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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好呢，七娘想了满肚子的话，实在没想好说什么最后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下人们也没搭理她，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一想到以后可能都见不到贺楼伏城，七娘还是走了进去。 这个时辰，他应该在书房。贺楼伏城不喜欢别人随便进他的书房，七娘敲了敲门，在门外说道：“公子，我明天就要走了。” 屋里收拾得整齐，只是纸篓里堆满了一团团废纸，有的还没写上一横一划就被扔进去了。 这些天他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那个便宜爹这次倒是装起了正人君子。 贺楼伏城开了门，眼下的乌青把七娘吓了一跳。 “不许走！”贺楼伏城第一次对她这么大声的说话，几乎使用吼的，把自己都吓到了。 七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又摇了摇头。 贺楼伏城靠在她的肩头，眼底疲倦不堪，像孩童攥着拨浪鼓一样，紧紧地抱着她不放，鼻尖湿濡冷意点着她的脉搏。 “你们不要走了，我阿娘有很多庄子，我也有很多田，用得起你们。”贺楼伏城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走不出这座牢笼，也不想她走出这里，最好能一辈子在这里陪他到死。 “公子，我们是去外面住，您得空也可以出去找我呀。”七娘天真地说道。 “今天再伺候我一次吧，这个月照例给你月钱。”贺楼伏城松开手，说道。 “多谢公子。”七娘乐开了花，应道。 书架上积着一层薄灰，看样子已经有几日没有打扫过了，贺楼伏城坐在书房内拿起一本书安静地坐着，七娘拿着一块布，把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地收拾一遍。 七娘回去的时候手里抱着个盒子，沉甸甸地分量，她娘以后也不会心疼那几个饭钱了。 “娘！”七娘对着院里喊了一句，没有人应她。 一推开门，崔龄倒在了血泊之中，伸出了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七娘吓得将手里的盒子扔到了一旁，握住她的手。 七娘慌了，跑遍了一整条路，最后都没有人愿意开门。 平日里大家都有说有笑的，现在出了事，装作听不到她的嘶吼一样，耳边传来落锁的声音。最后还是请来了产婆，只是晚了一步，孩子没有保住，是个成型的男婴，活活闷死在了母亲身体内。 贺楼伏城坐在七娘的屋子里，静静地听着女人的惨叫。从怀里掏出了一络缨穗，那是东院那位赠给他爹的东西，说是汉人女子的定情信物，他爹很喜欢。而这枚缨穗就攥在崔龄手里。 崔龄是他安置在床上的，那个时候女人没有力气握住那枚缨穗，贺楼伏城一把夺过，然后将人抱上了床，将它藏了起来。 从他第一眼见到崔龄的时候，这个女人和他娘不一样。他的阿摩敦是沙漠里的日轮，炽热鲜烈的颜色不是贺楼老爷钟爱的。而她带着烟雨般的忧愁，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一定能勾走贺楼老爷的魂魄。 塔尔齐也一定知道，所以他叮嘱崔龄不要去东院，即使在西院也要少走动，甚至不惜去冒险也要带她走。 贺楼伏城冷笑一声，把那枚缨穗装进自己的衣袖中。 二夫人念了那么些年的阿弥陀佛，也不见得佛祖把他爹的心栓在她们母子身上。 管家婆见人都忙着，躲闪着眼色，敲开了门，说道：“少爷。” “说吧。” 管家婆支支吾吾地说道：“是老爷，西院的人都瞧见了。是老爷进来了，然后，然后过不了多久，老爷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就没回来过。” “荒唐！”贺楼伏城心知肚明，崔龄的事他爹是罪魁祸首，却还要装作一幅不知情的样子。 “叫他们都管住自己的嘴。”贺楼伏城厉声道。 “是！是！是！”管家婆连声应道，弓着个背，麻溜地退下去。 不为别的，贺楼老爷不怎么管下人的事，以前都是夫人在管。他们都是些快要饿死的人，连自己都可以卖。夫人让他们住了下来，虽然签了契但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夫人还让他们住了下来娶妻生子都可以在自己房里解决。 这么好的活，世世代代都不必愁了，谁愿意去触主子的眉头。 崔龄昏睡了好几天都没醒，七娘守在床边，屋里的热水她不敢断，产婆说不能落下病根。 只是这么几天的折腾，对她来说真的太累了。好在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崔龄终于醒了，七娘也打起了精气神。
第10章 第 10 章 贺楼伏城难得睡了几天的好觉，这几天的药钱他都出了，每天一支人参吊着崔龄的命，他的七娘现在可觉得他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这张和贺楼老爷有几分相似的脸，可得好好给他派上用场。果不其然，他被崔龄赶出来，头上还砸了个包。 贺楼伏城看着烧的如同火焰山的屋子，知道崔龄活不成了。产婆一早就告诉他，崔龄败了身子，怕是好不了。就算用上好的人参吊着，崔龄也活不过一个月。 没有关系，崔龄一走，他会好好照顾七娘。 贺楼老爷连着好几天都是在醉春楼里过的，二夫人觉得蹊跷，四下打听了一下差点没气得吐出心肝，可是贺楼老爷是自己的枕边人，她和轩儿的前程可都指望着他。 她的年岁渐长，府里的狐媚胚子一个一个大起了肚子，可她还是二夫人。那可是仅此于大夫人之下，况且大夫人已经投胎转世去了。 自己的丈夫被一个下人的娘子搞得不敢回家，千古未闻的奇事。 崔龄嫁过两次，丈夫也死了两个，一时间东西两院都在传她是“克夫命”。 门口一群孩童吵吵闹闹地嚷着，七娘抄起扫帚使出一记“秋风扫落叶”，才把他们赶走。 崔龄问什么事，七娘忙说没有。 崔龄没再问下去，那一夜七娘久违地听到她娘唱起了哄孩子的歌。 第二天，等她醒来，崔龄已经睡着了。不管七娘怎么摇她，她都没有醒过来。 原来，最悲伤的时候，声音是出不来的。 贺楼老爷听说那个女人死了，心疼了好一阵子，回去看了一眼。 贺楼伏城可不敢抢这份功劳，管家婆便如实说了。那天各房的夫人们聚在一起打牌的时候，二房提了一句天煞孤星，这才传开来了。 二夫人还想等着得贺楼老爷夸几句，谁知连佛堂也被老爷砸了，还说了一句蛇蝎心肠。 贺楼轩不知道缘由，为了维护二夫人，还顶嘴了几句，挨了贺楼老爷一巴掌。东院的夫人们不积口德，罚了一个月的月钱。 从头到尾贺楼伏城出钱出力，还挨了一记打，脑袋上现在还包着布条。贺楼老爷难得夸了几句，贺楼伏城却没有当回事的样子。 他可没有那个闲工夫。 他的七娘以后就要搬进他的院子里住了，什么都得添置一些。 椅子上要放着一块软垫，上次七娘房里的椅子可把他硌死了。还有，床一定要是鹅绒铺的，不过现在是夏天一条丝的毯子就够了。 贺楼伏城滔滔不绝地说着，管家婆多嘴了一句，道：“少爷若是什么都要好的，不如让那丫头跟您一块住，您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管家婆说完，贺楼伏城好一阵都没应下来，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说的对。”贺楼伏城点头应道。 七娘搬进来的时候，管家婆直接把她领到了房里，说是贺楼伏城的意思，往后还要她守夜，住在这里方便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开工大吉！开冲！
第11章 第 11 章 “王爷，”王公公凑到跟前，说道：“谢筠来了。” 谢筠是投诚最快的汉人，南唐外强中干的消息，就是他带来的，不然文帝也不会这么快出兵。 “别装了，再装下去我可不养着他们。”贺楼伏城一把捞起她，眼里没有方才的怒色，笑道。 侍女端来了两盘子衣服，贺楼伏城让她选，花纹和款式看着都很新奇。七娘平日里把钱都花在吃上，身上穿着许家下人的衣服就这么过一年四季，自然没有见过什么新的。 月影纱帷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贺楼伏城接过衣服，像个下人伺候起她来。 七娘着实被惊到了，扯过衣角说道：“公子，我自己来。” “我还以为你连话都不会说了呢。”这几天她的话少得可怜，贺楼伏城也退了一步，将衣服丢在床上，饶有兴致地坐下来，看着七娘笨手笨脚地将衣服套上身子。 一套穿下来，还挺合身的，就是还多了两件出来。 “穿完了吗？”贺楼伏城支着手问道，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王爷，谢……”王公公的腰又低了几分，出声道。 “让他等着。”贺楼伏城的声音不恼也不怒，王公公知道这位主子今天的心情好，识相地退了下去。 七娘刚站起来，胸口的衣服如同开水白菜一样，脱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层单薄的中衣。虽然正直盛夏，受凉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公子，您还是给我一套那样的衣服吧。”七娘指着一旁的侍女说道。 “行。”贺楼伏城应得很干脆，说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侍女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像是被抽走力气似的跪坐在地上。 “现在。”贺楼伏城说道。 在广陵王的寝殿里脱下衣服，走出去的时候纵使全身上下都是舌头也狡辩不清。 七娘跪在地上，慌然地看向那位侍女，恳求道：“公子，我穿这件，我穿这件。” “可是你不会穿啊。”贺楼伏城为难地拿起地上的衣服，说道。 “我可以学！” 谢筠坐在正殿好一会儿，等不到贺楼伏城的时候，心底里已经乱了。 贺楼伏城大开杀戒的消息尽人皆知，谢筠虽然有谢家撑腰，但毕竟不是胡人，而且贺楼伏城身上还有从龙之功。 眼下各家都急着巴结他，谢筠作为汉官的代表，自然也得想想门路。 王公公收了他那么多银子，想来能让他等下去，一定是个好机会。 贺楼伏城姗姗来迟，直问谢筠有何要事。谢筠琢磨了许久的客套话一句也用不上，只能把城里的瘟疫说给他听。 “瘟疫？”贺楼伏城思索道：“有瘟疫就去找大夫，皇宫里还有太医署，人都还好好的，赶紧领下去用。” “还有，”谢筠支支吾吾地说道：“还有，皇城各家孝敬您的。” 侍卫抬上来两个能装人的箱子，看起来有些旧，里面的东西却一件比一件值钱。 “放着吧。”贺楼伏城挥了挥手，说道。 谢筠灰溜溜地出了正殿，脑门上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滚下来。等到了大街上，才想起自己要说些什么。 他把最要紧的事给忘了，这次还能送些金银珠宝，下次可不知道要送些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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