又继续练了起来。漠不关心的样子,院里的人都猜起来七娘失宠了。 也是,俗话说见面三分情。他们这个小公子可不是个多情的人,半个月没见着感情淡了是在正常不过了。 崔龄已经好很多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比前几天有了些力气折腾她。七娘收拾着院子里的东西,她的东西不多,有些放在贺楼伏城那里都是他送的,七娘不打算带出去,塔尔齐的东西只剩几件不常穿的衣服,剩下的都是崔龄和她未出世的弟弟。 除了这些还要叫个马夫,现在落脚的地方还没找到,崔龄看着牙子给的图,一张一张地算着价格。 “七娘,今晚别做那么多了,一荤一素就行。”崔龄拨着算珠,嘱咐道。 七娘应了一声,晚上的饭虽然是一荤一素,可是搁了足份的料,崔龄吃着有些心疼,掌心抚慰着隆起的小腹,才把那块肉吞了下去。 以后入不敷出的日子多了起来,七娘也就罢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吞金兽,全靠她手里攒的钱,不知道能撑多久。 管家婆最近热络了不少,隔三岔五的拿东西过来,说是老爷送的,燕窝鲍鱼,什么山珍海味,七娘见都没见过。崔龄也不敢收推脱了几次把东西都放在七娘的屋里,一件也没动。 等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七娘也闲了下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脑海里想的就是贺楼伏城。 最近好几天他都没有来,七娘还没有过朋友,以前跟着她娘不是送绣品就是洒扫屋子,贺楼伏城算第一个。 反正她们都要走了,七娘心里骤然生出些不舍。 “七娘,”崔龄让她过去,帮她拉了拉衣角,说道:“明天就要走了,去跟贺楼公子告个别。” “嗯。”七娘点点头,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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