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衙役见师爷如此卑躬屈膝,便知这二位定是个大官,打着颤儿问道:“师爷…我去哪找啊?” “啧!” 师爷颐指气使,凑近衙役压着嗓子道:“还能在哪!洒金巷里面的难民院呗!” “二位随我来!” “丞相…” 师爷原本就是个投机取巧之徒,惯会阿谀奉承,自言自语念叨着关上府衙大门往回走。 电光火石见忽然察觉出异样来…程立对那年轻人如此恭敬,难道…突然慌了手脚:“来人!快来人!” “怎么了!怎么了!” 后院跑出几个满脸横肉的酒囊饭袋来。 “鸽子呢!鸽子呢!” 师爷慌手慌脚写了一张字条塞进信筒里,绑在衙役着急忙慌抱过来的信鸽腿上,撒手放了出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快点飞!” 京中,明丹姝窝在承明宫里百无聊赖,寻思着梁济与她说起这外面的动静。 两天了…皇上史无前例连着罢朝两天,瑜超容自前日入承明宫便未再出来。 外面炸开了锅,甚至御史中丞将事情捅到了太后那! “得想个法子才行…” 明丹姝喃喃自语。 一日两日到还好应付,若三五日还不见皇上人影儿,难免让人疑心。 “瑜主子,皇后娘娘来了。” 梁济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出…却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知道了,你先拦一拦。” 明丹姝侧手取下发簪,青丝半散。起身到镜前,捏了点子玫瑰胭脂擦到面颊耳尖,又用作势打了几个哈欠端得泪眼朦胧… 搭眼一瞧,面若红霞,眸含秋水…恰似云雨初歇。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梁济深吸一口气,碎步上前迎了过去。 “本宫来瞧瞧皇上。” 皇后佯作不知这几日风波,越过梁济径直走向主殿。 “皇后娘娘且慢,” 梁济笑呵呵绕到人前半步拦住,公事公办:“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打扰。” “皇上已罢朝两日,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事。” 皇后像是打定了主意非要进去不可, “前朝后宫物议沸腾,本宫总要亲自见了皇上圣躬康健才安心。” “皇上有旨…” “呵呵…” 梁济话未说完,里面传来女子甜腻的娇笑声…明丹姝披着皇上平日里常穿的乌裘大氅,只露一截雪白的脖颈,隐约可见其上点点桃花… “若不是皇后娘娘话说得这样正义凛然,妹妹倒要误会娘娘吃味了。” “瑜昭容…这是在前朝,你如此…成何体统!” “皇上让臣妾问娘娘有什么要紧事?” “臣妾担忧皇上圣体!” 皇后又上前一步,朗声对着内室请见,试探道。 “娘娘是说…臣妾侍候得不好?”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真似春雨打了娇花,媚态横生。 话落,退开半步让出路来,笑盈盈道:“皇后娘娘…要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寒蝉 “就这么走了?” 长乐宫太监贾三一看着皇后脸色气得铁青, 铩羽而归,不甘心问道。 “不然呢!她那样说,本宫再进去, 成什么了!” 皇后步履匆匆, 面上还带着羞臊。 自觉如此落败有失身份,却无论如何迈不出踏进承明宫那一步。 “贱人不要名声,本宫不能不要!” “…是。” 贾三一不着痕迹摇了摇头,微微侧过头去看向身后站在承明宫前不动如山的瑜昭容。 皇后…还是太嫩了些。 这…就走了?梁济与门口的陈瞒面面相觑,这么三言两语,就给皇后挡了去? 老实人陈瞒虽然觉得她方才的话…有些不成体统, 但胜在有用啊! 又瞥了一眼笑里藏刀的瑜主子,打了个寒颤。嘶…女人好可怕。 明丹姝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勾了勾唇角回到内室。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处…她太了解徐方宜了, 空洞愚蠢却从来自视甚高, 奉其世家贵女的名声若神明。 “梁济, 替皇上宣太医来。” 她一直想着要再找个什么由头再遮掩几日,方才经皇后这么一闹,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奴才这就去。” 梁济不多言不多问,皇上有旨,这几日承明宫一应大小事宜,都听瑜主子的吩咐。 赵太医告老还乡, 如今皇上的脉案都有孙景孙太医负责,迟疑片刻还是问道:“娘娘…可有人选?” “人选?” 明丹姝若有所思看着梁济,这话…是无心一问,还是替皇上探查她在宫里的人手?漫不经心道:“你看着办就是。” 不多时, 孙景带着药箱进入承明宫, 近一个时辰才出来, 缄口不言。 皇上宣太医的消息,又飞到了徐府的案头上… “扭了腰?” 徐鸿听见徐知儒回报来的宫中消息,露出难以置信的荒唐神色,复问道:“皇上扭了腰?” “是,” 徐知儒说起这事也是面露尴尬,轻咳一声,说得煞有介事:“宫中递出的消息,皇上…咳…房事剧烈所致。” 皇上素来勤勉克己,过去连入后宫的次数都是能少则少,怎么会突然如此荒唐? 转念思及瑜昭容…的确是个难得的人物,否则他当初也不会忌惮至欲将其娶进徐府为己用… 这事…既突兀但细想又合理,英雄难过美人关,古来皆有之。徐鸿将信将疑:“皇后可去过承明宫看过了?” “皇后娘娘去是去了,只是被挡在了门外…” 徐知儒将传话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消息,又添油加醋复述给徐鸿。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皇上不欲张扬似也情有可原。” “继续让人盯着!” “儿子知道。” 徐知儒应声欲退下。 “等等!河阳可有异动?” 徐鸿很是谨慎,皇上盯着河阳饥荒不放,已几番在朝上与他敲打。 原本以为丰王不好相与,东宫温吞,不过是仗着明章和骠骑将军府的实力容易拿捏,登基后却逐渐露出扮猪吃虎的真面目来。 他如今倒有些后悔当年与太后交易… “暂无消息。” 徐知儒低眉敛目走出书房,绕过侧墙想起徐鸿方才的问话忽然转身快步去了信房。 迎面正碰上收信小厮拿着河阳府的飞鸽传信,挡住人的去路,不苟言笑道:“我替父亲来取信,交给我吧。” “这…” 小厮犹豫。 非他不信少爷,只是老爷前几日下朝后特地交代过,河阳府来的一应信件由他亲自送到书房,不得经旁人之手。 抬眼再瞧少爷神色…将尚卷在竹筒中的信条递了上去。 老爷素来对少爷最是器重,何必为了捕风捉影的事得罪了徐府来日的主子。 “有劳少爷。” 徐知儒将不过拇指长短的小竹筒手下,转身离开又照原路向书房走去。 寻隙四周无人,闪身躲进密密麻麻的柳条掩映着,少有人迹的小路,借假山掩映拆开信筒,果然…里面写着:皇上和程立来了河阳。 思忖片刻,慢条斯理沿着字条边缘整整齐齐撕下一截儿,扔进水洼里碾碎化了字迹,只留下“程立来了河阳”几个字。 刚欲抬腿回书房…忽然听见身后似乎有断断续续压抑着的…女子细喘声。 世家大族的公子们在成年后都有通房使女教导风月,徐知儒向来洁身自好,受慈云大师教导君子四则四诫,不是游走于欢场里的人物。 一时不及反应,又压低脚步靠近了些许。 两片假山之间有一道半人高低的缝隙,徐知儒弯腰看进去…山石中空,里面原来竟有洞天。 中年男子身着褐色锦衣,随动作起伏露出半张脸…正是徐府的管家——徐勤。 压着粗气,调情:“今日夫人为何如此急色?” “那老东西这些日子辍朝在家,想死我了!” 夫人?至于这女子,正是徐鸿发妻,皇后生母——季氏。 季氏养在娘家时贵为嫡女,千娇万宠,刁蛮跋扈。十五岁嫁给徐鸿后互不合意,夫妻感情淡薄。她做出此等荒唐事虽意料之外,亦情理之中… 好一对野鸳鸯!徐知儒的眼睛安静地弯起,转身走出小路,屈身擦去鞋边沾着的污泥。 回手很是“贴心”地将栽在盆里,足有半人高发财树挪过来堵住小路。 偏着头,似乎在笑,喃喃自语走回书房:“有趣。” 这厢,祁钰带着程立随衙役七拐八绕前去河阳太守赵孟白所在的洒进巷。 一路上所见百姓,个个面黄肌瘦、鹄形鸟面,街头巷尾商铺凋敝,唯一开着门的是一家名为百草堂的药铺。 “二位大人,到了。” 衙役见风使舵陪着笑脸。 “哪个是赵孟白?” 程立早年在军中,后任中书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参政,对地方官员并不熟悉,一时也想不起赵孟白是什么模样。 “赵…赵大人…” 那衙役挠头,环顾四周人来人往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荒唐!” 程立显然也看出了他竟不知赵孟白其人样貌!是赵孟白玩忽职守不曾上衙,还是太守之位与人鸠占鹊巢,便不得而知了。 “五爷!” 见皇上已冷着脸色先一步向难民院进去,也顾不得眼前的芝麻绿豆,赶紧跟了上去。 齐,素以大国自居,户部年年缴上的税收账册、兵部的征兵人数、礼部操持国宴之歌舞升平…处处彰显着盛世的国富民强。 可实际呢? 祁钰看到躺在破屋烂床间的幼童,寸步难行… 他们泪痕满面的在饥寒交迫之中濒于绝望的脸色,无声胜有声地质问着,为何如此国之不国! 他们本该天真清澈的眼睛,因为饥饿泛黄,眼眶深凹像是盛着脓水的窟窿。 读书识字的声音,已退化为只管要求食物的哀啼。 刘家再三推拒入朝,作为君主,他心中是有怨的。可此时…却只觉羞愧难当。 官不似官,民无民生,如此世道,忠臣如何不心寒? “赵孟白!” 他朗声喊道,力道万钧似沉雷滚滚。 蹲在床前正给孩童喂水的男子吓然回过头来,端着碗的手指因常年做粗活,指甲外翻。 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衫,衣领黝黑露出几块打成缕的碎棉花,春寒料峭时还穿着磨破露着大脚趾的布鞋。 微有些木讷,言语可见是好生受过学问的:“在下赵孟白,公子何事?” “随吾来。” “这…” 赵孟白见来者衣着气度不凡,却摸不着头脑犹豫并未跟上。 程立见状,拿出中书令牌拍到他手里,又附耳说了几句。 赵孟白眼神忽如旭日破云霭,连连说了几声好,连手里的旧碗都未及放下小跑着跟上。 祁钰找了见角落里空着的厢房推开门扉上的厚灰进去,回头吩咐程立:“在外面守着。” “微臣赵孟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孟白见到祁钰俨然如同得遇救星,当真是做到了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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