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病人治病发药什么的,都是大事。为了避免出错,他这样心不在焉的人,还是别在这儿碍眼了。没看胡太医嫌弃得都快翻白眼了么? 出门的时候,舅舅萧长魁叫住了他。 “这儿有个病人,老寒腿,才大夫们看过,给拣了药的。独缺一味五加皮,你把人领到仁济堂,叫伙计给他抓了完事。省得他外地来的,跑来跑去不方便。记得一定是五加皮,别抓成香加皮了。两个功效不一样,大夫们可交待好几回了。” 行。 尉迟均脚上生了冻疮,今天出门便没骑马,是坐马车出来的。顺路带个人,再容易不过。 来看病的,是一对老两口。 年纪挺大,衣衫都打着补丁,带着长期劳作后的佝偻,腰都直不起来,满面风霜里,刻着深深的愁苦。 尉迟均半点没嫌弃,还亲自拿下脚踏,招呼人上车。 老两口看他衣饰华丽,对视一眼,皆有些畏缩。 尉迟均爽朗扶着老头,先上车了,“没事儿,我家从前也苦过的。若不是后来哥哥出息了,如今就跟您二老一样呢。” 看他和气,老两口才略安心些。道谢上了车,却死活不肯坐进车厢里去,怕给他弄脏了。只在车门边侧坐着,能搭个脚就行。 尉迟均也不勉强了。 上了车,坐进车厢里,开着车门,跟老两口搭话。 “二老外地来的吧?是老爷子的腿脚不好?过来辛苦不?” 老两口再对视一眼,老太太到底搭话了。 “是济州来的,离得虽不远,但这大雪天,可走了七八天呢,要不是——” 老头儿忽地重重咳嗽一声,老太太吓一跳,忙把话咽了回去,“要不是郡主好心,哪里能看得起病?” 尉迟均没多心,“看了就好,回头治好了,老爷子陪着您,一起长命百岁。” 老太太听着先是笑了,再看老头儿一眼,笑容却显得僵硬,眼神也避开了。低着头只嗯嗯敷衍着,显然不想再说话。 尉迟均也就不问了。 很快到了仁济堂,他亲自去抓了药,还顺手给称了一包冰糖,和一包果子蜜饯。 “吃药苦着呢,老人家拿去甜甜嘴吧,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也好。花不了几个钱,甭客气了。” 尉迟均结了账就走了。 剩下老两口,面面相觑,复杂难言。 提着药和冰糖蜜饯,象是有千钧重一般,压得二人的腰,更佝偻了。 此时,寿城一处酒楼包厢里,给请过来的江廉,见到一个穿着斗篷,戴着风帽的客人。 “您是……” 来人拉下风帽,赫然正是定北侯高伯贤的二儿子,死了的高六的爹,高二爷。 “眼下,马上有条人命官司要着落在升平郡主身上。江县令,你敢不敢闹这个事儿?” 那必须敢哪! 江廉顿时眼睛亮了,“您说——” 高二爷却又不说了,只是打开桌上的包袱,里面装着数十只白花花的银子。 江廉脸色一变,想要厉声喝斥,可眼睛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银子是天下最俗气的东西,偏偏能解决俗人大半的烦恼。 高二爷掩去几分嘲讽,“知道大人不是贪财小人,必不会为了几两银子办事,但总得有钱使唤下人。” 他起身戴好风帽,低低嘱咐几句,留下银子就走了。 却又没有走远,躲在马车里,看到江廉拎着那包银子离开,才安心离开。 七弯八绕,到了一处僻静客栈,方才看病的老两口,正局促不安的等待着。 “大爷,都照您的吩咐,去看过了,药也开回来了,果然有那个什么五加皮。” 高二爷从马车里另拿出一份药换上,“就吃这个。” 老太太不安的问,“可这,这是什么呀?吃了会不会……” 高二爷冷笑,“你还想不想你儿子活着了?强暴年方八岁的小姑娘,这样的混账,砍头都不冤……” “我吃!” 老头儿一把抢了药,咬牙道,“大爷,那可说好的。我死了,就放我儿子一条活路。” 老太太哭了,“老头子,算了吧,养出那么个孽障东西,是咱家前世不修。他要坐牢,要砍头,都是他罪有应得。咱们还有女儿女婿,不会不管我们的。” 老头儿却火了,“女儿女婿又不跟我姓,咱家就这么一条根,能眼睁睁的看他去死么?你听好了,就算我死,你也得替我护着儿子,否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老太太老泪长流。 都是这老头儿不听劝,打小就把儿子惯坏了。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如今还要老子拿命去换,真是作孽哟! 高二爷却面露得色。 许惜颜逼死了他的儿子,还滥好心搞什么义诊。 呵呵,如今就让她知道,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 "
第515章 暗算(二) 宁州,杏花峪。 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却是宁州北边与草原接壤,最为苦寒的关口所在。 边关守将展青松,人如其名,是个青松般高大威猛的汉子。 此刻却搓着粗糙大手,跟讨好的大狗似的,两眼放光的望着马守备。 “大人带上我,带上我一个呗!” 马彻跟赶苍蝇似的,烦不胜烦,“滚滚滚,少来烦老子。个个都想跟去,谁来守关?” “哎呀,这不还有人吗?” “屁!你就是这儿最大的官儿。别人能动,就你不能动,这不合规矩。” “那那那,那守备大人你不也亲自来了?这也不合规矩。” “你小子还反了天了!” 马彻不想讲理了,正想用拳头说话,下属跑来报信,满脸激动。 “大人大人!卖马的来了,就在关外!” 什么? 二位大人顿时不吵了,齐齐大步往外跑。 管他同不同意,合不合规矩,赶紧跑出去看看是正经! 杏花峪外五十多里处,人欢马叫。 十几个青壮牧民守护着上百只马,正警惕的望着对面的大齐人。 马彻和展青松眼睛里除了马,什么也看不见了。双眼放光的正想往前走,却被人喝止。 “站着!当兵的不准上前,不然我们就不卖了!” 当兵的怎么了?又不是不给钱,他们可都是一等一的良民。 再看旁边,蹿出一匹膘肥体壮的大黄马,马上端坐着一位翩翩贵公子。穿着身石绿团花袍子,猩红斗篷,金冠束发,白玉悬腰,打扮得花枝招展,当先冲出去了。 跟纨绔般的打扮,不是尉迟圭,又是何人? 要不是他个头太高大了些,笑得嘴角又咧得太大,露出一口白牙微有些骖人,那些牧民当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不过这一看就是个人傻钱多的阔佬,他们还是允许了金光侯的接近。 “这是谁?” “花钱的大爷。” 好不容易把人和马哄来的卫绩,笑得特别温和可亲,“要买马的就是他了,你们要谈价钱,跟他说就是,他什么都能做主。” 能花钱做主的金光侯,骄傲的高高挺起胸脯,大手一挥,“把东西都拉上来!” 这回马彻和展青松总算有机会上前了。 亲自赶着马车,走到近前,揭下油布,亮出筐笼。 也不多说,“来尝尝吧!” 为表安全,他们还各拿了一样,径直塞进嘴里,故意吧唧吧唧,嚼得极香。 那群牧民面面相觑,悄悄咽了咽口水。然后头领微一颔首,五六个人上前了。 一走进,食物香味更加明显。再一尝,大家眼睛都亮了。 暗红的枣糕,甜丝丝的,好吃! 金黄的炒米,香喷喷的,好吃! 就算是冷硬的烙饼,也有人狠狠撕开嚼了嚼,然后果断伸出大拇指。 上头的芝麻真香,烤热之后,泡羊汤最好不过。 马彻很是大方,卖力吆喝,“都拿些,拿过去分大伙儿尝尝。尝尝不收钱,尝好了再买嘛!” 听说不要钱,有那实诚的牧民,就想整筐搬走了,展青松急忙拦着。 “整筐还是要收钱的,拿两个倒是可以。” 那牧民鄙视的看他一眼,小气两个字几乎要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可展青松不为所动,主动拿了两个烙饼送人,那人倒也接下,然后高高兴兴回去了。 招呼众人拔出小刀一尝,都挺满意。 每样吃过,满意的拍拍肚皮,彼此一笑,那头领上前谈价了。 指了指那些吃食,再指指身后的马,伸出一根手指头。 这是啥意思? “一筐就能换一匹马?” 马彻激动得都喊了起来,“可以可以!” 不行不行。 那头领连连摇头,双手比划划,用生硬的汉话道,“一车,一匹!” 啥? 这也太贵了吧? 虽然比济州的马要便宜,但也便宜不了多少。还指望能捡漏的马彻,展青松大失所望。 可那头领狡猾一笑,用生硬的汉话道,“大齐,不许贩马。济州,更贵。” 这家伙别瞧五大三粗,长得一副憨样,还挺懂行的。 不过他开的这个价,也实在是可以了。起码比济州强多了,还不用看人脸色,任他们挑选。 马彻和展青松他们,有些犹豫。 但看着就不靠谱的那位“纨绔”,金光侯一口回绝。 “那就算了,劳你们白跑一趟,留几筐吃食,算是送兄弟们的路费,请回吧。” 啊? 这就不买啦? 马彻急了,可金光侯傲娇得很,“当老子是肥羊么?卖得不痛快,老子留家里积肥也不卖。拖回去!” 什么? 看他当真掉头就走,草原头领更急。 他们草原不缺牛羊,缺的是粮食。 吃肉虽然饱肚子,但不配些五谷杂粮,是很容易生病的,尤其老弱妇孺人受不住。 尤其眼前这些,还是汉人已经加工好的粮食。味道又香又经放,可比自己去买粮来做,要划算多了。 若说大齐牛马销售有禁令,但同样的,粮食卖出边境也是有限制的。真要是放弃,于他们也是一大损失。 “站住!” 头领到底沉不住气,担心尉迟圭任性跑了,主动开口还价,“那你说多少?” 这就有得谈了。 尉迟圭昂着下巴告诉他,“不二价,五筐换一匹。” 这,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车上的东西,他们看过了,份量是很扎实的,尤其那个烙饼,很抗饿。 拿上五筐,一个冬天,一家人就足够了。只换出去一匹马的话,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太大损失。 毕竟到了明年春天,小马驹又要生出来了。 多一匹马少一匹马,真心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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