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从头晕眼花中回转过来,便瞧见救命恩公和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上方低头瞧着她。 这画面可谓是说不出的尴尬。 就这样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番,恩公和那白衣女子同时反应过来,赶紧将周鸾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拿了靠椅给她坐着。 就这一会功夫,周鸾的一双眼睛几乎都黏在了那白衣女子脸上。 粉□□白有些许婴儿肥的脸,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一张口还露出虎牙来,整体瞧下来很是娇俏可人。 只是,她的表情却不大对。 “不好意思。”救了周鸾的汉子挠了挠头,“我回来迟了,娘子有些不高兴,这才……” 话说到一半,那汉子便不好意思起来。 “原来这位就是恩公的娘子!”周鸾认了人立马从袖口里掏出摩挲了很久已经皱皱巴巴的银票。 躬身作揖道:“多谢贤伉俪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无以为报,只得拿这俗物答谢,还望收下。” “这不能收,太贵重。”那汉子退却道,“便是谢过了也就罢了,不过也是举手之劳,换做谁我都会救的。” “何况,娘子叮嘱过多次,便是路上遇见落难的女子也该救的……”说到一半,那汉子不知怎地又停了下来。 可从始至终,周鸾都没听到那位白衣娘子说过一句话。 周鸾拿不准白衣娘子的主意,抬了头又将银票捋齐整了些,又盛到白衣娘子跟前。 却见那白衣娘子都未看那银票,而是望着她的脸出神。 周鸾便主动问道:“在下见嫂夫人有些面善,我们可是在哪儿见过?” 却见那白衣娘子翕动了几下唇,哑声道:“周鸾,你不认得我了?”
第55章 金步摇 周鸾止了笑,默了片刻,沉声道。 “认得的。” 这张脸,怕是死之前也会认得的。 白衣妇人硬扯出了几分笑意,道:“老友多年不曾见,相逢偏作陌路人。这话听的可熟悉?” 老友多年不曾见,相逢偏作陌路人…… 当年她自个儿作的歪诗,又怎会不熟悉呢? 当时她还自诩仲永,拿这一句天天挂在嘴边和殷樱嘚瑟。可谁又能想到多年前为赋新词强说的愁,竟然如此贴近此时此刻的境况。 任谁听到幼年自以为是,作出这种的尬出天际的诗,谁都得自闭一会儿。这会子,周鸾那张二皮脸都被臊得通红。 寒碜,着实是寒碜啊! 这寒碜之感,就像是遇见儿时玩伴,七老八十还在自己跟前说,哪年哪年你尿了几次炕一样尴尬。 寒碜得她本能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可惜这地踩着很坚实,不像是能有地洞的样子。 不过,那摆在墙角的酱色大瓮就不错,瞧着整个人都可以钻进去的样子…… 周鸾不仅这么想了,腿也迈出去了,还真就往墙角走了几步,眼看着手都要扶上那个瓮口了,却在还差那么三五寸的位置被穆寒年拦住了。 穆寒年:“你要做什么?” “啊?”周鸾双眼无神,“做什么?当然是钻进去。” “钻进去?”穆寒年瞧着她的眼神,直截了当的就是在说她傻。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现在钻哪儿躲着都躲不过了。”穆寒年顺着,扶住她的肩往前推了推。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周鸾拧眉小声问道。 碍于有另外两人在场,她才没出手将那只爪子给撅折。 还好,她也没忍多久,穆寒年就迅速收回了手。 “关于什么?”穆寒年双眸透露出精致的愚蠢。 “你说关于什么?”周鸾撇着嘴,耐着烦道。 “哦,你是说关于这个白衣女子是你师妹这件事?” 穆寒年夸张地敲了下额头,而后恍然道。 “果然。”周鸾神色一沉,“你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你早一点点。” “让我猜猜,比我早个三年?” “唔,阿鸾真聪明!” “……” 聪明个大头鬼啊? 这丫是在耍她的吧?是吧!是吧? 看着穆寒年那蔫坏蔫坏的笑,她真恨不得一拳将他那张脸给他捶瘪,看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他们两个嘀嘀咕咕半天,那边的白衣妇人早就等不及了,手上又多了一个白玉坛子,瞧着那模样像是装骨灰的。 穆寒年二话不说,倒是立马站在了周鸾跟前。 然则,殷樱手中拿着那白玉坛子,并没有做出什么扬撒骨灰的事来。 殷樱打开那坛子,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给你预备的,寻思着哪天寻到你的尸骨,便化了给你装起来。” “记着早年的情分,我还是愿意为你送最后一程。” “大不了就多费些炭火,一把烧成灰。也免去你那肉身被虫蚁噬咬之苦,如此再入土也安稳些。” 许是没见过当面给人家安排葬礼的场面,那位大汉连同着穆寒年半张脸都木了,半晌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周鸾闻言却是思虑一番,眉头舒展了,道:“你想的倒也周全。” “自然周全。”殷樱合上骨灰坛子的盖儿,“现在就等着听你的死期了。” “好。”周鸾点头应了。 “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带着你那个劳什子将军走吧。”殷樱摆摆手就下了逐客令。 周鸾从善如流,转身便走。 穆寒年则不声不响地跟在她旁边向门旁挪动。 “哦,对了。”殷樱突然叫住周鸾,指着她身旁的穆寒年道,“我只负责给你收尸,你身边那位概不负责。” 周鸾转身面对着穆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才道:“我旁边有人?” 穆寒年:你礼貌吗?! 周鸾回过身,将手中那张皱皱巴巴的银票又递到了殷樱跟前。 “这些你收着,别嫌少。我知道这点子补偿不够赔师傅师母的命,也不够赔你的。” “这个是感谢你夫妻二人救我的恩德。” “虽算不得什么,却也算得上我全部家当了。只希望你能收下。” 说罢,周鸾又将那银票放在了柜台的木案上。 这次,殷樱没推拒伸出手接了过去。 “我就收了。”殷樱笑得很勉强,“我恨过你,但是看你今日这银票的份上,暂且两清了吧。” 周鸾心中微酸,却还是转过头,道:“今后多保重。” “后会无期。”周鸾没回头。 穆寒年这一路上跟在周鸾身后走着,瞧着她乖乖巧巧的走回别苑,心中却溢不出任何喜悦来。 周鸾今天这样子真的怎么瞧怎么不对。 久别重逢的故交,见了寻常人都该欣喜。知晓她与此故人有何种沉重的过往,可她现在这模样却过于沉闷了,沉闷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那张脸暮气沉沉的,仿若今日遇了故知,弥补了遗憾,也能就此溘然长逝了。 穆寒年知晓周鸾不是那等会自戕的人,可他还是怕她想不开。 直至送到别苑中偏厢房中,他才微微透过些气来。 三年来,唯二踏入这里,却头次觉着这院子竟是这般凄神寒骨。 荒草长了许多,院子里的梅树只剩光秃秃的躯干,院墙剥落下来,绿苔浸着水爬满了墙壁。 “将军来了。”碧玲端着一盆炭,干巴巴地道。 碧玲见他没有想走的意思,便开口问道:“将军有事?” 穆寒年微微顿首,带着上位者特有的骄矜姿态,吩咐道:“收拾一下你家主子的行李,即刻搬去主院。” “将军,这怕是于理不合。”碧玲低眉顺眼的,心中却腹诽不已。 要说自个儿主子被忘在这儿三年,也没说个名分。如今主子想走了,这将军又来整这一出,真是奇哉怪哉。 穆寒年扬眉正待要说什么,周鸾的声音却幽幽飘了出来。 穆寒年抬眼,只见她斜倚在门旁,身上还是方才那身青袄。 “走吧,我也没什么行李。”她说。 穆寒年也没料到周鸾会这般听话,没来得及讶异,见她那身青色磨洗的近乎发白的袄子不禁皱了眉。 “这身衣裳有些旧了,我再请绣娘给你做几件。” 周鸾点了点头,又道:“我还要首饰。” 穆寒年抿唇,瞧着周鸾头上别着的那只缀着琉璃红的木簪,心中微微漾起一丝波澜。 “好。” 看穆寒年这么好说话,周鸾又补充了一句:“要金子的。” “好。” 穆寒年不光是嘴上答应的痛快,当天过了午时便匆匆遣人过来送金首饰了。 看着金灿灿一片,管它镂空的还是编织的,朴实还是精致的,不管是掩鬓亦或是步摇,都是晃瞎眼睛的金黄。 周鸾见过黑虎岭的藏宝库,可那里的宝气还不如今日见到的一半。 “如何?” 穆寒年不知何时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瞧着应当站在那儿有一会儿了。 周鸾硬是拔了自个儿被金光黏住的视线,略瞥了他一眼。 “你炸国库了?” “这是赏赐下来的。” 穆寒年平淡地扫了一眼那几盘子金首饰,就好似这玩意儿就是一堆破铜烂铁似的。 周鸾咋舌,道:“哦,皇位上那位把整个国库都搬空了?” “不至于。”穆寒年随意调了一只步摇,拿到手中把玩,紧接着道,“这些是赈灾的,你可以选三个,多了就不行了。” 周鸾道:“赈灾还不若开仓放粮,这玩意儿有个什么用,是能饮还是能嚼?” “灾后重建也是需要银子的,一土一木都需要。” “可御赐之物,谁敢将这些就拿去换银子?” “融了,金豆子总会有人要的。” “咱们想一块去了。”周鸾兴致缺缺地道,“这些个首饰什么的,太过累赘,还不如把这些都给融了,给我十来个金豆子也行。” “你以为我不知你到底打什么算盘?”穆寒年拉过她的胳膊说道。 周鸾被拉过去,才又意识到眼前这人似乎又长高长结实了。 穆寒年俯视着她,嗓音微沉道:“你又想攒跑路钱,嗯?” 那声尾音拐了几个弯儿,钻进周鸾耳朵里无端得发痒。 周鸾也无意编劳什子鬼话来闲扯,“唔,是,所以你给是不给?” 穆寒年将手中的金步摇簪进她的鬓间,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 周鸾只觉得头皮冰凉,再抬手一摸,摸到了一连串的珠链,上面似乎还有细细碎碎的雕刻,摸起来不太平整。 “金豆子就罢了。”穆寒年得逞地笑道,“你既然不想选,那就这只金步摇吧,配你。”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不想选了? 周鸾白眼都恨不得翻到天灵盖上去,嘴上却并未说什么,只是身子往后一撤,和他自然拉开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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