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脾气被郎君几句话点燃,又被几句话安抚,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匪夷所思,昔日肃杀冷冽的公主殿下,竟会被一个郎君牵着情绪。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吓着没?”转身后,公主仍不放心的问。 “嗯,吓着了。”郎君颇有些委屈:“他太可怕了,竟要抢我去他府里,还说要为了我遣散院子里的所有人。” 公主侧头看郎君眼里的星光闪闪,心里头顿觉好笑,怕个屁,明明眼里没有半分惧意,不过公主也没拆穿他,只轻声道:“怎么不当场杀了,还闹到了顺天府。” 郎君更委屈了:“我没有侍卫,杀不了他。” 唐钊香凝:! 明明是你拦着不让我们动手。 公主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人是什么意思,他这是看秦樰有郁离,心里不爽快了,公主当即就气笑了:“日后唐钊跟着你。” 还能同她耍心眼儿,说明真的没吓着。 苏卿这才欢快的点头:“谢殿下。” 唐钊:…… 他就这么被送出去了? 秦樰身体僵硬的跟在后面,心中似有刀剑翻腾,他终于承认,这位苏公子与他有多么不同。 殿下从未牵过他的手,从未如此哄他,明知苏公子在故意耍心机,殿下却还是纵着他。 可是他明明记得,殿下很讨厌百转千肠之人,所以苏公子,在殿下面前就是唯一的例外么。 郁离看着秦樰悲伤的背影,再看前方携手而行的两人,眼里涌出杀意。 秦樰似有所感,可他此时实在没力气去安抚自己的侍卫。 到了顺天府外,赵骊娇拉着苏卿上轿鸾,却见苏卿顿足不动。 “怎么了?” 苏卿轻轻勾唇:“殿下,我乘秦公子的马车可好?” 赵骊娇微怔后,便明白了苏卿的用意,勾了勾唇:“可。” 倒是她忽略了秦樰的感受,公主上轿鸾前,转头看了眼身后墨色衣袍的郎君,对方对上她的视线,快速偏了头。 赵骊娇一怔,即使只有一瞬,她还是见到了他眼底的悲伤和微红。 赵骊娇看见了,苏卿也看见了。 郎君低下头抿着唇道:“殿下,我想骑马可好?” 公主点头:“嗯。” 阿卿爱耍心思,也爱吃醋,但他心底是善良的,他能得寸进尺,但也懂得适可而止。 问她要侍卫,故意在秦樰面前与她亲密是在宣示主权,不上她的轿鸾是不想让秦樰难堪,不上秦樰的马车,是给秦樰留了整理心绪的空间。 程楚将自己的马给了苏卿,骑了手下侍卫让出来的马。 苏卿不会骑术,只能与唐钊共乘,扶着人上马后,唐钊的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当年捡到苏公子时,他在他的身后用腰带将他们捆在一起,他因阿弟的缘故起了怜悯便由着他大胆的举动。 后来一路到姑苏,也是由他带着他。 而如今,他们再次共乘,他却已经是他的贴身侍卫,或许,从最初他没将人扔下去时,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抹不掉的缘分。 且他是在朝中挂了职的,虽是闲职但也是个五品大员,殿下指了他做苏公子的贴身侍卫,其用意不言而喻。 不仅是想让他护着苏公子,还是已经间接的定了苏公子的身份。 唐钊看了眼正在上马车的秦樰,微微抿唇后,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当年殿下拒绝郎君入府,外人皆传是殿下钟情于秦公子,可他们知道,那是殿下不喜府里添人。 不过那时,殿下待秦公子是实打实的好,秦公子初入府时,虽没有苏公子当初胆小卑微,但也格外拘谨谨慎,而如今秦公子有如此风骨,殿下功不可没。 他也曾以为,殿下对秦公子是有意的,即使严厉那也是为秦公子好,直到后来,苏公子入府。 殿下手把手的亲自教人,发完脾气又找机会去哄,从不会动真格。会温声细语,会故意逗弄,会有求必应,会心疼不舍,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那时他才明白,殿下培养秦公子是如心腹,也是想让他站的更高。而心上人终究是不一样的,那是例外,是唯一,这些年来,只苏公子一人入了殿下的心。
第44章 秦樰给苏卿安置的住所是在宣雨殿,里头都是按照赵骊娇的吩咐布置的。 对于这个安排赵骊娇没说什么,只让唐钊带苏卿先回去洗漱沐浴。 苏卿知道赵骊娇有话要与秦樰说,很是潇洒的带着自己买来的一堆物件儿随着唐钊朝宣雨殿而去。 对于苏卿来说,如今住在哪里无关紧要,就算云来殿是驸马的居所,但没到最后一切尚未可知。 云来殿他是一定会要的,但不是现在。 宣雨殿外,新提上来的管事涫涑领着数十小侍早已侯在外头,远远见着一行人过来,涫涑忙迎上去。 府内上下众人皆知,今日骄阳公主回府,且带回了一位苏公子,传言苏公子嚣张肆意,飞扬跋扈,是以被分到宣雨殿的小侍都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这位新主子。 涫涑心里头也没底,他原是在惊风殿伺候茶水,乍然被秦公子提了一殿管事,这原本是天大的喜事,毕竟像他们这种小侍不知多少年才能熬出头,而成为一殿管事伺候府里公子,已是最好的出路,若伺候的主子成了驸马爷,他们也就风光无限。 府里有羡慕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毕竟都知道这位苏公子的性子恐怕很难伺候,一个不好就要折在里头。 涫涑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可当涫涑瞧见走在唐钊前方绝色的小郎君时,他愣了神。 嚣张跋扈也好,大胆肆意也罢,眼前的人有这个资本。 唐钊皱眉轻咳一声,涫涑才回过神来,忙跪下拜见:“奴才见过苏公子。” 姑苏三年,苏卿早已熟读晋渊律例,来京城之前赵骊娇也同他说过,京城规矩森严,不比姑苏松散,而作为公主府的公子,可以和善,却不能丢了气势。 所以当郎君看着跪在地面前的十几人时,只镇定自若的道了句:“起。” 涫涑见苏卿没有怪他刚刚的唐突,心里松了口气,起身弯着腰小心翼翼的道:“奴才是宣雨殿管事,特在此恭候苏公子。” 苏卿观他身后都是小侍,唇角微微抿起,突然道了句:“在云来殿伺候的可有侍女?” 涫涑一愣,不明白苏卿是何意,但还是道:“回苏公子,有的。” 对于这事他也很纳闷,为何分进宣雨殿的只有小侍,却无一个侍女,尤其这事还是秦公子安排的,那就更加怪异了。 哪有情敌给情敌排除障碍的。 郎君轻笑,眉目如星如月,秦公子自然不会有如此安排,所以这一定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公子,可要先回殿洗漱?”见苏卿不说话,涫涑恭敬问道。 苏卿回神,轻轻嗯了声,指了指身后侍卫手上的东西道:“将这些安置好,再给唐大人收拾一个房间,要最好的。” 涫涑一惊,唐大人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历来都住在惊风殿,怎么会…… 即使心中已惊涛骇浪,涫涑却不敢表露半分:“是。” 宣雨殿要比云来殿略微小一些,但格局却是大同小异,是以苏卿也并不觉得多陌生,毕竟他在姑苏云来殿住了三年,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住的主殿。 秦樰的布置很是妥帖精细,寝殿是青色纱帐,同被褥一个颜色,桌上的茶盏是白玉制成。殿外有上好的茶具,旁边就摆着白玉棋盘,殿内的各色摆件更是一件比一件贵重。 苏卿看的眼花缭乱,比起姑苏的雅致小意,这里更显尊贵荣华。 “苏公子,热水已经备好。”第一次见新主子,涫涑不敢让下头的人上前伺候,凡事都亲力亲为。 苏卿点头:“嗯。”想了想又朝阿白道:“去将给秦公子的礼物备好。” 阿白:“是。” 殿内有专门的汤池,在姑苏时苏卿常会与赵鹤一同泡,一路舟车劳顿,又经了顺天府这一遭,苏卿早就无比想念温热的汤池。 涫涑带着去苏卿进了汤池后,苏卿便屏退小侍,只留了涫涑一人,他沐浴一向不喜人伺候,留下涫涑只是不想让他多心。 即便涫涑留下,苏卿也没让人伺候,退了衣袍后将自个儿埋入温热的汤池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身衣袍拿去扔了。” 郎君安静时,便显得格外冷清,与在公主面前撒欢的模样截然不同。 涫涑恭敬回道:“是。” 对于顺天府一事涫涑略有耳闻,白三郎的下场他就算不问也大楷知晓,秦公子既然去了,那人就绝不会活着。 或许无关苏公子,只为了公主府的面子,秦公子也不可能手软。 涫涑看着汤池里闭目养神的郎君,若论这相貌,秦公子比不上,就是不知若论文采,谁更胜一筹。 不过……能得殿下看中的又岂会空有皮相。 过了许久,汤池里的郎君都不见有动静,涫涑隐约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他轻手轻脚的过去唤了声:“公子。” 没有得到回应,涫涑便明白人怕是太过疲倦,已经沉睡了。 他想了想折身出去让人传了阿白过来,他们不清楚苏公子的脾气,不敢擅自将人挪动。 阿白刚从一堆物件儿里将送给秦公子的礼扒拉出来,便听小侍过来说公子在汤池里头睡着了,他见怪不怪的嗯了声,将礼品安置好,才随着小侍去了汤池。 在姑苏时,这种情况不在少数,不过那时还多了一个六殿下,他与如松都不知道将自己主子从汤池里捞了多少次。 - 惊风殿内,赵骊娇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完便去了外殿,秦樰在外殿等她。 刚沐浴完的公主,换了淡黄色宽袖长袍,头发只简单挽了髻,斜斜插着一根流苏簪子,靠近秦樰时,一股淡淡的幽香迎面而来。 秦樰低下头不敢再看:“殿下。” 赵骊娇:“坐。” 秦樰:“谢殿下。” 然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还是秦樰先开了口,他禀报了三年来京城的动向,又说了张子琰刘昶目前的情况,其实这些在书信里已经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只是他不知道除了这些他还能说什么。 他怕一开口就成了质问。 赵骊娇见底下的郎君心不在焉,面色纠结,她明白他在想什么,她也在等他问,可他没有问。 最后,终是公主心软了。 “秦樰,你可知道当初我为何同意你入府。” 秦樰身子一僵:“不知。”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谎话,当年殿下虽未明说,但也曾提点过他,所以,他能留下的原因他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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