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毫絮絮叨叨,下意识便为裴境说好话。 沈妙贞也只是勉强笑着,心里叹气,果然没有跟她说自己的心里话,怕不是今日跟她说了,下一刻就会被传到公子耳朵那里去。 公子若是知道了她的那些不情愿的心思,岂不是要勃然大怒。 她将心思掩藏的更深了一些,现在已经被架在火上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屋内,裴境叫空青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套头面,一套银头面一套金头面,每一套都有两根钗子,两根步摇,一枚顶簪,都是做的小小巧巧,不过半个多指的大小,很适合小官员家的主母佩戴,金子的那套顶簪中,还嵌着一枚珍珠。 这些首饰,便是府里庶出的小姐们,平日里带着,也算体面了。 然而徽墨却并无喜色,心里反而咯噔了一声。 裴境抿了一口茶,这茶是徽墨泡的,果然喝惯了端砚泡的茶,总觉得徽墨泡的差一些火候,不太合心意。 “我记得你今年快十九了吧,也是个大姑娘了,婚嫁的事,你自己可有上心过?” 徽墨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公子,奴婢从没想过这种事,奴婢想一辈子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 裴境不为所动:“叫你一辈子在我身边服侍,把你耽误成老姑娘,岂不成了本公子的罪过,你大了,自然要婚嫁,若耽误了你的终身,我心里也会不安,本公子同你主仆一场,也要给你添些嫁妆,这两套头面,便是给你准备的,明日就叫你爹娘来,把你带回去吧。” 徽墨此时已经抑制不住哭了出来:“公子,公子,奴婢不出去,若是叫奴婢出去,奴婢宁可一头撞死在这里,奴婢对公子忠心耿耿,您别赶奴婢走。” “你何故要哭,并不是赶你,而是你年纪到了,总是要出去配人,我身为主子,还能阻拦了你的婚嫁大事?嫁妆也给你添好了,虽算不得丰厚,却也算是为你打算了,全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谊,你做此姿态,意欲何为?” 徽墨死的心思都有,一抬头,却撞见裴境那张了然的脸,顿时心凉。 公子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打算,也知道她对他的情谊,可公子打算视而不见。 她整个人都像坠在冰窟里。 “你若没有心仪的,本公子为你选个好人家如何,外院多油头还没媳妇儿,他也算是个上进的,不如就把你配给他。” 裴境神神在在,他身为主子,拿捏着府里丫鬟们的生杀大权,徽墨是家生子,一家子都给裴家为奴,可现在公子要把她配给多油头,徽墨怎么能接受得了。 “公子,您可怜可怜奴婢吧,别把奴婢配人,那多油头又是什么好人,奴婢若是嫁给他,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站起身,一头就要往墙角柱子上撞去。 裴境给空青白术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厮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徽墨,她本就是演戏,又怎么会真的寻死觅活,很容易就被拦了下来。 裴境轻嗤,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丫鬟的心思,侯府富贵,内院服侍的这些丫鬟们,一个个养的像是副小姐似的,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多油头这小子今年二十有五,还没有婚娶,虽然生的瘦小,有些尖嘴猴腮的模样,但为人圆滑,很会钻营,愿意给主子卖力。 裴境在外头的生意,需要有人打探消息,传递消息,看中了多油头机灵,便收为己用,这小子跟着他,也算是赚了不少钱。 跟着多油头,不说穿金戴银,至少吃香喝辣是不愁的。 不过是在这些副小姐的眼里,只有侯府的公子们,值得嫁,配得上她们罢了。 裴境看不起这些一门心思往上爬的女人,言语中都带着些许的轻蔑。 “既然如此,你想嫁谁,我也管不着,你年纪到了,本也该放你出去。” 徽墨面色惨然,满面泪水换不来一丝一毫的怜惜:“公子,您明明知道,奴婢只对公子一心一意,想要长长久久的服侍公子,留在公子身边,您这样做,不会太冷酷了吗?” “你的衷心,本公子了解,可是本公子也不能阻了你的人生大事啊。” 裴境语言缓和的像是一条静止的小溪,温和的宛如四月春日的暖风,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如此难堪。 “你什么心思,只有你自己知道,本公子身边不留一门心思攀龙附凤的女人,如今给你添了嫁妆,把你放出去,已经算是看在你素日服侍的份上了。别的主意,你最好不要打。” “奴婢服侍公子这么多年,一颗心都落在公子身上,就换来一句攀龙附凤的女人?奴婢是攀龙附凤的女人,那端砚是什么?” 裴境脸上温和的表情已然消失不见,他的心思如何是一回事,别人□□裸的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此事他也不怕被人说,然而徽墨又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跟端砚比? 他轻轻呵了一声,接下来的话让徽墨满脸惨白,面无人色:“既然你看不上多油头那小子,把你配给庄子的老刘头如何,他这么大年纪了,房里都没个知冷知热的媳妇,我瞧你很合适。” 裴境微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张英俊到雌雄莫辩的脸上,那双天生的含情目,此刻却发散着冷光。 徽墨打了个冷战,她害怕极了,老刘头已经快五十岁了,先后死了两个老婆,就是个老鳏夫,虽然掌管着一个庄子,可她才多大,嫁给这么个老蒜头,岂不是后半辈子都毁了。 此时的徽墨,骤然发现,自家一直待下人不错,虽然规矩严,可大多数时间都很温和的公子,是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主子。 她害怕的俯下身:“公……公子,奴婢错了,奴婢会老老实实出去嫁人,奴婢失言了,求公子高抬贵手,饶了奴婢吧。” 他也不是什么阴险毒辣的恶人,使了个眼色,空青就将装着两套小头面的木盒子交给她。 “徽墨姐姐,你快收着吧,咱们家公子给你添的嫁妆,这府里哪个主子会这么大方,主子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了。” 徽墨害怕的全身发抖,接过盒子谢了恩,在裴境发话让她退下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 47、47 紫毫与沈妙贞看了东厢房, 那里面原本放一些公子的杂物,现在要收拾出来,也要把这些杂物找个合适的地方, 紫毫问她可想怎么布置,沈妙贞没什么意见, 只说按照公子的想法来。 她也忒守规矩了, 半点也不僭越。 紫毫想着, 是端砚这样守本分的姑娘, 到底比徽墨好一些,她那时候刚有想法,就总觉得自己与别的丫鬟不同, 若是真让徽墨成了姨娘, 还不总要欺负磋磨她们这些下人。 虽说姨娘不算完全的主子,不过是半奴半主, 可正室夫人没进门前,少不得是姨娘掌管内闱, 有个宽和待人的主子,总比严苛的要好得多。 她以为端砚是没适应新的身份,然而她眉宇间笼罩的轻愁,却让这少女更加惹人怜爱, 更加楚楚动人。 她若是公子,也会喜欢端砚而不是徽墨那个家伙。 紫毫让人将东厢房的杂物都包好, 叫小丫鬟们开始打扫, 便跟沈妙贞一起回去复命。 正撞见徽墨从屋里出来,她双眼红肿, 显然是哭了一场, 这出来的时候, 脸上仍然挂着泪痕。 侯府的丫鬟是不能戴太多的首饰,也没钱带太多首饰的,可面前的沈妙贞,头上的水晶簪与鹇鸟步摇,都是上品,腕间温润的镯子,行走时发出叮当响声。 不得不说,裴境拥有很好的眼光,那一朵绒花的重瓣芍药,做的与真的也没什么区别。 她实在很适合素净的颜色,衬的她肌肤如玉,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袅袅娜娜的芍药花般,鲜嫩又好看。 虽然衣裳还穿着丫鬟穿的这种,可不过点缀了一些首饰,就已经把她和丫鬟区分开来。 她平日就有种鹤立鸡群的美,现在不过稍加装扮,就是他们这些丫鬟根本比不了的。 徽墨嫉妒极了,端砚不过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一个狐媚子,勾引了公子,以她自己跟着公子这么多年的情分都比不过,端砚凭什么呢。 徽墨的心里像是被毒汁浸透,刚才在屋内,虽然害怕公子掌握她的生杀大权,给她随意配人,配了老鳏夫,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彻底沉寂。 她怎能甘心,如何能甘心。 紫毫一看她怀里的那个小木盒,就知道,公子要打发她出去了,这是公子给院子里的丫鬟准备添置的嫁妆,一等丫鬟都是两套小头面,一套银的一套金的,她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 公子实在是个好主子了,不说别人家,只说侯府,自己丫鬟出嫁,哪有主人给添这么多嫁妆的,可徽墨却心大,仍不满足。 她淬了毒一样的眼睛,怨恨的死死的盯着沈妙贞。 虽然从前紫毫就很是照顾沈妙贞,可现在她身份不同,紫毫更好护着她,挺身而出,将她挡在身后。 “徽墨,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看端砚姑娘呢。” 一句端砚姑娘更是刺痛了徽墨,她嘲讽的笑了两声:“端砚姑娘,紫毫,你到时倒的快,现在就维护起来了,也不知咱们公子的通房,端砚姑娘,领不领你的情呢。” 沈妙贞听到这番话,脸色就难看起来。 紫毫却不甘示弱:“人家领不领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徽墨,你都要不是我们流风阁的人了,还好意思管这许多闲事。” 徽墨咬着牙,忽然笑道:“你别得意,现在你陪在公子身边,将来公子总要娶正室夫人,你端砚不过是个通房,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谁比谁更高贵呢,将来总有夫人整治你,到时候,你侍奉公子,又侍奉公子的夫人,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她冲着两人呸呸的啐了几口,方觉得心里舒坦,扭头走了。 紫毫脸都黑了,想冲上去打她,却被沈妙贞拦住。 “你怎的这样好性子,就任由她啐你?” 沈妙贞心如止水:“她不过是发出败者的鸣吠罢了,难道狗咬了你一口,你也要咬回去吗?罢了,别跟她计较了。” 紫毫气呼呼的,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这丫头,性子也忒软了,若是将来公子娶了正室夫人,有了别的女子,你还不被欺负死。” 沈妙贞根本不想去想以后,她只能过一天算一天,现在的她,都不知该怎么跟家里人说,整个人都陷入迷茫的愁绪之中,还会在乎徽墨的挑衅? 反正她被放了出去,以后也很难再相见了。 她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不计较,裴境在屋里听了个大概,又见沈妙贞满脸平静,而紫毫气呼呼的,就问了此事。 紫毫可逮到了机会,添油加醋的说了此事,说的裴境面色越来越冷。 晚间,又是沈妙贞值夜,虽说她现在成了通房丫鬟,可裴境并没有对她表示,要在床上服侍,这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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