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子好!” “谢夫子好!” …… “好、好、都好。” 谢晚宁轻声地回应,眼眸却不由自主地放了空,默默地望向子车寻离去的地方,抿起了嘴唇。 今日的所有课程结束了,谢晚宁独自回房,也不亮灯,而是倚靠在桌边抬头望着星子。 漫天寒星,闪闪烁烁,像是远在天边的故人,对她发来遥远的问候。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起当时她对子车寻未说尽的话。 她想说,她小时,她父亲还在。 彼时她才五岁,不能自己骑马,却爱极了那种奔腾恣意的感觉。于是央求了父亲,将她带去郊外跑一回马。 她的兄长温年徹也跟着她一块求父亲。 父亲笑的无奈,但还是答应了。 他将她放在马背上,一手执缰绳,一手将她紧紧环着。 她眼前是广阔的景色,低垂的夜幕,缀满了闪烁的寒星,一颗一颗,亮的晃眼。身后是父亲宽阔、坚实又温热的胸膛。 她开心地笑:“跑快点!马儿跑快点!父亲让马儿跑快点!” 父亲说:“好好好,别动别动,我怕摔着你!” 马儿撒开蹄子跑起来,风拂上她的脸,又凉又快,她的发丝被吹的翩飞、凌乱。 她感到无比的畅快,无比的开心,她的心中涌动着千般豪情。也许从那时起,她心中就存在了一股意气。往后的岁月的浇灌,叫这股意气越发的扩大,最终破土而出,开始发芽、生长。 她开始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成为一把刀,一把大金朝最锋利的刀,一个能冲锋陷阵、撒热血于沙场的将军。 所以她瞒着身份去沧州参军,结果遇见了阿行。 后来又偷偷独自去剿匪,结果与喻殊白结下了缘分。 再往后,温家就没了。 她心中的梦被全家滚烫的血啪一下浇灭了个彻底,甚至到今日想来,她心中还隐隐作痛,惆怅低迷。 谢晚宁一个人看了许久的夜幕,直到月上柳梢头,她才准备上床榻安眠。结果她才转身,怀中就掉出来一件黑影,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谢晚宁愣了愣,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是摄政王的令牌。 她想起子车寻所说的知己二字,便感一阵沉重,这块依靠欺骗而得来的令牌便愈加刺眼了。 也许她应该把它还回去。 谢晚宁想着,默默进了房间睡下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谢晚宁还是照常起来上课,因为喻殊白的嘱咐,所以她在课堂之上有意识地避开了一切能引起争议的词句。 第三日亦是如此,小心翼翼地上课。 只是偶尔还是有风声传进澜沧书院,不知道是哪路世家甘愿做了这个出头鸟,竟然开始公然驳斥居简行。 有着这个世家带头,整个京都的气氛陡然一变,由不敢议论,变成了悄声议论。 大家猜测是不是朱敏仪隐忍多年,就要厚积薄发了。 然而居简行那边半点回应也没有,显得十分沉默。 谢晚宁对这样拨云诡谲的气氛感到不适,但心中不由还是猜测,朱敏仪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 子车寻没能参与到这个局里,就证明朱敏仪失去了立用虎符,去对抗居简行鹤符的机会。手中无军队,就算是全天下的文人都来斥骂居简行又如何?不过是使这位十六岁帝王的处境更加难堪而已。 谢晚宁思索了许久,心中隐隐的有个想法,呼之欲出。 先帝离世之时,究竟有没有为他的子孙后代们,留些许后手呢?
第58章 生辰礼(一) ◇ ◎杀了居简行◎ 与此同时, 皇宫之内。 莹洁乳白玉石修葺起来的大殿,远远看上去便透露着温润的华丽,走进殿内, 入目便是一座仙鹤展翅香炉, 流烟香雾从炉内缓缓溢出,轻柔地摔碎在地面, 弥散开去。 拨开一层层珍贵剔透的鲛绡,内殿之中, 横着一张镂雕架子床,床边陈着一面铜镜,铜镜前坐着一名身披流光纱的少女。 少女兴奋地瞧瞧镜子里的自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她转头看身后穿着宫女服装的圆脸女子,笑道:“皇帝哥哥说要给本宫办一场最盛大的生辰礼!有文武百官、有民间杂耍、还有各色贡品,本宫还可以随意邀请宫外的朋友!” 圆脸女子闻言, 轻笑了一下,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道:“瞧瞧陛下, 真是心疼帝姬您。生辰礼那天, 帝姬您一定要穿的漂亮些。” “那是!不过本宫要先写好请柬。”朝阳伸手托了一下自己先发髻, 对女子吩咐道:“孟云,去替本宫取纸笔来,本宫要亲自写。孟雨,你来替本宫磨墨!” 一个在外殿的女子遥遥应了一声,笑嘻嘻地走过来, 瞧着面相居然与孟云有八分相像, 竟是一对亲姐妹。 孟雨笑嘻嘻地拿起墨条, 一边磨,一边好奇地问道:“帝姬这是要邀请哪家的公子呀?竟这般上心,一定是位不可多得的翩翩少年郎吧!” 朝阳想起谢晚宁一张风流精致的脸,面色顿时一红,嗔怒道:“哪儿有你多嘴的份儿!” 孟雨还是在笑。 朝阳也就哼哼道:“也不是哪家的公子,她叫谢晚宁,是澜沧书院的夫子……” 说着,朝阳便要提笔写字。但她低头之后,没有注意到孟雨的脸色一变,转向看孟云,孟云的脸色也变得不是很好看了。 孟云走到朝阳的旁边,看似为她掌灯,但问道:“这位谢夫子……可是在青玉观里救下小侯爷的哪一位?” “嗯?你们也知道?”朝阳疑惑地抬了一下头。 孟云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正要解释,没想到朝阳又重新低下头去,自顾自道:“不过也情有可原,那晚蛊人攻城如此凶险,不止整个京都,整个大金朝都为之一震,谁都在议论,你们听说也不足为奇。还好有谢夫子在,捣毁了青玉观这个贼窝。” 孟云孟雨对视了一眼,双方皆看见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谢晚宁……便是她救了子车寻,破坏了一切…… “好了!你们把这个交给掌事太监,让他一大早给礼部那边送去,务必要送到谢夫子手里。本宫若在生辰礼上见不到她,拿你们试问。” 孟云孟雨一顿,随即垂眸收敛了眸中的意味,双双跪下道:“是!” “什么?!朝阳帝姬……让我去参加她的生辰典礼?”谢晚宁有些迟疑。 她本以为这个年幼的帝姬对她不过是一时兴起,但这些日子过去,没想到朝阳还记着她。 喻殊白身为院长,站在谢晚宁身边一同接下旨意,听谢晚宁这么说,他不假思索道:“若是不想去,我帮你找个理由辞了。” 谢晚宁闻言笑了一下,觉得喻殊白最近对她有些越发纵容了。 不过细细思索片刻,她觉得,这是一个将摄政王令牌还回去的好时机,因此也就摇摇头,道:“不必了,左右不过是进宫一趟,我到时候捡个偏僻点的席位坐了,胡吃海喝一阵就回来。” 喻殊白有些不赞同地蹙了一下眉毛,但他知道谢晚宁是个倔性子,越拦着不许她做,她越要去做。这一点,青玉观那一趟已经让他深有体会了。 于是,喻殊白只好叹了口气,道:“也行,届时你别乱跑,皇宫大,禁忌多,这个时节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谢晚宁自然一口应下。 随后,喻殊白也接到了宫里来的旨意,请他去参加生辰礼。 谢晚宁对此并不惊讶,喻殊白作为澜沧书院的院长,自然有这个身份与地位。 当然,子车寻作为小侯爷,也有他的一份旨意。 只是这位小侯爷斜着眼,冷淡地瞧着那明黄色的绸缎,也不伸手去接。宣旨的宫人熟知这位小侯爷尿性,也不敢让他接,于是小心翼翼地往桌上一搁,低着身子退走了。 然而等这些宫人一走,子车寻就站起来,直接将旨意揉成了一团,啪一下将它扔在了一边,连多看一眼也欠奉。 谢晚宁来瞧他时,便顺手帮他拾了起来,一边拍打绸缎上的尘土,一边笑着打趣他:“小侯爷这样算是糟蹋旨意,可算是蔑视皇室?若我去典狱司告上一告,小侯爷这身皮都得打开花。” 子车寻闻言斜睨了她一眼,嗤笑一声,说:“谢夫子快去,把本侯下了典狱司,倒省的去见那朝阳帝姬。” 这话有些小孩子心性,谢晚宁不由笑了一下,仔细看他。 今天子车寻穿了一身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子内一如既往地绣着金星雪浪的花纹,玄纹云袖,乌发如绸缎,被玉冠束起,披在脑后。一双凤眸熠熠生辉,眉目俊美,如同栏外院落中的牡丹,浅红色的新蕊,明媚的要把春色也压下去。 只是容貌姝丽的小侯爷懒散地往那月牙凳上一坐,眼里就带着几分不耐与冷意。 谢晚宁动了动心思,猜道:“小侯爷怕不只是不想见到帝姬?” 朝阳再怎么蛮横,倒也不至于恶毒,只能说她有些几分何不食肉糜的残忍与天真,心中只装得下自己的快乐,从不考虑别人。 但是当今陛下就不一样了—— 果然,子车寻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低声道:“让本侯与他行礼,本侯会忍不住一拳揍上去!” 谢晚宁顺势坐在子车寻对面的一张月牙凳上,道:“说到底这也是朱家的江山,小侯爷若是不忿也无可奈何,还是需要忍一忍。” 听谢晚宁这样说,子车寻眼里沉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但瞥了一眼谢晚宁,又似乎怕惊到她,又没开口,只是冷淡地哼了一声。 不过正好聊到此处,谢晚宁也就顺口多问了一句:“小侯爷可知先帝驾崩时,可曾留下什么暗桩?” 子车寻的眉头拧了一下,抬眸看她:“谢夫子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要紧,只是当今陛下针对于摄政王的这盘棋里,我看不出陛下有何底气。也许先帝曾为其后代子孙计深远,留有后手。”谢晚宁回他。 子车寻笑了一下:“谢夫子关心此事?” “也无甚关心。”谢晚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了片刻,斟酌了一下词句:“只是若陛下真能为了绞杀摄政王,而用千百百姓做筏子。若是这最后是成了——” 谢晚宁顿了一下,没把话说尽,只是两个人心中都有答案。 这最后要是成了,一个空有野心而无才干的君主,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子车寻往旁边靠了一下,似乎对此并不怎么上心地说:“有无暗桩本侯并不清楚,只知道当年先帝山陵崩,朱敏仪并不在他身边。” 说完,他顿了一下,又道:“谢夫子也不必为此费神,后日就是生辰礼,届时朱厌会连同典狱司一起,揭露所有的真相,当众找出蛊母,确定真正的下蛊人。若谢夫子真想知道这群人唱的是什么戏,当天不如好好地瞧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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