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尝个鲜,你倒是好,醉得连人都识不清了。” 雪花依旧迷漫,路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脚印。 江砚白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嘴角的笑沁暖了漫天风雪。 直到回了屋,昭虞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江砚白时眼睛亮了亮:“大人没死!” 江砚白:…… 他没死很稀奇吗? 下一秒,昭虞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脸颊凑上去和他贴紧:“大人不要死……” 江砚白抽出一只手拿过手炉塞到她怀里,侧脸轻轻吻了吻她,声音轻柔又坚定:“昭昭别怕,我不死。” 昭虞闻言,手臂搂的更紧了:“疼……” 声音带着几不可见地哭腔,是江砚白没见过的娇弱模样。 江砚白心下一紧,就着她的姿势把她放到床上,顾不得脱去外衫,就这么盖上锦被将人拥到怀里哄:“昭昭哪里疼?” 小姑娘的头埋在他脖颈间,似是在思考。 半晌,她又开口:“嗓子疼。” 江砚白修长的手指抚了抚她的嗓子,依旧轻言细语:“可是酒喝多了?” 昭虞这才抬起头,看着江砚白眼神迷离,撇着嘴一脸委屈:“酒不好喝……” 不好喝还喝这般多? 江砚白被逗笑了:“下次可还贪嘴……” “酒里有毒。”昭虞攥着他胸前的衣服,用力到指尖泛白,“喝了,哪里都疼……” 江砚白嘴角的笑僵住,就这么盯着她看。 半晌,他手指捏了捏鼻骨,掩去眸中的情绪,开口略带沙哑:“既有毒,我们便不喝,可好?” “大人不在,他们……要我喝……” 她终是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梦里也不太安稳,眉头皱成疙瘩,嘴里还喃喃些听不清的话。 江砚白手指摩挲着她的眉眼,微微叹息后垂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一下,又一下,珍重万分。 屋外鹅毛大雪像是永远也不会停了一般,江砚白将人哄睡后,套起狐裘大氅打开门。 方贵在外间守夜,见到他忙道:“四爷这是要出门?” 江砚白点头:“备马。” 方贵大惊:“风雪这样大,四爷不坐马车?” 江砚白摇头,将大氅裹紧了些:“马车难行。” 他的话方贵哪敢反驳,只得忙去牵了马来,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今夜雪下的太大,四爷若是有事,交代给小的就是了,小的一定给您办的漂亮!” 江砚白接过缰绳,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只开口道:“叫金穗银穗守夜警醒些,姑娘夜里许是会口渴,交代厨房备上醒酒汤,若姑娘醒了就让她用些,省得明天一早头痛。” 方贵点头应下,撑着伞将人送去门口。 冰雪刺骨,江砚白不过片刻就惹了一身白,好在出门时带了手衣,如今这会儿才也不至于双手冻僵勒不住马。 风雪阻路,但有心之人从不惧风雪。 半个时辰后,江砚白翻身下马,看着宝华寺三个大字,缓步上前。 “咚咚咚。”轻声叩门。 守夜的小沙弥将寺门开了一条缝,迷蒙着双眼:“施主可是要借宿?” 江砚白:“主持可在?” 小沙弥看了他片刻,嘟囔道:“还真的有人来找主持……” “施主请进。” 禅房清冷,只有一个烧水的小炉子,比屋外暖和不了多少,但到底没了刺骨寒风,江砚白这才缓缓喘了口气。 慧圆还未入睡,见到他颔首道:“江四郎稍坐。” 他说罢提起一旁的铜壶,洗盏泡茶。 如今到了此处,江砚白倒也不着急了,静坐在一旁等着。 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二人皆不开口,一时间连窗外簌簌的雪声都清晰可闻。 茶叶碰上滚水,叶片缓缓舒展开,飘出一缕陈韵的茶香。 “寺中没什么好茶,好在后山有棵茶树长势不错,江四郎尝尝可还能入口?” 慧圆的声音稳中带笑,缓缓开口。 江砚白伸手接过,浅尝一口轻笑:“炒得过火了些,微涩。” 慧圆颔首应下:“老眼昏花行动迟缓,比不得年轻人手脚利索。” 他说罢又给江砚白添了一盏:“且再尝尝。” 茶水苦涩,江砚白也不拒绝,只是这一盏却又尝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涩味渐消,口中留有茶香,片刻之后舌尖竟泛起一丝甜。 他有些意外:“苦回甘,涩生津,倒是我有眼不识。” 慧圆闻言笑起来,下巴上的胡须颤动:“江四郎并非有眼不识,只是身在局中,关心则乱罢了。” 这便是说到正事上来了。 江砚白放下茶盏,面上浮起一抹谦恭:“主持知我为何而来?” “梦中虚幻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万事皆有缘法。”慧圆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噙着笑,“现下看来,江四郎竟被虚无之事所困,倒是不如那位女施主通透。” 江砚白深吸一口气,这等怪力乱神之事,他思来想去只有慧圆或许会略通一二,但也没想到慧圆会知晓的这般清楚。 “照主持所说,她真的……” 慧圆起身,从一侧的斗柜里翻出个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个紫檀木手串,瞧着倒是普普通通,没甚不同。 “此乃我寺中宝物,除邪祟破梦魇,当日见到那女施主原想赠与她。”慧圆说着摇头轻笑,“谁料她双目清明,不惧梦魇却惧我,是个灵透的人。如今江四郎既深受其困,便赠与你就是了,只是若有朝一日此物于江四郎无用,还请归还本寺。” “但老衲有一事不明。” 江砚白拿起手串轻声道:“何事?” “当日在寺中见江四郎,你好似还未这般?” 江砚白:“当日回去后梦到的。” 他原以为只是场噩梦,直到今晚听到昭虞说那些话,才有了个可怕的猜想,现下他一想到昭虞与他一样,心下便一阵抽痛。 他甚至不敢深想,她口中的毒酒究竟是怎回事…… “原是如此。”慧圆颔首规劝,“江四郎当知内外不住,去来自由,能除执心,通达无碍。”① 江砚白闻言垂睫:“主持这话说得怪,这是你们佛门经法,我乃是个红尘俗人,怎可以此标榜?既是红尘中人,便都会有执念,我也从不欲除去。” 作者有话说: ①:选自《六祖坛经》。
第26章 价值千金(捉虫) ◎谁敢拿规矩压人◎ 是个没有佛根的,慧圆暗道。 他顿了顿:“阿弥陀佛,倒是老衲着相了。” 江砚白起身抱拳:“今日多谢主持赐宝,日后定完璧归赵。” 慧圆点头含笑道:“无需客气,夜色渐浓,江四郎可要留宿一晚?” 江砚白婉拒:“府中有事,不便多留。” 来去匆匆,大雪依旧铺天盖地,江砚白归心似箭,倒是一点不觉得冷。 过了子时,他才回到宜园。 方贵瞧着跟雪人没差别的江砚白,心疼的要哭不哭:“四爷这是去哪了,怎得这般狼狈?” 江砚白抬手褪去大氅:“备水沐浴。” 他身上太凉,如此这般上榻,定会冻着她。 江砚白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见昭虞睡得香,不由勾起嘴角。 紫檀手串放在胸前久了,上面还留有他的体温,他小心翼翼地捏起来套到昭虞手腕上。 手串亮的发黑,上面刻着蚂蚁腿般粗细的梵文,好在那珠子精致,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才不显得笨重。 方贵将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寒风顺着空隙钻进来,引得江砚白回头去瞧。 “四爷,水备好了。” 江砚白“嗯”了一声,将锦被盖得严实了些,而后才起身去沐浴。 鹅毛大雪足足下了一夜,清晨日出之时倒是放了晴。 两声清脆的鸟叫吵醒昭虞,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感受到背后温暖的胸膛不由愣住。 她回头疑惑道:“大人没去上朝?” 江砚白脸颊轻蹭她的后脖颈,语气慵懒:“今日休沐。” “大人最近不是忙得紧么?” “今日不忙,在家陪你。” 他说罢将人往怀里又搂了搂,感受着怀中的温度喟叹一声:“头可疼?” 昭虞眨着眼醒神儿,闻言抬手抚了抚额角:“好似是有一些……咦?这是什么?” 江砚白浅笑,伸手摩挲着她的手腕:“此物静气凝神,前阵子瞧你睡得不安稳,带着它许是会好些。” 有礼物她自然开心,昭虞闻言笑得直眯眼:“好看的,可是要不少银子?” 江砚白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也就一个宜园那么贵吧。” 毕竟是宝华寺的宝物,若真有慧圆说得那么好用,价值岂止一个宜园。 “什么!”昭虞瞬间清醒,腾地坐了起来,“一串木珠子这么贵?” 江砚白读书读傻了?怎么老是花大价钱买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见她精神了,江砚白也不贪觉,起身拿过她的短袄道:“抬手。” 昭虞还沉浸在这手串的价值,闻言听话的任由江砚白给她穿衣裳。 “确实价值不菲,昭昭可要好好戴着,莫要取下来。”江砚白垂睫交代,嘴角勾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若此物真有奇用,那他只求昭昭日后再不被噩梦侵扰。 “不取不取。” 昭虞现下再瞧,顿觉这木珠子似是蕴藏着天地灵气,甚至还隐现威严之像。 用过早膳,江砚白实在忍不住了,提醒道:“昭昭,你的手可以动。” 只见昭虞稳坐在书桌边看话本子,左手稳稳放在桌上,下面还垫了个小帕子,右手一会儿翻书,一会端茶盏忙得不行,但无论如何,左手都没有动过。 昭虞闻言动了动手指,皱了皱眉头,颇为严肃地道:“难道这就是甜蜜的负担?” 手上戴了个大宅子,她总是怕一不小心甩掉了,若是磕碰了去,估计眨眼间就会损失一座后花园。 江砚白正在写折子,闻言笑得肩膀直抖,调侃道:“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就是感觉有点怪,我从来没有如此值钱的东西。” 江砚白挑眉帮她数:“你妆奁里的那几只玉镯,还有那几支宝石簪,哦,还有你头上带着的琉璃钗,包括衣柜里的衣裙,便是比不上这紫檀手串,倒也都是价值千金,难道没有一件能入眼?” 昭虞:??? “价值千金?” “自然。” 自从来了京城,她的首饰就多的戴不完,所以平时便不大操心这些了,只是偶尔会发现妆奁里又多了东西,若有机会便戴上一戴,江砚白这么说,那些竟都是好东西? 方贵在一旁看不过,他今早便发现姑娘手上多了个手串,平日里他都跟着四爷,唯有夜间那趟他不曾跟着,那昨晚四爷出门干什么去了,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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