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礼果然很爽快。”沈复洲甚至拍了拍手,“今日我见着了,只有最后一场是平局,其他都赢了,很有希望。” 林礼摇了摇头:“沈先生见着的只是表面罢了,我不像先生所见的这么厉害。我甚至都要怀疑自己练的这把剑,到底够不够用呢。” 林礼说罢,自己都有一分诧异。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与沈复洲不过几面之缘,却很愿意与他聊天,有种无二的亲切与轻松。这回甚至将自己最难以启齿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剑不够用,就换一把。”沈复洲缓缓道,“世间久多变幻,王朝更迭,海枯石烂。前周一统江山二百余年,最后不是说覆就覆了?今日大晋兴盛,谁能想到往后怎样?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想必习武练剑也一样吧。” “先生金玉良言,授以变通之理。”林礼沉吟片刻,觉得一分意外,“人久在江湖,先生似乎很关心天下之事?” “兴亡百姓苦。”沈复洲道,“我一个医师,哪里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妄发议论罢了。” 林礼听着,却觉奇怪。兴亡百姓苦这个道理,确实如此。只是大晋改朝换代至今,天下确实换了新貌。自己这一路南下,但见商贸繁荣,农事兴旺,有夜不闭户的景象。自己不曾见过前周末年的天下,但绝不可能是一派清明。当今的百姓分明是不苦的,沈先生这话,未免太过悲观。 她正想着,忽的瞳仁一缩。 空中一个黑点儿正朝柳树这边袭来。放灯的人群也如大梦初醒似的,惊呼起来。 “沈先生小心!”她一扯沈复洲的大袖,向前半跌了一步,半扑下身去,那是个飞镖! 片刻之后,她直起身来,先是侧身看了一眼沈复洲,他也直起身来,眼里有一丝慌乱,不过与她眼神对上的片刻便成了意外。 他看了看树干,发觉那飞镖已然没入柳树了。他又指指头,示意林礼。 林礼这才发觉自己头上的桃花簪竟然叫这飞镖削去,掉在地上已然身首异处。而她的青丝已然如瀑散下。 “花簪保命,不然怕是就要伤着皮了。”林礼喘了口粗气,叹道。 众人已然意识到什么,相继朝柳树看来。这样头发散乱倒也不好,不成体统。林礼想了想,反正夜黑风高,旁人应是看不清的。先拿碎月先绾一绾发,回去再换便是。于是从暗袖袋里取出碎月,飞快松松绾了个髻,免得看起来颠三倒四。 “小礼没事吧?”沈复洲医者仁心,连忙上前关切。 林礼摆了摆手,就听见人群又是一阵躁动。 “是了阁主,方才似乎差点儿伤着林礼姑娘。” “这镖当是九鼎的东西吧?黑夜之中是何居心?” “小礼没事吧?”不知何时,舒姨从一侧急急出来,神情很是急切。她眼神慌乱地在林礼身上过了一圈,竟然还攀上了她的手臂,仿佛至亲遇了灾祸。 “我……”林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见人群便徐徐张开一条道,冯衡与汪长春奔来。他们刚才还在和各家长老谈天说地,听了方才的动静,便急急赶了来看林礼有没有受伤。 林礼表示自己无事。一边也有人对沈复洲前后关切。 冯衡没有说话,缓缓将她左右看了一圈,才分了一眼给树上的飞镖,叫众人莫要靠近。他对林礼道:“此番叫小礼受惊了。这样没有规矩的事情,实在不能在涅槃会发生。” 他示意一旁的舒姨,道:“你带小礼先上一旁歇息。这近水岸边我自会排查。” 舒姨连声应过。 一切似乎发生的太快,林礼粗粗在人群里扫了一眼,这总不会是有人刻意要取她性命吧?九鼎与她没有过节啊。 她想着,发间的碎月簪在火树银花的映衬下,散出星子般的光。 作者有话说: 1.林礼:我恨。今天没人陪我看灯!(今天主cp不在,安排副cp发糖) 2.尹信明天回归。我保证。
第64章 孔明 “我没事, 真没事。废了根簪子罢了。”林礼向舒姨道,“我此番下山来,不曾结过任何仇家。方才那飞镖, 也许真是有人失手。齐老一问便知道了。” 舒姨左右将林礼关心了一圈,闹得林礼都有些不好意思, 反倒安慰起舒姨来。 “便算方才没事,今天傍晚在擂台上受的伤可好?”舒姨蹙眉又问。春山岛后厅里, 林礼歇在长背椅上,舒姨已然取来数个药盒, 一个个打开。她手抬起,似乎是想瞧林礼的伤口。可看着林礼直愣愣的眼神, 便又收了回来。 “都处理好了,舒姨。习武之人磕着碰着是很寻常的。”林礼失笑, 今日算是怎么了?不过受点儿皮外伤, 各家长老、沈先生、舒姨,一个个都跟她遭人抹了脖子似的。 “接下来要与不少九鼎弟子交手吧?”舒姨问。她眼见林礼点了点头,又道, “小礼是聪慧的, 定然知道不好打。” 厅里只点了几支灯烛, 和着外面灯花夜的映进来的光亮,却还是没有将二人的脸照的分明。橙黄的烛火似乎将舒姨那双本如枯井积雪的眸子照出了流光, 落在林礼眼里, 似乎有种温暖的错觉。 她咽了一口口水, 晓得舒姨言下之意,于是低声说得飞快: “小礼明白。只是小礼天生愚钝, 不明白到底哪里得了二位前辈的眼缘, 有这样的厚爱。” “功夫再高, 无有传人,早晚流散。世间庸碌多而奇才少,合眼缘的便更少了。既然遇见,总不好放过。”舒姨好像笑了一声,退了半步,眸子里的光亮变得若隐若现,“眼缘这个东西,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小礼若实在好奇,便算作是我二人看上了你的骨相。” “晶莹骨?”林礼问道,可这并不止她一人有。玄罗缺月多得是呢。 舒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缓缓道: “天下招式,轻也好,重也罢。通通不若一式两用,倘若剑能既轻又重,才是上道。” 林礼闻声,禁不住重重出了一口气。 这分明与自己杜撰的“双重”之理相通!她之前怀着这个心思,在绝境里半是好运地靠这个玄妙的道理走出了“三抄水”。眼前人这摆明了是告诉她,务必,务必要将内力分作两道! “你当然拿得起重剑。” 舒姨又走近,微微俯身,眸子里原本如枯井般的平静已然尽数退去,一点点闪烁的,不知叫做期待,还是野心。 人群的突然的喧闹宛若爆竹炸开,窗外如墨的夜空里,不知何时升上一盏盏孔明灯。 ***** 黎星若将一盏孔明灯送上天去,脸上却毫无庆祝的喜悦,不住地搓手掩饰自己的紧张。 这本是灯花夜的压轴好戏。她设计时,觉得火树银花过后,莲花漂水,若是最后夜燃孔明,定然叫所有人惊艳。哪知这中间出了个飞镖的岔子,冯衡一脸阴郁。她方才以为这孔明灯算是废了,张罗着寻人问话,却没想到冯衡大手一挥让她接着去做。 她半是惊疑地分了灯。寻了无人处,好不容易将抖着的手安稳下来,将要提笔写祝文,却收到手下递上来一封冯衡的密信。 冯衡从头至尾被人围着,只在人群里借口单独询问弟子而消失了一刻,原来便是写密信去了。 她将密信读完,手不住地又颤起来。 冯衡这是想做什么? “星若这密信还没撕呢?”她正错愕着,严崇如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步步走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黎星若猛地将手里密信攥紧,防备地问。 严崇如晃晃手里的纸,道:“有盏孔明灯不与旁人的飞在一块儿,除了星若,师兄想不出别人。你的密信没撕,我的也没有。” 黎星若叹了口气,不死心地又瞥了一眼纸上,终于咬了咬牙,对严崇如说:“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今晚行动?”严崇如狭长的丹凤眼一眯,像是能看透黎星若的想法,“你身上没半点儿功夫。我也不知道偷林礼碎月簪这样的事情。阁主硬要你同我一块儿做什么?” 黎星若心里骂了句娘,锁钥众岛上会功夫的人实在不多,严崇如却恰好是其中一个。他小时,叫严玉堂看出是晶莹骨,送到玄罗练了两年功夫,竟把水上招式学的有模有样。她今日借着火树银花看清楚了林礼发间的碎月簪,正奇怪她前几日查碎月石是作何想法,冯衡的密信就递了上来,还让她和严崇如合伙儿去把林礼的碎月簪盗出来。 今日他定然也是看见了碎月簪才有的想法。可那最多只是一眼,冯衡向来不做无用之事。看见了便要,还是见不得人的偷,此事除了迫切,定然别有蹊跷。是哪一层冯衡想知道的秘密吗? “今日我瞧见了,她似乎是从袖子里拿出簪子的。平日里应该随身携带着。”黎星若还在瞻前顾后地想,严崇如却已经在详细制定计划了。他道,“让她再找根簪子盘发,日后碎月便难拿了。今晚趁她睡了,动手最好。” 他一面踱着步计较,一面瞧出黎星若似乎心不在焉。于是话锋一转,停下问道:“星若方才孔明灯上写了什么?” “这与师兄有干系?你方才不是说如何盗来碎月簪,说得兴起吗?”黎星若轻道,“我不过是祈求上天赐福,让家慈快快好起来。” “是吗?”严崇如逼近黎星若,微微俯身,深深看了她一眼,“自从听说令慈抱恙以来,我便肯定了令慈日后定会好起来。” 黎星若眉头一蹙,后退半步。严崇如这是有意在跟她指什么吗? “就今晚吧。”严崇如又转过身,看着漫天孔明,点燃夜空。 ***** 此刻,陈家港旁,客栈上房。 尹信脱去四品官服,松松垮垮地拢了件外衫,开始给京城的尹元鸿和尹济海写密信,上一封密信还没有回音,便要再递出一封。 永陵的账他已经摸过一通。要是细细看去,商事税收里确实有几分不妥当,永陵州府里定然有不干净的手脚。不过这查也好查,将涉事商户的账和开明钱庄账户都调出来。仔细比较这报账和账户银钱存入,若是存入银钱数目少得蹊跷,便知道这定是有未曾纳税的现银藏在家中了。 对应的去查查相应度支,自然能揪出来藏污纳垢的。不过这都是少数,算不上贪-污成风。他摆了永陵知州一道,知州当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处,连夜便携了州里度支若干来请罪。 他眉头紧缩,脑海里却全是那一地鲜血,血泊里,是“瑾”那张脸。一想及此,他的手便不住颤抖,一滴墨汁架不住镇抚大人动怒,在信纸上染了好大一团脏污。尹信便将纸揉成团,从头又开始写起。 却又是停了很久,不知怎么才能下笔。 于是犹豫着,便又不自觉摩挲起林礼身上掉下的那枚全新的铜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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