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暮蘅又说:“磕九个头。” 朱敏仪又照做。 邵暮蘅眯了眯眼睛,似乎心情很好,声音都带上了两分愉悦,抬手甩给朱敏仪一个折子,然后示意朱敏仪拆开。 朱敏仪自然照做。 “照着念。”邵暮蘅说。 “朕、朕继位以来,深感不安……先帝不忠不义、不仁不杰……”朱敏仪磕磕绊绊地念着:“盖因忌惮,设计困杀温破敌……” 念到此处,朱敏仪的手颤抖起来,望向邵暮蘅的眼神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恐惧,尖声叫道:“你是温家人?!你是温家人!” 邵暮蘅没有承认,但同时他也没有反对,只是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袖子里,他与谢晚宁定下的庚贴,然后站直了身体,眼眸满是森然寒光,说:“我本来可以是。” 朱敏仪恐惧到了极点,直接忽略了邵暮蘅说的这个“本来可以”,他叫道:“你是谁?!你是温徹?!还是温破敌?!不对!父亲将你们一家都灭了门!你们温家不可能再动摇我们朱家的江山了!” 邵暮蘅本来还算好的心情,因为朱敏仪的惊恐大叫被破坏殆尽,他眉眼往下一压,眼眸就显得威压深重起来,眼眸冷淡幽深地盯着朱敏仪,说:“继续念。” 朱敏仪牙关打颤,不敢继续说了,可要他照着念下去,他的手也在发抖。 邵暮蘅冷嗤了一下,指向朱敏仪方才叩拜的方向,道:“这是温家的埋尸地,你方才那一跪,给深埋地下的百来口温家人,都道了谦。” 朱敏仪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眼前的碑林。 这里是石碑林,是每个对大金朝有恩的将领朝臣们的埋尸地,温家若没出事,理应也会葬到此处。 但温破敌被先帝骗了,成了叛国贼,尸首被悬挂城楼三天三夜示众,取下来之后,更是一袭破草席裹了,扔去了乱葬岗。 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把温家人运到此处来的?! 冷风呼啸,吹过石碑林,发出呜咽之声,仿佛含冤而死的温家人在朝朱敏仪发出质问。 朱敏仪僵住了。 而同样僵住的,还有恰好赶到此处的谢晚宁。 谢晚宁愣愣地看向一身黑衣包裹的人,忍不住出声道:“你是谁!?”
第91章 摄政王出局 ◇ 邵暮蘅一顿, 先前猫戏老鼠般的从容已经从他眉眼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安和害怕。 他不敢回头。 但他快速向孟云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赶紧离开。 孟云接受到邵暮蘅的眼色, 脚下一丝停顿也无,立即抱着玉玺逃走。 朱敏仪面无人色, 大叫道:“玉玺!玉玺还在孟云手里!谢晚宁,快去抢回玉玺!不然孟云就要把玉玺带回安国了!” 谢晚宁瞳孔一缩, 正要追,子车寻比她更快一步冲出来,看着谢晚宁,眉眼认真道:“有什么事,你在此时全然了结了吧,剩余的,全交给本侯。” 说完, 子车寻没有给谢晚宁反应的时间,迈开步子,朝孟云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于是谢晚宁站着没动, 看着子车寻消失了, 随即, 她的目光看向邵暮蘅站立的方向。由于邵暮蘅背对着她,以至于她看不清邵暮蘅的脸,但她问:“你是谁?你是温家的人吗?” 邵暮蘅没回话,他紧紧的抿着嘴唇,好似在顷刻之间丧失了回话的能力。 朱敏仪还在浑身发抖, 面色惨白地指着邵暮蘅, 对谢晚宁说:“他必定就是温家的余孽!他方才对朕说, 若不是朕,他本该算是温家的一员!他就是温家的余孽!专为温家报仇而来,他、他还从朕这儿骗走了一方圣旨!” 朱敏仪越说越激动,然后他对谢晚宁道:“谢夫子,你帮朕拿下他,朕必定给你封赏!” 谢晚宁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朱敏仪,而是看着邵暮蘅,眼神中激荡起情绪,更进一步地问:“你是温家的谁?告诉我,回答我。” 邵暮蘅沉默良久,随后伸手按了按脸上的面具,确认谢晚宁一丁点也不可能认出他之后,他才转过身,一双清亮的眸子透过黑色的面纱,温柔地看向谢晚宁。 谢晚宁与他对视。 随后,他伸手,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方明黄色的锦帛,朱敏仪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当初被苦厄骗过去的圣旨。 朱敏仪大骂:“苦厄!把圣旨还给朕!” 邵暮蘅充耳不闻。 谢晚宁却好似被震了一下,看向邵暮蘅的眼神渐渐染上诸多情绪,惊讶、诧异、猜疑、犹豫。 “你就是苦厄?” 谢晚宁看着邵暮蘅的眼睛,这是一双她十分熟悉的眼睛,温柔的一如往昔,一瞬间,谢晚宁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她艰难地问:“不,你应该是——” “这是圣旨。”邵暮蘅忽然出言打断她,随后,他又十分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有着面纱,其他人不可能认出来,可是谢晚宁的反应让他害怕。 谢晚宁硬生生将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咽了进去,只是紧紧地盯着邵暮蘅。 邵暮蘅咬了咬下唇,说:“这是罪己诏。” 说着,他将自己手上的东西扔给谢晚宁,谢晚宁接住,展开一看,人微愣。 这小小的明黄色锦布之上,盖着属于朱敏仪的玉玺印记,还有朱敏仪自己的亲笔,上面写着,先帝无德无能,嫉贤妒能,害怕温破敌功高震主,于是亲设陷阱,用诛心之计,杀了自己的这名大将,甚至不惜以燕云十六州的所有百姓为筹码,将她们拱手让给了安国。 谢晚宁心神巨震,她看着这方锦布上的文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所求的这所有,不就是这点东西吗? 搜集证据,证明她父亲的清白,让朱家向全天下人宣布,所有人都错怪了她父亲! 但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甚至更狠。 谢晚宁紧紧捏住圣旨的一角,看向邵暮蘅,问:“你是苦厄?” 邵暮蘅盯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谢晚宁会注意到他这个名字,但是片刻后,他点头,说:“是。” “你是为了你的未婚妻,才甘愿入的蛊林?” “是。” “你后悔吗?” “不后悔。” 邵暮蘅眼神温柔下来,看向谢晚宁的面容,像是春风一般柔和。 “血光......”谢晚宁问:“血光是不是你下的?” “......是。” “你还受命去刺杀朱桢殿下,是不是?” “是。” 谢晚宁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可以证明她父亲清白的圣旨,一瞬间仿佛有千斤重。 她看着邵暮蘅良久,问了最后一句:“入蛊林的时候,疼不疼?邵哥哥。” 邵暮蘅的唇边的笑容瞬间消失,望向谢晚宁的眼神慢慢沉了下来。 朱敏仪的脑子似乎终于灵光了一下,他紧紧盯着邵暮蘅,仿佛在比对着什么,片刻后,他尖叫道:“邵暮蘅!是你!” 话音落下,邵暮蘅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如毒蛇般阴冷嗜血的情绪,让朱敏仪刹那间失声。 然而邵暮蘅又回过头去看谢晚宁,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谢晚宁紧紧闭了闭眼,说:“你的眼神,我应该不会认错。” 看向她那般温柔眼神,像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被他统统包容下的样子,不就只有邵暮蘅了么? 邵暮蘅笑也笑不出来了,整个人沉默地僵在了哪儿。 但是谢晚宁没有再说什么话,她先将那方圣旨收起来,然后缓慢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转过头看向朱敏仪,冷冷道:“你知道吗?因为你们朱家的贪心,因为你们的欲望,你们害了多少人?” 朱敏仪看向谢晚宁的眼神满是疑惑不解,但是看向谢晚宁拔出来的剑时,目光不由又慢慢地染上了恐惧:“你要做什么?连你也要做乱臣贼子吗!” 谢晚宁轻轻笑了一下,道:“乱臣贼子?不都是你们朱家逼的吗?哦,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谢晚宁,澜沧书院的武术夫子,但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我叫温月,我兄长名唤温徹,我父亲名唤温破敌,我母亲名唤秦岚。我这样说,不知道陛下你懂了没有?” 朱敏仪此时连惨叫也叫不出来了,整个人僵在原地,灰败的面容上满是恐惧:“你才是温家人,你才是——你要干什么?你莫不成要弑君?!” 谢晚宁拿着剑逼近,眼神冷漠如刀:“我原本以为,我对你们这些上位者还存在着一些希望,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这个位置上换一个人。但是你,先帝,都是如此贪得无厌的人。有你们在,对于江山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说着,谢晚宁高高举起手中剑。 朱敏仪瞪大了眼睛,还想求饶,但是下一刻,寒光一闪,他的胸口已经被刺进了一把长剑。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地面,滴滴答答的,像是雨天敲打在屋檐上的雨滴。 朱敏仪的脸逐渐失却了血色,眼珠慢慢地消失了光芒,随后头一歪,彻底栽倒了下去。 而这边,居简行已经提剑朝石碑林这边赶了过来,眼神嗜血,面色阴沉。 听到动静之后,谢晚宁面色漠然地转身朝北门那边看去,结果居简行正好穿过北门,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居简行下意识往后一缩。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谢晚宁又疲于奔命了许多天,她的脑子逐渐僵硬了起来,许多事情在她的脑子里已经开始转不动了。 她就这么看向居简行,眼神都开始不由自主的空泛起来,仿佛都要聚焦不起来了。 “阿行?”谢晚宁眯了眯眼睛,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阿行没有的那一天,她缠着阿行去沧州之外的一个密林里面找灵芝。当时风雪很大,两个人在密林深处迎风行走,步履艰难,一个错眼不住,阿行就落入了一个猎户的陷阱,腿上受了伤。 谢晚宁害怕阿行出事,拼命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都脱下来,告诉阿行,自己一定会找到人来救他。 阿行当时答应了她,风雪模糊了他的面容,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风雪很大,几乎过膝,她的衣物单薄,又都湿了,贴在身上刺骨一样的寒冷,但是想着阿行还在陷阱里,她还是咬紧牙关,撑了下来。 但是等到她找到救兵来之后,陷阱里的人却不见了,只留下一些染血的衣物,和几根破碎的,用来制作陷阱的竹子,与此同时,一同发现的,还有一些动物的毛发,有行家看过之后说,这是棕熊的发毛。 有的熊吃食不足,偶尔也会出现在冬日里出门觅食的情况,而阿行也许就是运气不好,被困在陷阱里的时候,被棕熊发现了,结果成了棕熊的食物。 但是谢晚宁不信,她疯狂地寻找阿行,甚至找到乌善留下来的啾啾,给阿行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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