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望着她,她仍旧是那幅好脾气的模样,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他的不告而别。 她起身,想要将他拉起来,可他却猛地缩回手,偏开头,冷冷道:“我不会回宫的。” “生朕的气了?”她笑道,“为什么?” “因为恶心。”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恶心被当作别人的替代品。” 她的笑容冷了下去:“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告诉我,我长着这么一张脸,迟早会知道。”虞旷指着自己,眼眶通红,“从一开始,你就骗我!你今日若是不放我离开,那我便卸了这面具,叫所有人都看看,我是谁!” “你试试看。”她轻声说着。 “我有什么不敢试的?我一无所有,大不了就是死——”他话音未落,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露出身后举着剑鞘的陈德胜小将军来。 “陛下。”他一脸无辜,“不是您要臣这么做的吗?” 桑湄扯了扯嘴角:“把他带回车上。” “是!” 陈德胜帮忙把被敲晕过去的虞旷背到了车上,放下时,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抱怨了一句:“真是不识好歹,陛下,这样的人,何苦还留在身边!” “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 桑湄笑笑:“是一个对朕来说,很重要的人。” 陈德胜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但陛下又不像是那般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陈德胜只能腹诽两句,告退了。 马车缓缓启动,桑湄抚摸着他冰冷的金属面具,叹息道:“饿了一夜,回去多吃点东西罢。现在连陈德胜,都防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独柳 68瓶~ 第114章 番外·无绝期9 ◎朕可真是个坏女人啊。◎ 虞旷醒来的时候, 后颈一阵酸痛。他吃力地捂着脖子,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空屋内。 四壁都是墙, 除了几架照亮的烛台,没有任何摆设。其他的墙上空空荡荡, 唯独他面前的这堵墙上,悬挂着一幅长长的画卷。 他仰头看去, 画卷上的男人,身着龙袍, 头戴冕旒, 眉目英挺凌厉,坐在龙椅上, 不怒自威。 虞旷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他曾想过, 他和那位先帝, 到底是有多像,才会令两个孩子如此惊骇。如今光是看着这幅画像,已与他有七八分相似, 想来真人, 只会更像。 他低低地笑起来。 “醒了?”一墙之隔, 传来她的声音。 他撑着地, 站了起来, 拐过这面墙,一间更大空殿出现在他面前。 仍是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 她跽坐在蒲团之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牌位——是的, 牌位。 在那挂着先帝画像的墙面背后, 是一个巨大的、层层迭起的高台, 看起来像是应该摆满了祖宗牌位的地方,此刻却只在中央摆了一个黑底鎏金的牌位。 供奉的是先帝。 虞旷抬起手,狠狠掷下自己的面具。 那面具摔到她跟前,砰的一声。她长眉一挑,看向他。 “我说了,你若是不放我走,我就让所有人看看,我到底是谁!”他怒不可遏。 “哦,那你到底是谁呢?”她淡淡地问。 虞旷哽住。 “先帝去世已久,很多人都是看着他下葬的,大家都知道你不是他。我给你面具,又何尝不是保护你呢?你若是乐意公开自己的样貌,那从此以后,无论你自己本意如何,别人都会认为,你就是先帝的替身。”她微微笑着,笑得令他发冷,“你受到奖赏,别人会认为,你是占了先帝的便宜,你受到惩罚,别人会认为,你是丢了先帝的面子——你喜欢过这样的生活吗?” “孟、清、鸾!”他扑上前来,揪住她的衣领,目眦欲裂。 他是人,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尊严被反复践踏之后,他剩下的武器,唯有愈发激烈的情绪。 “其实朕也不叫孟清鸾。只不过这宫里没人敢喊朕的大名,所以你到现在也不知道罢了。”桑湄笑容不变,“你想诅咒,便诅咒好了。不知道这世上有哪个叫孟清鸾的倒霉女子,会被你诅咒呢?” 虞旷张了张口,终于彻底崩溃:“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难道就因为我长了一张和先帝相似的脸吗!你费尽心思把我骗来宫中,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看看你。”她伸出手,摩挲着他泛红的眼尾,怜爱地轻抚道,“虽然朕的生活已经十分充实,但有了你之后,想必会有更多的乐趣。” “你留我在身边,难道就是为了表现你对先帝的爱吗!先帝难道会喜欢看到,你另找他人,去替代他的位置吗!” 她竟然真的思索了一下,回答:“这怎么会呢,你就是想替代,也替代不了啊。他可是皇帝,难道你也想当皇帝吗?别做梦了。” 虞旷愤怒地看着她,胸口大起大伏。 “别这么激动。”她说,“先帝对朕,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你还是笑一笑罢,你笑起来看着朕的时候,最像当年的他。”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终于彻底断裂,他嘶吼一声,眼泪滚落下来,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按倒在了蒲团上。 他扯开她的衣裳,明明脸上是最受伤的表情,嘴里却说着最狠毒的话:“好啊,那你告诉我,你和先帝,夫妻敦伦的时候是怎么做的,看看我像不像?!” 她张口欲言,他却已经如同疾风暴雨般吻了上来。 明明是瘦了那么多的身躯,跑了半天马就没了力气的身躯,现在却居然能爆发出这么惊人的能量。 她想想就觉得好笑,于是忍不住微笑起来,咬住了他的唇瓣。 血味弥漫。 他像一头冲出牢笼的垂暮困兽,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将她抱到高台之上,让她光洁的后背抵着先帝的牌位,让她凌乱的发丝拂过先帝的牌位,让她的每一声呜咽,都围绕着先帝的牌位。 “奚旷……”混乱之间,她闭着眼睛叫了一声。 虞旷疯了,动作愈发猛烈,咬着她的脸颊,低吼道:“看看清楚,我是谁!” 桑湄被迫睁眼,改口道:“虞旷……” “我像他吗?嗯?他会在这里跟你敦伦吗?他会喜欢我跟你在这里敦伦吗?嗯?你说话啊,陛下!” 桑湄哪里说得出什么话来,她正努力抱住他,以维持自己的平衡。 高台在剧烈地摇晃,那镶金嵌玉的先帝牌位,终于摔到了地上。 桑湄看见了,想去捡,虞旷却一把掰过她的脸:“不许捡!就让他在那看着!” 桑湄:“死者为大,尊重一下他……”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又何曾尊重过他!”虞旷冷笑,将她翻了个身,“就让他看看,他的女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 …… 桑湄趴在虞旷胸膛上,缓缓地呼吸。 而虞旷则躺在蒲团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一场激烈之后,两人都显得有些怠惰。 “你杀了我罢。”他轻轻地说,“我这般冒犯皇帝,没有活着的理由。” “是吗。”她勾了勾唇角,“可是朕突然发现,比起先帝,朕好像更喜欢你,这可怎么办呢。” 虞旷移开目光,心道,疯子。 “朕最喜欢虞侍卫了。” “恶心。” 桑湄从他身上起来,一边慢条斯理地理着衣服,一边道:“你一心求死,可朕却不愿。杀了你,朕这漫漫余生,又该如何度过呢?” 虞旷猛地看向她。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句话,他有种剧烈的心悸感。 有病。 视他人为蝼蚁、把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皇帝。 虞旷别过头。 然而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又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皱着眉问她:“我为什么和他长这么像?” “你问朕,朕问谁?” “我和他是不是有什么亲缘关系?” 桑湄一摊手:“这得问你自己啊。” 虞旷恼恨地直接坐起,再一次揪住她刚整理好的衣领:“失忆的是我,不是你!我为什么会失忆,你是不是也知道?” 桑湄:“朕是皇帝,不是百事通。” 她终于捡起了那块被冷落多时的牌位,用袖子擦了擦,重新放上了高台。 身后传来他一声讥笑。 她转过身,却被他直接扼住了咽喉。 他问:“你怎么不去上早朝?你那些好儿郎们,知道你在这跟我做什么吗?” 桑湄叹了一声:“骗你的,清明前后休沐,今日本就没有早朝。”顿了顿,又道,“朕可不是那种被后宫迷昏了头的皇帝。” 他冷笑道:“先帝不会才是那个被迷昏了头的皇帝罢?” “那谁知道呢。”桑湄说,“宫闱秘事,你只有留在宫中,才能打听清楚啊。” “我不用打听我也能清楚,你分明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虞旷盯着她。 桑湄笑起来:“可你就是喜欢我这样恶毒的女人。” 虞旷有一瞬的恍惚。 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 “你难道就不怕我恨你,怕我杀了你吗?”虞旷低声逼问,“我知道,你现在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防身之物。” “你会杀朕吗?”她镇定地看着他,露出他最讨厌的那种一切尽在掌中的笑容,“那两个孩子还未成年,你怎么能舍得让朕死掉,让这江山陷入动乱呢?” “这江山与我何干?我只恨你一人!” “那你便杀了罢。”她说,“你只恨我一人,却要牵连千千万万人。” 他几乎咬碎一口牙。 “对了。”她还不忘补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给朕一点时间,让朕写个遗诏,就立定熙公主为皇太女,继承大统——唉,那孩子,虽然顽劣了些,但野性十足,再磨砺几年,正适宜去开疆拓土,一展宏图。至于昭王,终究温吞内敛了些,不大像朕,倒像是最开始的先帝……” 他听不下去了,一把松开她。 她跌坐在高台之上,看着他毅然决然地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拿起角落里的面具,一边戴回脸上,一边恶狠狠地道:“我总有一日会知道,我到底是谁。” 桑湄道:“那朕便等着你——今夜记得回太极宫用晚膳。” 他砰地摔上了门。 桑湄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拿起身边的牌位,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哎呀,怎么磕坏了一块。” 顿了顿,又摇头补了一句:“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呢,奚旷。” 她的手指,抚过牌位上的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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