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礼有点看不透苍烟楼了,这楼贪图银两,不顾礼仪,却又好像有几分真本事。 “薛逸师傅!”宁姨一手拉着林礼走下台阶,一面又向那玉面人招手。 薛逸刚在水上飘出不远,闻声又掠水而来。 “有何指教?”他上下看了一眼林礼,又看向宁姨。 “这是林礼,来学三抄水的。”宁姨将手搭在林礼肩上,向薛逸仔细介绍起来。林礼并不发言,任由宁姨添油加醋地讲述她对容华阳的“仰慕”,面上隐隐含笑,故作天真。 薛逸应过后,领她到一旁,缓缓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么想到来苍烟楼学武的?” “原本是闵州人士,家里亲眷这两年来启州接管生意,我便跟来了。”林礼讲起早就编好的借口,又道自己对“三抄水”心仪十分。 “可有功底?”薛逸又问。 “童年时跟着有缘人曾稍稍侍弄过刀剑,才有仔细学武的想法。”她打定主意将不懂世事的小女孩装到底,怕穿云身手引起薛逸过多关注,小心回答着。 薛逸点了点头,两人并肩缓缓走出几步。倏忽一瞬,薛逸抢快一步,超出林礼半个身子,随后迅速回头,霎时间抽出林礼腰间的裁云剑,银白烁烁竟晃了她自己的眼睛。 林礼停住呓桦脚步,其实薛逸回头瞬间她便有所料想。他抽剑的动作很快,但林礼反应的速度更快。她忍住要格挡的手,任由薛逸将裁云抽去。 你最好不要是在试探我。 什么人也想动我的裁云?林礼的怒火瞬间顺着后脊烧了上来。 她垂着眸子,做出一个意外的表情,满脸不可置信。 “这剑锻造得不错。”薛逸的半边脸倒映在裁云的银光里,声音听着有几分喜悦,“找谁打的?” 林礼这时微微低着头,没能看清薛逸脸上的表情。 想必是刚刚见面的功夫,薛逸就瞧见了裁云。自己没有将它收起来,真算是失策。不过好在穿云门的腰佩她下了山就收好了,还有的编。 林礼听到他出声方才抬起脸来,历经刚刚一遭她戒心大起,但不过片刻之间,眼里涌现的防备和敌意就已经敛住。 “是吗?薛师傅刚刚太骇人了。”林礼露出一个受惊的表情,手伏在胸口,“亲眷生意的缘故,常有人送礼来家里,这剑也是旁人送的,具体名目我并不知道。只不过瞧着好看,用着也趁手,就向父母讨来了。” 薛逸点点头,将剑递还给林礼。 “之前楼里也来过你这么大的姑娘,都是父母陪着来的。坚持不住,有的十来天就走了。”薛逸侃侃,“有的舍不得的花了的学费,还在这苦苦撑着。”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不过只要你肯学,总是能学会的,不过苦一点罢了。对了,瞧你的样子,是一个人来的?” 林礼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即应道:“亲眷之前听说过苍烟楼的盛名,又对我很放心,生意上的事情一时走不开,我就自己来了。” 话语间,两人走到习练场的边缘。方才因为楼宇掩住的缘故,林礼没有看到这后边儿连着座桥,桥又连着片水中小洲。遥遥可见小洲上也有几个墨色衣裳的弟子。 “三抄水的修习的前提,是要将一些基本功练好。”薛逸指一指桥那边的小洲,“有修习资格的弟子才会到小洲上去,由我亲自教授‘三抄水’。只是近日,指教基本功夫的两位师傅出去办事了,几日后才会回来。所以这里也由我照顾。” 林礼应着。 “你便先留在这里,与这些师兄姐一起修些时日的基本功。我再来定夺。”薛逸道,“晚些时候宁姨会把墨色的修习服送来,你此后要穿着。到饭点了自然会有人来喊你去用膳修习的。” “那么我从哪里练起?”林礼问。 “马步先扎一炷香吧。”薛逸随意道,他向旁边另一位少女招呼,“清如,你来看着她。” 那位被叫做清如的少女原本手上拿着长·枪,红翎生风,听到他唤,速速提枪前来。 薛逸和她道清情况,由她看着林礼开始扎马步。 林礼今天一身短打,最适合做这个。另外,这确实不过是基本功罢了。 这只是扎个一炷香,想她在孤鸿山那会儿,扎马步都是三炷香起步。大腿上还得搁两个水桶,若是摇晃让水倒出来了,就要重来。 还有什么下腰一刻钟、倒立半时辰、滚石正踢里和、前滚翻上山、后滚翻下山…… 她正式操练这些的时候不过八九岁,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生生一块块啃下来了。至少面上看,林折云根本不心疼,至少她练习的时候林折云不在她身边庡㳸看着。 孤鸿山数千阶,多的是陡峭山崖。现在想想,那时都是拿命在练啊。 如今在这蹲个一炷香,太小儿科,在孤鸿山那是五岁孩子练的。这也许说明,她这番哄骗薛逸,哄骗的很成功。 她面上神色不改,就这么在那扎着。 许清如见她如此淡定,忍不住多嘴:“你多大了?” “十八。”她答道。 “我比你大些,我二十了。”她手中长-缨抵地,声线有些粗,很干练。林礼仔细瞧了瞧,她个子较自己更高挑些,眉眼是不需表情严厉,便能看出来的英气。 “你来,是因为看见了容华阳吗?”她问。 林礼含糊应了一下。 “我也是。他的三抄水,可太潇洒了,就像在水上生出莲一样。”许清如兴奋回应,不过转瞬又有点儿失落,“不过我来这儿半个月了,也不见他有来教过我们什么。只是远远在廊下看了几眼,长得真俊。” 林礼淡淡听着,明白了宁姨那个神情,想着这姑娘和汪吟吟一样,都是话痨。 “就我这-手-枪,这儿也没别人能使得过我。却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过桥到那边去。”许清如转而开始夸起自己,林礼有点不适应。她一向对赞誉的事情内敛,裁云飞雪也是旁人编出来的名头,见到人自夸,还是奇怪。 “你在这人扎着没事,我正好耍一套叫你看看。”许清如冲她眨眨眼,嘴角挂着俏皮的笑。 林礼无奈地点点头。 许清如开始蓄势,长-枪在她手中旋转起落,引开一阵烈风。她跃起上刺,落地下压,左右扫开,纵横自如。她像是故意逗弄,一套动作演毕,将枪头掠过林礼的头顶。 不过林礼如泰山稳稳不动,她也一笑。 确实气势非凡。这地方卧虎藏龙啊。林礼心想。 “一炷香到了。”许清如捏了一下林礼的肩,“你可以起来了。你挺不错啊,这马步扎得稳。” “你这枪耍的,确实好。我还没见过耍枪耍得这样好的女子。”林礼本想说“女弟子”,却又怕露了端倪,收住了。 不过这确实是她今天第一句真心话。 天公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林礼暗自祈祷。 “还有一会儿才到午膳时间。”许清如谢过林礼的夸奖,憨憨笑了一笑,道:“我都饿了,不知道今日能吃到几块肉。” “这的伙食如何?”林礼趁机问,吃饭乃头一等大事。 “烂。”许清如毫无顾忌,“还不包括在二十两银子里,得自己花钱。” 林礼“啊”了一声。许清如肯定地点点头。 林礼瞧着这基本功无聊,便向许清如请教起枪法,她也乐得教她。 午膳时分,宁姨来叫。确实如许清如所说,苍烟楼的伙食,素的和林折云的小青峰有的一比,险胜在能见到肉丝。 用过午膳,许清如见林礼并不在苍烟楼中住,没有地方午休,就拉她到自己那里去,林礼婉拒,只道自己有安排。 她要去找那位大爷,问明白他隐在口中的是什么。 哪知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她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脸上正带着几分愠色,正是容华阳。 “是你!”他瞪大眼,指着林礼喝道。 作者有话说: 1.林礼和许清如怒喷苍烟楼伙食的样子像不像你骂学校食堂? 2.啊最近在调整自己的日常,找到学习码字社会活动最好的平衡点
第21章 七层 林礼的瞳仁霎时放大。此时正是午后,其他弟子用完午膳各自回楼休息,林礼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出来寻人。四下寂静,她余光里未见人影。 她看到容华阳的一瞬便知自己想落了一件事情。她原以为就是容华阳来教授“三抄水”,心想若是见着了,说自己羡慕“三抄水”也就罢了,左右依照他们楼里的规矩,收了银子就必须教。 上午让宁姨带偏了,自己又恰好尹信上身,在薛逸面前装了无知少女。如今薛逸和容华阳一对上,自己怎么解释,都难免会让这里的人起疑心。 她还没探清楚这楼里虚实,万不可在此失了轻重 她踌躇间,只见对面推掌而来。她如麻的思绪即刻被打断,几乎是身体的本-能让她往后退了一步,下腰回旋,动作轻盈,让面前容华阳这一掌像是打在了棉絮上。 容华阳冷笑一声,一拳又直直迎上。但林礼灵巧难当,哪怕游廊细窄,她也眨眼功夫又避到一旁。 林礼是在招式间被拉扯长大的,对敌手在招式间瞬息的情感变化拿捏得当,甚至比与其交流更加直接准确。如今她从容华阳这样的拳里看到一分不屑、一分意外和三分恼怒,用来掩饰剩下的几分羞愧和尴尬。 第一掌的时候,她只是隐隐有所感觉。第二拳的时候,她便完全看懂了。 这是那种看似有力实则无用的蛮劲儿。 林礼轻巧避让,并不打算与他争什么。她甚至不想将这样横冲直撞、只会无礼发泄的莽夫叫做“武道中人”。 若是林折云在这,会说一句“朽木不可雕”,气性太浮躁,难怪实则内力都是虚空。 “你在这做什么?”容华阳忽而收住,冷冷开口。 “学武啊。”林礼淡淡道。 她毫不在意的声音更让容华阳恼火,他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是偷师来了。” 林礼并不动怒,她此时觉得那日因为舒秀湖边的骗子行径而生气也很不值当。她一向是不肯受委屈的,林折云教她沉住气,她那时倨傲不肯低头,如今却有一点悟到。 沉不住气的弟子,再怎么好的气力,最后不过通通都是莽夫之勇。 她轻笑:“你们苍烟楼说的,交了学费,包教包会。银子我交了,这‘偷师’二字,并不敢当。” 容华阳额角青筋跳动一下。她在舒秀湖畔见了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毫无顾忌再来此? 他冷笑一声:“你别是有什么另外的居心。” “我能有什么想法?只不过那日见容少侠轻功水上,确实无双,心里实在羡慕。”她如数回应。为稳住容华阳,她言语轻柔,“我还奇怪呢,怎么今日教授‘三抄水’的,不是容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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