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周半仙被安上一个妖言惑众的名头,抓到牢房里去了,判了半年的徭役,被带到县城去修城墙。陆彦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准是三夫人的报复。 陈五娘摇摇头,“三夫人太歹毒了,不过,周半仙也是活该。” 三夫人的歹毒远不止此,她现在视陈五娘和陆彦生为眼中钉,又馋三房的财产,一定还会兴风作浪。 这回陆彦生让陈五娘猜,三夫人会使什么手段来害他们。小娘子先是一脸茫然惊愕,像学堂上突然被点名考核的学生,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眉头蹙得很深,“我说不好。” “说便是,不笑你。”陆彦生做认真严肃的姿态。 “好。” 陈五娘第一次“考试”难免紧张,捧着茶杯喝了口清茶润润嗓后,冥思苦想一会后,“我猜她会下毒或者放火。” 陆彦生也喝了口茶,“理由。” “我猜下毒是因为她下过一次,有一难免有二,猜放火则是因为火能把一切烧干净,还不留证据。”陈五娘说完还是有些心虚,忐忑的看向陆彦生,等夫子公布答案。 只见陆彦生勾起唇角笑了笑,陈五娘以为她说对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陆夫子朗声说,“错了。” “啊?”陈五娘很羞愧。 “她不可能指使人放火,且不说筹谋和完成的难度大,她图的就是房子,舍不得烧,至于下毒,猜对多半,但你还没想透彻,她极可能再次下毒是因为她不知毒木耳的事已败露,还以为成功了得意着呢,现成的法子,她当然要再用一次了。”陆彦生解释道。 陈五娘瞬间恍然大悟,“难怪七爷当时不捉那个厨娘,原来在这等着三夫人,七爷太厉害了!” 这个小娘子,倒是嘴甜。 陆彦生微扬起下巴,被夸得满面春风,有来有往的回道,“孺子可教。” 吃了蜜的小娘子继续发功,“全亏我有个好师傅,七爷,我推您去外面走走,看看夕阳,红彤彤的特别美。” 一路上两人时不时的耳语,陈五娘会停下脚步俯身听陆彦生说话,然后再捂着嘴凑到他耳边回话,这亲亲热热的模样落人眼中,妥妥的琴瑟和鸣,美满幸福。 当然,没有人猜的出,这俩人窃窃私语说的不是什么夫妻私房话,而是下毒、纵火等等骇人的话题,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虚心好学一个因材施教。 还真应了天作之合四个字。 作者有话说: 我再也不乱立flag了
第13章 第二天早晨,好学生陈五娘起了个早,准备去如意堂给婆母请安。非常时期加上陆彦生的身体不好,晨昏定省的规矩早就免了,新妇隔几日来一回,陆何氏心里已是大大的满足。她是填房,过门后无所出,陆彦生对她一直礼貌疏远,陆三太爷在世时曾责令陆彦生改口叫陆何氏母亲,他宁愿挨打都不改口,一度很敌视陆何氏,不愿在一个桌上吃饭,见到继母掉头便走。 直到三太爷染病离世,陆彦生与陆何氏的关系才逐渐缓和,改口仍是不可能的,但他出发去书院前、从书院回家后,及年节都会来如意堂见一见陆何氏,坐下喝杯淡茶,口中虽唤的是“二太夫人安”,到底是认她了。 但陆何氏心中一直有个坎,陆彦生不改口,总有名不正的心虚和遗憾,以老七的倔脾气是一辈子也不会改口了,可刚过门的新妇一声声唤的却是“娘”,上次亲热的称呼她为“我娘亲”更叫陆何氏心头一热,越看这丫头越顺眼。 所以今日陈五娘甫一进院门,就看到了陆何氏的笑脸。 “媳妇给娘请安了,好几日没来,娘不会怪我吧,实在是七爷那边离不开人。”陈五娘笑盈盈的说道。 “不怪不怪,我好得很,你不用总来,还是照顾老七最要紧。”陆何氏说完叫徐婆子将凳子挪近些,好让陈五娘挨着自己坐,方便她问陆彦生的近况。 从饮食、睡眠、穿衣用药,事无巨细,陆何氏问了个遍,听说陈五娘叫人把听雪堂收拾一新后她心里的担忧仿佛也被除去了,轻快很多,“老七的脾气像他爹,有主意的很,做事容不得旁人置喙,越劝越犟,幸好他愿意听你的。” 陈五娘笑的有些心虚,心想七爷是我老师,哪里是他听我的,明明是我听他的才对,小娘子眼睛很灵动,见旁边放着碟花生,抓起一捧剥出果仁给陆何氏吃,边剥边详细的同她说陆彦生的情况,一副温柔乖巧的亲热像。 这既满足了陆何氏了解儿子的心情,又叫她感受到了何为天伦之乐,看着低头认真剥花生壳的小娘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就是她的儿媳妇,多孝顺多明事理,连带着心病也消减几分。陆何氏接过花生仁嚼着,“待会将花生带回去吃,瞧你瘦的,我心疼。” 陈五娘脸皮红了红,小声道,“娘,我回回连吃带拿,多不好。” “这有什么要紧。”陆何氏握住陈五娘的手,“一家人嘛。” 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是陆何氏的执念,陈五娘还不太懂她的心思,今日除了请安之外,她还有一事相求。根据梦中记忆,陆何氏出现不多,这老太太除了吃斋念佛还是吃斋念佛,陈五娘现在又了解到她是个好脾气的人,索性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娘,媳妇有一件事情要求您。” “说吧,什么事。”陆何氏笑着说。 陈五娘附耳对她耳语几句,说着陆何氏蹙起眉来,看上去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头,答应了,陈五娘道了谢,带着花生和陆何氏新给的两身衣裳回去了。 看七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徐婆子气哼哼呸了一声,“荒唐!去哪里买烟花去,有也贵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罢了罢了,没事,老七想看,我就给他寻,花些钱又如何,反正我的那些私房以后都是要给他的,徐妈,别告诉旁人,七夫人说了,这是什么来着,哦对,惊喜。”陆何氏说着自己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新婚的夫妻就是甜蜜,惊喜这种事情,哪个女人不喜欢,可惜老七是根木头,巴巴的要媳妇给他造惊喜。 确实,这件事情给了陆彦生一个大惊喜。 “我想看烟花?”他拧眉问道。 陈五娘笑笑,指了指自己,“是我想,行了吧?可我若说是我想看,太夫人肯定舍不得买,还是七爷您的招牌好使,您自己说的,这叫做借东风哇。” 陆彦生好气又好恼,“所以你借到我头上了?” “不……不可以吗?”小娘子满脸无辜,说完双手奉上一小捧剥好的花生仁,像只人畜无害的兔子,楚楚可怜。 也不是不可以,是十年来陆彦生与继母的关系如君子之交一般清淡如水,彼此之间礼貌又疏远,让继母帮自己买烟花这件事,有点好笑又突破陆彦生与陆何氏之间的相处之道。 算了,已经被陈娇得逞,不宜再追究。 另外三夫人那边,果然如陆彦生所料,三夫人偷偷的接触了一些赤脚医生,医毒不分家,医者为了治病救人会研究毒物,顺便也能制作毒物,三夫人频频接触那些人,正是为了寻找好用又不易被发现的毒药。 “叫周管事继续派人盯着。”陆彦生在听完王林的通禀后说道。 王林点头说好,接着露出一副苦像,“七爷,明晚上的烟火会别去了吧,到时候人肯定很多,我怕人多挤着您。” 陆彦生看了王林一眼,眸光冷的像腊月的雪,“任何时候都轮不到你教我做事,知道吗?” “知……知道了。”王林自知失言,兔子一样蹦了下,出去了,刚走到院子里遇上给花儿浇水的陈五娘,七夫人一直和和气气很好说话,于是他又失言一回,“七夫人,您劝劝七爷吧,明晚太夫人张罗的烟花会咱们听雪堂就能看,何必去荷花池凑热闹,人多被挤到池塘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三夫人还一直憋着心思要害咱们。” “当然要去了。”陈五娘提着喷壶直起腰来,这烟花会是她扯着七爷这张虎皮,忽悠太夫人举办的,听说为了找烟花费了不少银钱,不去现场近距离观赏好戏怎么行。 王林彻底没辙了,琢磨找周管事借两个好汉,明晚暗地里保护七爷和七夫人。 很快,到了第二天日暮,太阳下山以后,天色不一会就暗透了。三太夫人要办烟花会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陆宅上下,前几年看个烟花不算稀奇,自打灾年到了,什么烟花、胭脂等一干享受的物品就断了生产只有存货,加上烟花容易受潮失效,现如今已经很难寻觅了,三太夫人豪气的置办这样一场烟花会,大伙当然要来看了。 就在主院的荷花池旁,天一黑,人陆续围拢。 在夜色的掩护下,三夫人陆杨氏鬼鬼祟祟的远离了人群,往荷花池边一丛灌木林后头去,心中窃喜不已,这时与帮忙下毒的厨娘接头,多好的机会,这便是灯下黑啊。 那厨娘也是这样想的,喜得一张老脸春风得意,嘿,又有外快捞了。 于此同时,一位小厮捂着耳朵用香点燃了烟花的引线,随着滋啦滋啦的小火光,烟花被顺利点燃,一朵朵灿烂的烟火绽放在漆黑的空中,如流星划过,特别美丽,无论何时,漂亮的东西都能带给人好心情,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笑着欣赏烟火。 “真好看啊。” “这朵漂亮。” 称赞声连绵不断,陈五娘推着轮椅和陆彦生一起仰着头,明灭的火光照亮陆彦生的眉眼,他出神的看着烟火,眼睛都没眨一下,陈五娘不禁嘀咕,“你明明就喜欢烟火,还不认。” “什么?”旁边太嘈杂了,陆彦生没听清。 “我说,烟花真好看,想每年都能看。”陈五娘附耳道。 陆彦生点头,骄傲的表示,“这有何难。” 在众人醉心于烟花的魅力时,三夫人和厨娘已经在灌木后的小木屋碰了面。 三夫人进门就问,“找到合适的毒药了?” 厨娘瞪圆眼睛,“毒药不是三夫人您提供吗?我一个老婆子,上哪里找毒药去。” “什么?那你给我传信儿说你寻得了!”三夫人登时不悦,准备发气了。 厨娘的眼睛瞪得更圆,“三夫人又错了,是您给我传的口信叫我过来的。” “糟了,有诈。”三夫人惊出一身冷汗,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故意将她二人引来此处的,来不及梳理来龙去脉,先离开此处再说,可门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反锁上了,还燃起了火,不远处有人高喊。 “不好了,烟火掉下来烧到房子了,走水啦。” “里面有人被困了!” 厨娘急的团团转,直骂自己鬼迷心窍,不该做亏心事,现在好遭报应了,“报应啊报应啊!” “闭嘴!”三夫人被吵得脑仁疼,“外面的火那么小,一桶水就浇灭了,烧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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