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愣了一愣,眼珠迟缓地转动了一下。 这时,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温月看过去,发现那是居简行。 居简行穿着一身很普通的布衣,白衣清萧。一头墨色长发被简单挽了起来,浅色的发带缠绕着浓墨的发丝, 斐然恍若文曲重现。风灌进来,吹的他衣袍猎猎作响,衣衫单薄, 眉眼俊美冷冽, 双眸如点漆, 浑身清贵如朗月照井,持重若松下古斋。 温月望过去的时候,恰好居简行也朝她这边看来。 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了一眼后,居简行立即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垂眸盯着手上端着的一只水碗问道:“要喝水吗?” 仔细看, 居简行白玉般的耳垂上有些微红。 温月没注意居简行的异样, 她叹了一句:“还是阿行你想得周到, 快给我喝一口,渴死了。” 居简行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走到温月身边,也不似往常那样坐在她身边说话,而是拘谨地站在床边给温月喂水,身子离床的距离仿佛有十丈远。 温月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水,让居简行将茶碗放下,问道:“阿行你怎么就能下地了?你的伤比我严重那么多,还疼吗?” “......疼。”居简行站在温月面前垂着脸,青丝从他的肩上滑落下来,纤长浓密的睫毛抖了又抖:“但还能忍。” 但是温月看居简行依旧惨白的脸色,便知道居简行又没有对她说实话,她叹了口气,正色道:“阿行你听我说,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咱们挨的打绝对不会白挨。” 说着,温月想要凑近了对居简行说话,但是居简行离她远远的,连坐都不肯坐,她干脆伸出手去,一把攥住了居简行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 居简行浑身一僵,但又不敢反抗,害怕牵扯到温月身上的伤,只好浑身发紧地坐在了温月的身边,还是低着头不看温月。 温月自己反倒越发凑了上去,将唇齿贴在居简行耳边,低声说道:“咱们是好友,我并不瞒你,我来沧州参军,保家卫国是一方面,还有一处便是摸清军内的底细。王子和在底下耀武扬威了这么多年,犯下的事情并不少,这些证据我已经搜集到了,只待过几日休沐出去将证据上交,不管王子和背后是谁,都可以借着王子和起事,将他们一锅端!”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的皮肤,居简行几乎要坐立不住,藏在衣袖中的手指紧紧的蜷缩起来,如玉般的面容上有些发烧。 温月疑惑地歪头看了居简行一眼,拿手指戳了戳他:“阿行?” 谁料居简行被戳的一下子坐远了许多,垂下的睫毛抖的更厉害了,但声音听起来还是冷静的:“这计策很好。” “这是自然,邵哥哥替我出的主意。”温月有些自得。 居简行却没有说话。 明明在第一次听见这个所谓“邵哥哥”的时候,他的心里会压抑不住的泛起冷意,好像一个重要的友人最在乎的不是自己一样。但这回再从温月口中听说到这个名字,居简行却弄不准他心中的不快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温月见他沉默,不由问道:“你单单只问计策,不好奇我的身份么?” “你若想我知道不用我问,自己便会说。若你不说,我便不问。”居简行低声道。 温月弯弯眼眸,桃花眼中闪烁着些许笑意:“好,等到我离开军营的哪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的。” 居简行轻声嗯了一下。 温月说了一会儿话,身上就全是冷汗了,她呼了口气,重新躺下,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道:“欸,阿行,我只知道你叫阿行,你姓什么?住哪儿?如果以后我们出了军营,我可以去找你。” 居简行抿了一下嘴唇,道:“我姓......赵,参军之后居无定所。” 温月有些可惜,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精神已经有些乏了,额前一层层地沁出冷汗。她闭了闭眼睛,随后就感觉有人帮她往上拉了一下棉被。 她睁开眼看,发现居简行垂着眼,神情认真地帮她掖好了被角。 温月看着他垂下的发带,平静的面色,和消瘦的身体,不由心中一动,宽慰道:“阿行,你再忍一忍,过了这段时间,王子和就会得到他应有的下场。你放心,我向你保证。” 居简行闻言,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冷意,但片刻后,他还是敛下眉眼,冷淡道:“好,我会忍他。” 说着,居简行又道:“我给你温了药,现在去拿。” 温月点点头,心中感叹了一句,阿行虽然看起来面冷,性格却如此软和,怪不得总是被这些人欺负。以后有她在,她一定要尽力给阿行撑腰。不然以阿行的性子,以后不知道哪些阿猫阿狗都敢来踩他一脚呢。 然而被温月看作性格软和可欺的居简行,在一瘸一拐地退出房门之后,冷淡的神色却忽然一变,眼神阴郁森然起来。 他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只见他腕口一翻,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就从他袖子这种滑了出来。 这把匕首的把柄呈龙腾飞天的模样,金龙鳞片雕的栩栩如生,鎏金灿烂。匕首本身则薄如一泓秋水,寒光凌冽,仿佛吹毛断发,只需一刀,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地收下对方的头颅。 居简行将这把惊麟匕首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寒冰一般的刀身反射出他一双点漆眼眸,如深渊幽潭。片刻后,他才默不作声地将它重新隐匿在了袖中,一路低眉敛目地往军医处走去了。 尔后几天,因为温月有校尉大人保荐信的缘故,王子和也不敢太为难她,便对她养伤不能参加训练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居简行也顺带沾了温月的光,现在整个军营上下都把他和温月当作了隐形人,谁也不同他们说话,他们也不曾理会谁,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养着伤,直到半月之后的一次休沐。 休沐的时候,温月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居简行伤的太重,特别是腿,走路依旧不是很利索。温月便提议让他留在军营里面好好歇息,出去上交证据的事情让他一个人来就好。但是居简行只是摇了摇头,不肯一个人留下。温月无奈,只好与他一同前去了。 “大夫说你这腿断了,如果不能好好的养着,将来每逢下雨天就会腿痛,骨头缝里面都冒着凉气,老了更是难受。”温月在一边啰嗦道。 居简行揉了揉自己疼痛难忍的膝盖,垂眸道:“那好,我不多走,我就坐在这条小巷子里等你,你办完了事情就来找我。” 温月巴不得居简行多休息,自然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将人搀扶在小巷子外的一只废弃木箱子上坐好后,温月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通有的没的,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居简行坐在箱子上面,面色平静地目送温月离开,片刻之后,等到他确认温月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之后,他尚且留有余温的眼神才一点点凉了下来,神色冷漠森然,眼神定定地看着一处装扮张灯结彩、花红柳绿的青楼,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惊麟匕首。 而另一边,温月一路到了早就与人约定好的酒楼,随后在小二的引导下,上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在包厢内坐着一名眉眼俊美温润的白衣公子,他五官俊美,看上去如同玉石一般坚定果毅。只是这样轻摇折扇,定定地坐着,便如同战场上一往无前白衣将军一般,持枪策马,一往无前,英勇无匹。 温月见了他,笑着叫了一声:“伯符叔叔。” 子车伯符摇头蹙眉道:“还真是你啊,小温月。我知道你从小就胆大,但不知道你竟然当真胆大至此。你还真不怕你爹爹和哥哥担心,女扮男装来军营里面胡闹。” 温月知道接头人是子车伯符的时候,就知道她免不得要受他一顿教训。谁让子车伯符是她父亲温破敌的近军,两个人性情相近,都是一心为国,但又刻板不肯变通的人。 她这回溜出家,还是趁着父亲外出巡视边境,这才有机会偷偷跑出来。连那封来自校尉大人的保荐信,都是她磨了母亲十多日才求下来的。 因此这时面对子车伯符,温月讪笑着咳嗽了两声,道:“我可不是胡闹,我知道父亲和伯符叔叔你们都为了军营里的蛀虫发愁,我也想尽一份力。” 说着,温月将搜集的证据全部拿出来,一一摆在子车伯符面前,道:“伯符叔叔你别看王子和只是一个小人物,他的关系却不简单。” 随后,温月就着手上的这份证据,将王子和的背景关系全部分析了一个遍。最后她的手指落在其中一个证据上面,道:“这个王子和作恶多端,但是有人一手遮天,以至于冤情不能上达天听。而据我所知,除却一些欺辱百姓的事情之外,最能让王子和受到严惩的,就是他利用自己军营伙夫的身份,悄悄对边境游民贩卖私盐。” 子车伯符听着听着,原本不赞同的神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他道:“你接着说。” “但是王子和背后的人是不允许他贩卖私盐的,或者换句话说,王子和的身份和地位,还远远够不上贩卖私盐的格,卖私盐的都是上层人,拿到的利润也多。如此暴利在眼前,王子和当然忍不住。他一贪,就肯定不会贪一点,并且不敢让他背后的人知道,只敢自己偷偷瞒着。如果咱们能以王子和起事,不是能一举查获一条贩卖私盐的线路?” 子车伯符思索了片刻,严肃道:“小温月,你能保证你搜集的这些证据都是真的吗?” “当然能保证。”温月不假思索地点头。 “那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只盯着王子和的?”子车伯符问道。 “是邵哥哥。”温月道:“我来沧州之前曾与他有过商量,他很聪明,一下子就指出了王子和的重要性,让我来沧州之后只需盯着他,便会有重大收获。” “邵暮蘅?” “是。” 子车伯符眼底流露出一点惊艳:“当真是少年英才,深谋远虑,真知灼见。” 温月也笑了一下,道:“伯符叔叔,我在沧州军营里也遇见了一个人,他的聪明不在邵哥哥之下,若是有机会,我想引他来见你们。” “好。”子车伯符将桌上的证据全部收起来,道:“说到少年英才,我有个侄儿,才智谋略也非同凡人。不过他还小,比你还要小上几岁。若是有机会,我将他带到京都来,你们可以认识一下。英雄惜英雄,你、邵暮蘅还有你说的哪位朋友,想必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温月笑呵呵地朝子车伯符做了一个鬼脸:“咱们是英雄所见略通。” 子车伯符笑着摇摇头,随后两个人又叙了一会子的闲话。 而与此同时,居简行一直盯着的青楼里终于走出来了一个臃肿肥胖的男人。 男人显然喝的伶仃大醉,面上飞起酒红,走路也歪歪扭扭,满嘴打着酒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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