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渐渐涌上来,望着身侧空寂寂的位置, 竟有些伤感,旁人皆有如花美眷做伴, 但宋秋觅却一直不肯与他一分颜色。 朦胧间抬首, 眼前出现了一个美艳女子的面容,他恍了恍神, 声音有些不稳地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朝他柔媚一笑,盈盈屈身拜见:“妾乃于阗王之女,见过大雍太子殿下。” 萧祁这才想起来,这是于阗国的公主。 于阗公主拜见以后却不肯离去,反而提来一旁酒壶,皓腕执壶,酒液莹莹,淌入夜光琉璃杯,在灯火的映照下徒生迷离。 她执起酒杯, 轻轻举至头顶, 遥遥一敬:“妾为殿下斟酒。” 萧祁望着她, 晚风拂来,灯火倏忽一明一暗,他的表情看不甚清晰。 须臾,他伸手接过了酒盏,一口饮尽。 或许是酒醉之后,便越发不觉醉意,他反倒觉得头脑虽昏沉,但思维依旧明晰,佳酿像是白水一般,一杯又一杯地灌入喉中。 于是又伸手去摸酒壶,欲再满上一杯。 摸到酒壶,却发觉里面已空,只剩下一个轻巧的壶身,萧祁醉后手劲不觉变大,一拿一放之间,酒壶顺着力道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半低着头,微阖着眼,烦躁地又去寻别的酒壶,可视线模糊,头脑晕眩,令他遍寻不到,反倒碰倒杯盘无数。 直到那道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下,这边还有。” 萧祁移眼望去,见于阗公主手中新拎着一个酒壶,她微倾身子,凑近了些,重新为他倒满。 他默许了她的举动,盯着琉璃杯中一圈圈晃荡开来的酒液,没有说话。 于阗公主坐在了他的身侧,看了他半晌,忽道:“先前妾还以为殿下会和圣上一样,不接妾的酒。” 她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但萧祁听在耳里,却起了不一样的意味。 因酒饮多了,他的反应有些迟钝,慢慢地扭头过来看她,眉目间拧起深深的折痕:“你说什么?” 于阗公主又靠近了他一些,萧祁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暗香,她的声音仿佛丝线一般,缠缠绕绕,媚中抽丝:“妾来时见殿下身边空空如也,就像大雍皇帝一般,皇帝陛下威正华严,不假辞色,任谁靠近一些,都觉再无法接近,妾初还以为,殿下也是这样的性子。” 她妩媚一笑,酒窝深深:“是妾看错了人,殿下与圣上,实乃云泥之别。” 萧祁全身猛地一震,连酒也不喝了,琉璃杯被他震倒在案上,美酒淌出,积聚在案上,顺着边上流下,滴答淌在地上。 他瞳孔紧缩,死死盯着她。 于阗公主的衣裙亦被染湿了些,但她好似浑不在意,依旧用她那双妩媚的猫眼与萧祁对视,不闪不避,亦没有为方才的话感到丝毫歉意。 萧祁在半途败下阵来,她的眸光明明不尖锐,但他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只是猛地站起身,留下一地狼藉,甩袖离去了。 只有于阗公主看着他恼极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越发加深。 ----- 萧祁一路落荒而逃,因喝醉了酒,回去的路上身形有些歪歪斜斜,旁侧的内侍要来扶着他走,却被他一把甩开。 也不知是怎么走回了营帐,脑中突然想起宋霜眠还在附近,就又转身走了出去,往她所在的地方去了。 宋霜眠孕后有些嗜睡,此时已经入睡,却被陡然闯入的萧祁惊醒,她见他醉意醺醺,眼神迷离,不由得扯紧被子往后躲了几步。 “殿下,怎深夜来了妾身这处?”若是往常,萧祁夜里来寻她,她定然很是欣喜,但现下他的意识看起来不是很清醒,她怕他会对她的孩子不利。 白日里两人争吵一番,不欢而散,萧祁脸色难看地拂袖离去,却也没当场对她做什么,她以为此事会先告一段落了,只要她先尽量放低姿态,哀求他,或许萧祁就不会真的狠心下来将孩子打掉。 但此时他突然深夜闯入她的营帐,却让她嗅到了一股不妙的气息。 萧祁朝宋霜眠径直走来,走到了她的床前站定,宋霜眠看见他的眼里满是醉意氤氲,神色阴晴不定,定定看着她,半晌都不动,似在思考着什么。 她闻到了萧祁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一股香味,这不是萧祁惯用的熏香,她很确定是一个女人身上的味道。 于是脱口而出:“殿下不去和美人一同作乐,来寻妾身做甚,妾身怀着身子,侍奉不了殿下。” 她是下意识地嘲讽萧祁,先前受了他的气太多,此刻实在是忍不住了。 但语罢以后立即生出后悔,萧祁的精神现下看起来不是很稳定,若是贸然激怒了他,弄不好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果不其然,听见她的话以后,萧祁骤然伸手,五指成爪,抓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床榻上扯了下来。 他手劲极大,宋霜眠忍不住一边惊呼,一边趔趄跌到地面,同时用手扒着衣襟,试图从他的手下逃脱出来。 萧祁将她拉到了地面上,又出声叫外面的人进来,尔后对来者吩咐道:“派人去熬本宫先前说的药。” 内侍“嗻”了一声很快转身出去了。 透过被掀开的门帐,宋霜眠看见了外面深黑的夜色,心里的恐慌感越来越大,她光着脚站在地面上,感觉浑身都在打颤。 “殿下……”她拼命地朝萧祁摇头,眼里满是哀求之色,但萧祁却置若罔闻,坐在了宽木案边喝起了茶,连目光都没有给她一道。 宋霜眠想跑,但门口守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兵士,更何况,就算她逃离了这里,又能逃去哪儿? 直到有一名端着药碗的小内侍,急匆匆地赶过来,萧祁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一手接过那碗药,一手将宋霜眠拉过来,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就要往里面灌,宋霜眠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升起来一道气力,竟挣脱出了他的桎梏,一下子跑到了几步之外,大口大口地喘气。 萧祁面色阴沉地侧过身子,对她道:“把这碗药喝下去,本宫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宋霜眠望着那碗漆黑的药液,方才里面散发出来的苦涩味几乎欲让她作呕,她不愿相信般地看向萧祁,颤着音道:“殿下,这也是您的孩子,更是您的头一个孩子,就算您不在乎他,出于利益的考虑,您也应该留下他。” “眼下东宫无嗣,犹如无根之萍,人心不稳,若您有了长子,会更加稳固您的地位,投诚您的朝臣也会变多。”她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让萧祁冷静下来。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绝对不能让萧祁这般打掉。 谁知萧祁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从弱到强,越笑越大,配合着外面刮过的风声,很有几分阴冷的味道,宋霜眠双手环胸,只觉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本宫要一个庶长子做什么?”萧祁冷笑道,“往后日子还长,本宫大可以和阿觅来生,用不着你,你以为你很有价值?” 这话说的绝情至极,宋霜眠听了,整颗心如坠冰窖。 冷到极致的时候,她突然也很想发笑,看着萧祁一无所知,还想着和宋秋觅生儿育女的样子,更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殿下啊殿下,你觉得你还有多少机会?宋秋觅她最近有多看你一眼么?不都是你上赶着过去,你觉得你有多少把握能挽回她?更遑论和她生育子嗣了。” 她嘲讽道,似是想起了什么更有趣的事情,唇角的弧度翘得更高:“殿下,您还不知道吧,宋秋觅她根本就不能生育,您还想着和她有孩子,哈哈哈哈哈……” “你在说什么?”萧祁的醉意忽散,一下子惊醒了一大半,他走到宋霜眠身前,死死地抓住她的衣服,将她逼到墙壁,厉声质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不能生育?” 宋霜眠看着他惊惧的眸色,不敢置信的样子,顿时心中升起了几分报复的快感。 “殿下,我是不是骗您,您请一位妇科圣手,一查便知,这么浅显的道理,您就不懂么?” “勿要诅咒太子妃,回头查明是假,本宫定要拿你是问。”萧祁依旧狠声对宋霜眠说道,但声音里却多是虚张声势,已没了底气。 他看着宋霜眠毫不躲避,笃定的眼神,意识到了她说的多半为真。 身上似乎骤然失去了一股气力,令他在半晌之后,松开了宋霜眠,缓缓走回了原先的位置,瘫软般地坐了下来,掀开窗帘,望着外面的夜色,眼中尽是迷茫。 ----- 那夜之后,萧问渊惦记着宋秋觅说她身子打娘胎便有点顽疾的事,直接从京中传召了陈院判,陈院判恰好在京郊附近招收学堂子弟,比从京城出城再到围场,要近一些,紧赶着过来,只花了一日的功夫。 到的时候,宋秋觅还未起身,帝王便叫陈院判悄悄进去,先替她诊上一诊,陈院判屏气凝神,以至于宋秋觅在熟睡中都未感觉有人来了,反倒睡得安稳。 之前她得风寒的时候,陈院判仅是从相关症状入手,诊治了一番,并未完全查探,这次寻了机会,便从头到尾将脉象细查了一遍,耗时甚久。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他才收回了手,面色凝重地同帝王一起走出了营帐,来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她可有大碍?”萧问渊出口问道。那夜听她叙说,便觉听起来不像是小事,但她日常身子看起来康健,亦没什么别的病症显现。 为了驱除内心的担忧,这才急召来了陈院判。 此时见陈院判面色不太好,不免内心咯噔一下,眸色也慢慢发沉。 陈院判看了看帝王,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整理即将说出来的话语,俄顷,斟酌着说道:“太子妃身上脏器,大多情况良好,没有病症,只是……” 他脸上的表情凝成了一朵云:“只是太子妃宫房有寒气裹挟,自出生到现在,已过了多年,怕是……难以生育。”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沉溺 此话一出, 空气中顿时寂静了下来。 陈院判小心翼翼地向前看去, 见帝王脸色暗沉,眸光中仿佛结着冰凌, 微微垂首, 半晌一言不发。 直到过了一会儿,帝王声音微沉,开口问道:“她身上不会有什么明显的不适吧?” 陈院判赶忙道:“据微臣查探, 应是不会, 有些人若是宫寒, 经期不免疼痛不已,但所幸太子妃并不在此列之中。” 语罢, 他看见帝王的脸色似乎微微缓和了一些,又补充道:“若说最大的不适, 可能就是手脚夜里有些冰凉, 此症微臣会开些方子,以一些温补药方, 细水长流,慢慢调理,至于太子妃生育一事上面,也不是毫无办法,只要以天材地宝,加以温养,时日长了,终会有所改善。” 说完以后,似是想起来什么一样, 小心问道:“圣上, 微臣可要将太子妃此次的脉案记载在太医院的簿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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