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忧解难?” 皇后半信半疑,想她时常伴驾或许探出了一二口风。 “众目睽睽之下烧了亲蚕礼,妹妹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 “近日北境战事吃紧,皇上犯愁国库没银子,瞧户部不顺眼。徐伯伯又在户部,这才迁怒了姐姐。” 明丹姝欲说还休,隐晦地点破徐家与皇上表面和平,实则各怀心思。 见皇后正色,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进而道:“这时候,以退为进,才能既让姐姐从风口浪尖上下来,又给徐伯伯在朝上一分喘息。” “以退为进?” “正是,姐姐不如这样…” 附耳轻言。 “笑话!本宫才掌宫权不过一月,此时脱手,岂不是让仪贵妃坐收渔利!” “姐姐糊涂…笼络住皇上的心,将皇后之位坐稳,收回宫权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明丹姝知无不言,当真是一心为皇后着想。 并不避讳在一旁的许嬷嬷,好整以暇问道:“嬷嬷觉得呢?” “瑜主子此法可行。” 困局能解,许嬷嬷豁然开朗,亦不曾料到明丹姝是真心为皇后谋划,对她的态度亦是恭敬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已开奖,中奖的66位小可爱注意查收哦!
第31章 出兵 二月初三, 满天是厚厚的灰黄色浊云,春寒料峭时,却而复返的北风回光返照似的, 肆虐于太和殿前的广阔的空地上, 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穿过严严实实的皮袄,将人心惟危刺破,一览无余。 “朕上月谕中书下旨,户部再拨银粮到河阳赈灾…” 年轻君主双手撑着御案,怒目四顾, 像是一匹被逼急了的野兽,声音沉雷一样滚动着:“粮呢!都给朕拨到哪去了!” “臣等罪该万死!” 文武百官纷纷脱帽跪地请罪,料想法不责众, 唯在这时方齐心协力。 霎那间, 殿外狂风大作, 雨点打得窗户啪啪直响,雨水就像塌了天似的倾泄而下。 殿内的宫人轻手轻脚, 将殿中烛台点燃,驱散阴翳。 “户部、太府、司农,赈灾的银粮都拨到哪去了!” 祁钰怒不可遏,将河阳府八百里加急传回的蓝封奏折摔到下首, 正好砸在了徐鸿的帽子上。 君主政令下达近一月,河阳仍是饿殍遍野,百姓望眼欲穿,却连朝廷拨粮的影都未见到。张昭急请驰援的折子送到了御前, 官仓颗粒不余, 河阳刘氏的家仓都要见了底。 官场争斗, 皇权博弈,他有得是耐心陪着他们耗,却万万不能忍此不顾大局,自便私图之举! “回皇上,户部银钱调动,年年皆有常例,非万不得已时,不可透支。今春边境不安,戎狄鹤疆联兵陈于边境,臣遵皇上旨意调运粮草供给战事,自然不足于河阳。” 徐鸿不紧不慢将乌纱帽戴回头上,不知有恃无恐,还是早有准备。 慢条斯理应对道:“寒冬已过,入春草木旺盛,饥荒可解矣。” “放你娘的狗屁!不把钱用在军事民生上,难道用在赔款上?” 程立平日里言笑晏晏,是一等一的好脾气,一旦遇上事关国土百姓时,炮仗似的一点就燃。 在先帝当政头几年时,还有过当朝上演全武行的场面,指着鼻子与政见不合的同僚吵架更是家常便饭。 “你说边境战事要钱?承平票号召集众商会集资走商路购战马,粮食由西北诸府调送供应,花得了你户部几个银子!河阳在东南,徐尚书到底是分不清东西南北,还是有意找借口搪塞!” 时隔多年,朝上许多老臣再见程相如此,颇有种重振旗鼓再登场的意味。 “徐鸿,督办不利,扣一月俸禄。” 祁钰看着下首神色各异的众人,时候未到,按住怒气从轻处置。“褚浒。” “臣在。” “你带着朕的御令到司农调粮,谁敢挡你,当场斩首!” “臣遵旨。” 户部侍郎褚浒出列,当仁不让越过徐鸿,双手接过梁济送下来的天子令牌。 散朝后,骤雨已歇,众朝臣揣着满腹心事,正三三两两准备到后殿用廊餐。 “这…” 兵部侍郎佟毓忽然停下脚步挡住众人,退后半步让出路来:“徐…徐大人…您看…” 皇后素衣脱簪,躬身双手捧着一张亲手所写罪己状,入了定似的跪在廊下。 众人议论纷纷,有皇后挡住前路,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交头接耳。 “皇后娘娘怎么脱簪跪在这啊…” “这…成何体统啊这是…” 唯徐鸿,见女儿如此,反倒作壁上观冷静站在一旁,只是神色...却越发地阴沉。 “皇上,臣妾上未能教养皇嗣和睦六宫,下不能亲桑安民,令皇室遭流言猜忌,实不足以为六宫之表率。” 皇后见众人到场,掷地有声:“请皇上另择贤德者掌协理六宫之权,臣妾愿自省于长乐宫,以弥补亲蚕礼之过。” 明丹姝站在远处,撑伞看着这方动静… 说到底,皇后近日来并未有什么实打实错处,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怪力乱神之说。 这招以退为进,在文武百官面前自述其罪,及时遏制住了流言蜚语发酵;又将皇室颜面摆出来,日后谁也不能再拿此事做文章。 若只从这一桩事上看,能屈能伸,舍了面子堵住百姓流言,是皇后的气度。 可恰好碰上了徐鸿赈灾河阳消极怠工。有这事放在前头,在皇上眼里,徐家父女是外朝内庭瓜葛着,有恃无恐在这唱双簧… 她心里算计着下一子落在何处...低头饶有意趣儿地踩水,声音融进明檐下滴滴答答的水声里:“祁钰啊…从小就记仇得很呐!” 笑盈盈转身离开。 还要谢谢太后前日与她说了河阳府的近况...皇后与徐鸿这父女二人,面子里子都想要,就快贪多嚼不烂了! ...... 边境,河水萦带,群山纠纷。北齐二十万大军分别由郑穷和刘青率领,成条带状驻扎于北境凤凰关外。 凤凰关之名,是为了巾帼英雄先孝颐皇太后所取,纪念随始祖黄帝带兵将戎狄逼退关外五十里的战功。 前些日,鹤疆于西线按兵不动,与郑穷麾下的十万西北军隔江对峙,并不敢贸然进犯。 东线戎狄淳维部落穷兵黩武,主将育邪几番率骑兵攻营,皆是被刘青手下的浮屠军将士们被挡了凤凰关外。 戎狄自幼军长,全民皆兵,是擅骑兵征战与结盟的游牧民族。每逢战事,由各部落集结成军队,受王庭统一调度。 大齐与其交战近百次,胜败均分。以史为鉴,戎狄一旦过关,便入大齐边城如无人之境,烧杀抢掠一番再于秋日退回草原大漠之中。欺齐于骑兵、地形上不利,穷寇难再追。 阴风振凉野,黄沙卷焦旗,几具还没有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尸体和烧焦的木头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吸引穷凶极恶的秃鹫在营帐上空盘旋着。 “开饭了开饭了!” 明继臻打马归来,卸下马背上驮着的野鹿,带着身后几个兵士兴高采烈回营。 这些日子淳维部落忽然消停下来,后阵补足的粮草尚在路上,浮屠军也得喘息之机,休养生息。 军中艰苦,去岁年景不好,边境百姓粮食本就紧张,自然不能再授其资助。明继臻日日傍晚带着伙头军会骑马的兵士去不远处的山中狩猎,改善伙食。 他在营帐边抽了截磨得锃亮的锋利铁杵,动作利落地将剥完了皮的野禽穿膛而过,架在一旁的柴火上面烤。 信手接过碗烈酒倒在手背上的伤口上,浑不在意地擦了两下,将余下的半碗酒仰头一饮而尽。 拉住门口戍营的军长,问道:“斥候可回营了?” “校尉!” 身形健壮面上挂着一道横疤的都尉吴旗从东张西望在营地里寻人,看到明继臻大步流星过来。 明继臻在军中化名刘真,素以子侄之名跟在刘青身边为副将。京畿十六县剿匪立功后,皇上论功行赏,替其升衔为校尉。 “吴都尉!” 明继臻撕下个鸡腿塞他手里,“热乎着呢!” “老朱回来了,走!” 朱庆三,浮屠军中负责探查前方敌情的斥候。 吴旗接过鸡腿三口便囫囵着吞了个干净,拉着人向主营去。 “将军!” 进了主帐,明继臻拱手与刘青和祝戎两位主将见了礼,也凑到行军图前听着朱庆三回禀。 朱庆三一身青灰软甲,面貌瘦弱苍白,一眼看去只想是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书生。可就是这位其貌不扬的斥候,扎营边境十数年,警醒如孤狼秃鹰,山川百里了然于胸。 “淳维部落连吃了几个败仗,伤亡惨重,可营中面貌看着人马却不减反增。” 他一双手铁钳似的粗壮黝黑,在地图上划过,声音干脆利落:“按说应该退回溪谷整兵,育邪却反而又将其营地忘前线挪了三里。” “你是怀疑,戎狄的其他部落陆续到营,开始增兵了?” 刘青半辈子都在与戎狄打交道,一点即通。 “敌军线人此前有回报,阿提拉部落的老首领薨逝,新首领是育邪的女婿…会不会是阿提拉前来支援淳维?” 戎狄部落随草畜牧而转移,各分散居溪谷,是以姻亲纽带极为重要。 “不仅如此…接连几场战事,淳维部落损失骑兵近千,还敢在向前移营。末将怀疑,是鹤疆在暗中施援。” 鹤疆国面积虽小,可草场茂盛、水线丰沛,善养战马。 为了增强战力、保护种马,其马匹售出他国前皆会被阉割,戎狄、北齐精骑的战马多购置于鹤疆。 “吴旗,你带兵去抓几个舌头回来。” 刘青当机立断。 周边山势纵横,戎狄亦会派斥候油兵巡山,侦查军情。 “将军!” 明继臻拦住吴旗,正色直言请命:“末将愿领兵” “校尉这月余里,打小战事场场身先士卒,很是英勇啊!” 祝戎看刘青犹豫,少年又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后生可畏!也该给年轻人个机会了!” “给你个机会!” 刘青将明继臻带在身边五年,早视其若子侄。上前整了整他的铠甲,虎父无犬子几欲脱口而出。 “派你五百骑,别走远了!” “练兵千日,只等将军发令了!” 明继臻眉开眼笑,意气风发出账到营后调兵。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势若骄阳,笑如朗月入怀振臂高呼:“弟兄们!今日何人敢与我出奇兵!”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少年 烟火尽头, 月光浅淡,明继臻带着众人骑行穿过山脚下的小路,密林外被勾勒出一片深深浅浅的黯影。 马蹄缓行在夯土上的声音若有若无, 反衬得整座山林更幽深了几分。偶尔有风掠过草尖, 在林中割出细碎的声响, “少将军,咱这是去哪啊?” 此番潜行战明继臻的副将方狗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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