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却珍而重之的戴起那顶不值钱的花冠,簪上那只小小的,有些单薄的金凤。 她的东西,公子给的嫁妆,娘亲留下的,都被她收拢起来,足足有八抬,用红绸一绑,便是她的所有。 她要一起都带走。 铜镜中的自己是如此的美丽,被火红包围,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在喜婆不住的夸赞,说着吉祥话时,沈妙贞露出一个笑容,从今以后,就是一个新的沈妙贞了,公子说她要幸福,那她就一定会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她再不留恋,盖上盖头,被喜婆和绿儿服了出去。 “新娘子出门了!” 迈出门槛,被扶着往外走,隔着盖头,她都能感受到灼热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阿姐,别走,我错了,你别嫁给别人,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沈天已经几欲疯狂,想要过来阻拦,而裴邺的兄弟们将他拦在原地,甚至还堵住了他的嘴。 喜婆媒婆瞧得吓了一跳,然而瞧见裴邺冷然的眼神,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什么都没瞧见,毕竟裴邺才是给他们佣金的人。 沈妙贞微微站定,轻灵悦耳的声音从盖头下响起:“小天,从今往后,你多保重,好自为之吧。” 她毫不留恋的离开沈家的大门,钻进了花轿中。 原本的房间,沈妙贞的东西早已搬空,桌子上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纸,那是这间宅子的房契,是她对沈家最后的报答。 嫁了人,她便再也不是沈家的女儿。 裴邺亲眼看着她上了花轿,松了一口气,叫人赶紧把聘礼和嫁妆都抬起来,喇叭吹起来,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走了。 这些东西有十三抬,都是实抬,比不上豪门世界家嫁女,在普通老百姓里也着实算阔气。 围着朱雀大街绕了一圈,才进了裴邺在这里新买的宅子。 沈妙贞心如止水,她并没有新嫁娘的不安,平静非常,此刻她再也无法想起六公子,唯有安定。 哪怕裴邺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也是她的选择,她认。 “新娘子下轿了。” 被喜婆扶着过了厅堂,迈过火盆和马鞍,拜过了高堂,在一片热热闹闹的声音中,被送入洞房。 恍恍惚惚的,居然就这么成婚,她却完全没有什么期待,只是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唯一能够确定就是,他不后悔。 透过盖头,她只看到了一片红色,大户人家循礼节制,婚同昏,所以都是傍晚成婚,然而她们是平头老百姓。 沈妙贞想要迫切的逃离沈家开始新生活,而裴邺也怕她后悔,怕夜长梦多,所以两人心照不宣,一早便举办婚礼。 如此仓促,裴邺竟然也做到面面俱到,下面的被褥都是新的,上头撒的桂圆花生等,有些硌,却让她觉得意外的踏实。 外头的喧闹逐渐退去,她听到门吱呀一声的打开。 裴邺走了进来,面色微熏,带着一些酒气,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娶到梦寐以求而娇妻佳人,如何能不让他志得意满,所谓人生三大喜事,他便占了其一。 他挑起沈妙贞的盖头,想要学那些酸儒学子们行个礼,却在看到她那张美貌无比,却也沉静如一潭死水般的表情。 他炙热而恨不得扒开给她瞧一瞧的心,顿时就冷却了下来。 哪怕已经成婚,他们对彼此仍旧不够了解,他爱她,倾慕她,可她却不一定有同样的感受。 若非因为沈家是这么个情况,伤透了她的心,而他裴邺又恰好出现,她绝不会如此仓促的下嫁,也可能会选择别人。 而且经历过六叔那样的神仙公子,她真的会爱上谁吗? 裴邺心中都知晓,不过没关系,他能够等。 他长揖一礼:“裴邺拜见姑娘,姑娘安好。” 这一番作为,让沈妙贞失笑,打破了她那如死水般的表情:“哪有夫君给自家娘子行礼的。” 裴邺心中一喜:“在咱们家,就是夫君给娘子行礼。” “沈姑娘,我……” 沈妙贞噗嗤一声笑的更加开心:“你都说是给娘子行礼了,怎么还叫我姑娘。” “娘,娘子,我可不可以叫你妙儿。” “夫君叫什么都好。” 裴邺激动的握住了她的肩膀:“娘子,妙儿,你认我是夫君了?” 裴邺是个人高马大,一张俊脸如刀削斧砍,是个很深沉聪明的长相,可现在却像个毛头小子,问她的问题都冒着傻气。 “我们都成婚了,你不是我的夫君,谁是我的夫君呢。” 一见钟情心上的姑娘,对着他巧笑盼兮,让裴邺心中甜蜜,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是,是我自然是妙儿的夫君。” 他拿起桌上而酒杯:“妙而,我们来喝一杯交杯酒。” 一杯温酒下肚,燎的整个肺腑都暖和起来,红晕爬上沈妙贞的脸颊,也为两人蒙上一层暧昧的气氛。 洞房花烛,红纱笼罩,新婚的丈夫和妻子,自然鸾凤和鸣,鸳鸯交颈。 喝了那酒,裴邺双眸更加明亮:“天色不早,不如妙儿早些休息,我来为妙儿拆下头冠吧。” 沈妙贞心一紧,她知道成婚意味着什么,她是裴邺的妻子,理应履行妻子而职责。 温顺而垂下睫毛,坐在铜镜前,被他卸下花冠,拆下那只小小而金凤。 她的发丝就像上好的缎子一般,如此绝色而美娇娘,就该藏在权贵之家的金丝笼中,喝最好的清泉露水,睡最柔软的锦缎被。 他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妙儿且不要急,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赚钱,让你过的更加宽裕。” 沈妙贞却不甚在意:“那五百银子的聘礼,便是你这些年攒下的银钱了吧,这只金凤,你可是借了银子打的?” 裴邺竟不知她对经济事也了解,有些不好意思:“并没有借那么许多,我现在也买了地,等年底的租子收上来,就能还我那些兄弟们。” “以后莫要在借银子给我打首饰,我知你是真心,可是咱们一家子是要过日子,我是什么大家小姐不成,还要喝你的血供着我锦衣玉食?从那些银子中拿一些,快还人家的好。” 她话说的极为贴心,叫裴邺心中熨贴,不管她爱不爱他,至少是真心实意跟着他,为他着想。 头冠也解了下来,沈妙贞微微一顿,伸手就要为他加开衣裳。 裴邺握住了她的手,如此一个粗糙汉子,此刻却温柔的望着她,阻止着她:“我知道你是因为想要摆脱沈家才会嫁给我,你心里还有六叔,但是我可以等,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沈妙贞微愣,却摇摇头:“我心里没有六公子,只有你,我对夫君,是心甘情愿的。” 裴邺本就是强忍着,怎经得起她这般撩拨:“妙儿,不要惹我,我……我真的不是个柳下惠。” “谁又要你忍耐,洞房花烛本该如此。” 裴邺再也受不得,一把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栽进床榻深处。 …… 此时,飞鸽传书的信息,也飞到了西京裴府,到了空青的手中。 ◉ 134、134 让人偷传消息是空青一个人的决定, 他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毛毛躁躁的,凡事都留了个心眼。 公子说沈姑娘跟他再无关系,以后也不想知道沈姑娘的消息, 可看着公子的样子,沈姑娘走了以后, 又晕倒又吐血, 哪里是没什么的样子。 他觉得公子就是嘴硬, 分明心里在意而不得了, 可就是放不下那股傲气。 这些日子,公子越发消瘦,整个人一丝笑颜都没有, 像是从冰窟里用冰雕刻出来的人一样, 根本就没有活气,哪像沈姑娘还在的时候, 公子还会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而现在,他们这些下人干活战战兢兢不说, 也心疼公子。 就连从未被斥过的,老实巴交的景天也被公子训斥过一回,这都是沈姑娘走之后的事。 空情私心里愿意沈姑娘在公子身边陪伴,有了她在身边, 公子一直都很温和,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也比从前要宽和的多。 可现在沈姑娘一走, 比从前还要严苛, 生宣都被训哭了两回,大家都得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来做事, 长期下去, 谁受得了呢。 沈姑娘也是的,别看表面上温温柔柔没有脾气似的,实际上那股傲气和执拗,跟公子是一模一样,不愧是公子教出来的。 她就不肯跟公子低下个头,认个错,再回来还能过上富贵生活,这贫家妻哪能比得上富贵人家的妾呢。 再说公子又不是满脑肥肠的丑陋男人,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沈姑娘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空青偷偷摸摸的,来到鸽子房,果然看到带着消息的信鸽,麻利的从脚环上取下团成卷的纸条,打开一看大惊失色。 他将那纸条丢掉,便开始纠结,沈姑娘怎么能这样,忒的没良心,居然这么快就成婚了,他要怎么跟公子说呢。 一直到傍晚,他都没有找到机会,只是暗搓搓的盯着公子的后脑勺,欲言又止。 沈姑娘走了后,公子又回到原本的生活状态,每日四更起,便要习武,用完早膳就读书写字,中午睡一会儿,再起来读书写字,吃完只吃七分饱,日复一日,根本就没有什么娱乐,也好似并不需要休息。 虽然公子吃饭也能吃的下去,但空青能看出来,他只是在要求自己必须吃,根本就不是有食欲,至于吃的是什么完全没有在乎。 上一回新请来的厨子放了生蒜,这是公子最讨厌吃的东西,结果他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就那么当做平常菜一样吃了下去,根本就没发觉出是生蒜。 公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也很不正常,每日这样自虐一般,他想要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只要拐弯抹角的说沈姑娘的事,他就走开,要么就是不听,再说就要罚他,他也很难做阿。 “你又怎么了,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裴境哪能意识不到这家伙灼热的视线,只是故意晾着他罢了,然而他就这么一直盯了一天。 空青咽了一口口水:“公子……我,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跟您说。” 裴境连头都没抬:“那就不要说。” 空青直接傻了眼,都不知该怎么往下接着说话,公子是有些嘴巴毒,可也没有这么直白过,都怪沈姑娘,若是她还在,公子何至于变得这么不正常。 “公子,奴还是想说。”他真是鼓足了这辈子的勇气了。 裴境淡淡瞥了他一眼:“简短的说。” “沈姑娘,她也忒没良心了,刚离开公子没多久呢,她就成了婚。” 裴境抿着唇,这些日子越发消瘦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个没有灵魂的雕像:“我说过,她的消息不必再跟我说,她成婚,跟谁在一起都跟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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