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钱她一分没动,更不敢拿着去补贴娘家, 都攒了起来,她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若用了这些银子,欠公子的会越来越多。 洛京书院里的老师们, 都是进士出身,乃是洛京几大世家联合出资创办的, 里头的学生, 也都是各大门阀的杰出公子,或是各世家扶持的有才之士。 裴境幼年时, 二太太虽为他请了大名鼎鼎的松石先生为西席, 但他也是去过洛京书院上过学的。 他也资助了一些寒门子弟, 却不曾资助他们上洛京书院。 他做出如此承诺,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她沈妙贞。 沈妙贞很感激,却也更加觉得难受和不堪,若欠公子的越来越多,以后她还能离开公子吗,是不是这辈子都会被绑在公子身边。 “束脩太贵了,我们家就是普通的农户,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裴境失笑:“有我在,还用你担心银钱的事?” 这是个机会,若能上洛京书院,弟弟只要刻苦的学,好好的学,一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沈妙贞知道,如果公子真能把弟弟送去洛京书院读书,这就是他们一家子的造化。 公子对他们家的大恩大德,她是根本没办法回报的,那些因为恐惧,因为对未来的害怕,而产生的想要逃跑的想法,再也说不出口。 “你这样犹豫,是怎么了?”他揉捏起了她的耳垂,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公子对奴婢,实在很好,不知如何报答。” 裴境嗤了一声:“你现在才发觉我对你的好吗?既然自己心里明白,就安生的呆着,老老实实的,不要多想,你家的事有我在。” 他本想问一句,我若给你办成此事,你要如何报答本公子。 然而裴境终究是少年老成多年,自己也说不出口,这种像是调笑一般的话,他会觉得不太尊重。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轻柔而濡湿,就像蝴蝶落在花蕊的中心,不过短短一瞬。 沈妙贞忽的睁大双眼,抬起头,像是一只受惊吓的小鹿。 “公子……” 裴境也微微红了耳根,明明自己也很羞涩,却硬是摆出一副平淡的没什么的表情,仿佛亲了她一下,不过像是吃饭喝水那样平常。 “是想再逛逛园子,还是回去?” 沈妙贞摇摇头,说要在这里等黄鹂。 裴境放开了她,可手还在握着她的,扫视一圈便瞧到黄鹂躲在一边露出的一片衣角。 “她这不是来了吗?” 黄鹂低着头走出来,不小心瞥到六公子和端砚亲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一不小心竟看到那个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的六公子的另一面。 “六公子安好。”她行了礼。 得知她是来送芙蓉清露的,裴境点点头道了谢:“你找端砚可还有事,没事的话我就带她回去了。” 黄鹂哪里敢说有事,匆忙离开,临走前还对沈妙贞挤眉弄眼。 “黄鹂是这种性格吗?她那是什么表情。” “黄鹂姐姐说,她那里得了两盒茉莉粉,说送我一盒,她的意思是改日给我送来。” “她倒是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喜欢胭脂水粉的话,吩咐下头的人出去买便是了,玉脂斋里面卖的是洛京最好的,他们家的玉女桃花粉是洛京最有名,比一般的茉莉粉要好上不少。” 他絮絮叨叨的说话,又很温和,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任谁看见了都会说这是一对极般配的眷侣,若是外人看见如此老成持重,满脸冷漠的裴六公子,垂眸看着身边的少女时,一脸温柔,双眼若含着一汪柔和春水时,怕是也会跌掉眼睛了。 裴境并不是个开空头支票的人,他承诺会做到,就会立刻去做,若是做不到,绝不会随意承诺。 他属下的人兵分三路,一路去沈家村调查情况,一路去了县里的牢狱见了沈天,又找了状师为其写了陈情状,他则亲自去见了知县,这位小小的从七品小官乃是寒门出身,考中了秀才后便没能再进一步,屡次考举人不中,不得已在县衙做了个主簿,这种文职都算不得不入品的小官,只能叫小吏。 因娶了前任县令的女儿,才在老丈爹告老后拿了推荐,补了这个知县的缺。 听说是侯爵府的裴六郎,还是那位少年解元递来的拜帖,这知县激动不已,他们平日哪里能跟这种高门大户打上交道。 裴六郎便是不科考,只是荫封,也会是从七品的官,更不要说他现在已是举人,若是不想接着考试,可以直接进入朝廷大挑,下放到各州府,至少也是从五品官做起。 老知县叫赵钱孙,今年快五十了,却亲自将裴境迎了进去,说了几句客套话,裴境便问起了沈天的事,老知县一愣,知道这是来上门说情来了,可沈天那么一个毛头小子怎么会跟侯府的人有了关系,还是六公子亲至。 老知县旁敲侧击想要问,沈天跟六公子的关系。 裴境却神神在在,并不肯明说,言语中只说,让知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绝不能耽误了明年开春的科考,有牢狱之灾,按照大梁律例,是可以钱赎买,便不必坐牢。 裴境并没有送东西,这种贿赂的事,他不会叫人抓住把柄,只说了洛京府有个老同知病了,洛京知府正想从下头遴选一些出色的官员。 别看同知只是个从六品,但要掌管盐、粮、捕盗、江防等事务,若是能管着盐务,可就是个大大的肥差。 洛京虽然只是一府,却是陪都,素有东都洛京之称,所以洛京的知府,比别的州府品级上也高一品。 下属也有各个县城,但因沈家村所在的县,就在洛京府直接管辖范围内,府衙与州府府衙就隔着一条街,下面的税收都是直接交到州府府衙,赵知县做了这个父母官,却根本就管不了洛京县的庶务,只能判判案子什么的。 就算是案子,也是东家丢了鸡,西家没了鸭,又或是谁家跟谁家打架了,谁家占了谁家摆摊的地方,每日都是一些鸡毛蒜皮。 赵知县心知,这么一件事,侯府不太可能把他拱上同知的位子,也不过是在知府大人面前说说好话,可排除这些,能攀上侯府,还是这位最有出息的六公子,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裴境素日表现得冷冷,脸上也少有表情,可与这位老知县结交,一个有意拉拢,一个有意攀附,居然也聊得有声有色,老知县差点就将裴境引为知己,而裴境也得到了升堂当日可以在府衙后旁听的特权。 他派去沈家村的人,也回来报告了孙家的情况,的确有疑点,他们家那个童养媳死的古怪,那童养媳的丫鬟半夜烧纸,哭诉夫人死的冤,被他的暗探听了个正着。 他的暗探,有些是投靠他的江湖中人,有些是自家的家生奴仆,由于武艺学的好,被他派来做这种活,但这些人都并非是专业查案的。 他觉得这件事可以挖掘,而且大有文章可做,便重金请了原先在府衙供职的探子,暗中查此事,没想到倒查出好大一个案子。 裴境将此事安排妥当,已经决定,若升堂当日,孙秀才老老实实的,不在沈天的学籍上做文章,不会耽误他明年的科考,便放过他,毕竟此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若他执意撕咬不放,也不能怪他下死手,叫他前程尽毁。 很快,就到了升堂的日子,沈妙贞坐立不安,从早上起来,连口水都喝不下去,一双美眸担忧的望着他,焦虑让她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给裴境更衣的时候,衣裳内扣都系错了。 裴境叹气,有心想说说她,到底体谅她的心情,没有计较这些,自己拆了重新系上:“要不,你同我一起去?” “一起去,奴婢……奴婢也能去看吗,可那不是公堂上?” “我们可以在后面听,没事,你带上帷帽和面纱,别人不就看不见你是谁。” 见她跃跃欲试又很犹豫,裴境道:“出去听也无妨,我大梁女子,虽要避讳外男,却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出去交际都是不能的,去吧,带上你的帏帽,同我一块去,免得你在家心神不宁,连饭都吃不下。” 沈妙贞听了,果然去拿了帏帽,快速将自己遮掩好,同裴境一起上了马车。 ◉ 52、52 赵知县在后门翘首以待, 见一辆外表朴素的两架马车行至门前,侯府的马车尤其是裴境坐的,是没有这么朴素的, 赵知县明白,他是不想引人注目。 裴境下车后, 赵知县便想上前说话, 谁知, 裴境一转身, 伸出手从马车里扶下一位穿着淡耦合衣裙的姑娘来。 这姑娘带着帏帽,看不清面容,却身形纤细, 外头系着同色的薄披风, 也掩不住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只看这轩轩一袅楚宫腰, 便知定然是一位绝色佳人。 赵知县有些想入非非,他年纪虽老心可不老呢, 为了仕途娶了上司的独女,可惜他的夫人生的丑陋蠢笨,又善妒,连个妾也不让他纳, 家里的丫鬟都看的严严实实的,碰都不让碰。 也就只有这些高门子弟能有如此艳福了。 “六公子, 这位是……” 赵知县这就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了, 但他也怕,万一是裴家的小姐姑娘什么的, 岂不是招待错了。 裴境顿了顿, 抿了抿嘴唇大, 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方道:“这是贱内……” 赵知县明了,六公子并没有娶妻,这位又是‘贱内’,想来应该是如夫人了。 “六公子和夫人,请随我至后堂。” 他亲自带人进去,叫丫鬟奉了茶,便去了前厅,在这里就能听到前厅的声音。 不得不说,赵知县实在贴心,不仅叫丫鬟上了茶,还从苏合溪特意买了糕点,不过裴家的规矩,不让家中子弟吃外食,尤其是别人家的,免得一个吃的不适口,坏了肚子。 但裴境总在外头交际,倒是不在意这种规矩。 身边跟着沈妙贞,他竟也以侯府的规矩束缚她,不叫她吃外边谁家的吃食。 “静心,好好听。” 沈妙贞焦灼不安,双手一直在不停的搅着帕子,裴境深知她的焦急,伸手握住她的,制止她用力扣自己的手心。 “别怕,会没事的。” 沈妙贞僵硬的一笑,她该相信公子,然而担忧乃是人之常情,她又如何能镇定自若。 县衙上,衙役们威武过后,便把孙秀才和沈天斗带了上去,孙秀才还得了个座位,有功名者可不拜官,这是大梁的规定,也是对读书人的礼遇。 但沈天的精神也算不错,知道裴境有意保他后,赵知县特意让狱卒好吃好喝的待他,所以也没受多少磋磨。 赵知县先让孙秀才陈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孙秀才说完,长揖一礼:“大人,您是老百姓的父母官,此案证据确凿,沈天殴打老师,如此不尊师重道之人,就该削了学籍,终生不得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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