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鱼,还我。”谢安洛把两条船的距离拉近,清风收起鱼钩时,短剑的剑鞘敲响他的渔船。 清风还想好言相劝一番,但谢安洛执意要鱼,他钓来的鱼都是给渔民拿回家用,答应渔民的话才落了口,清风和谢安洛讲:“若是你的鱼,为何上我的钩?” “姑娘要鱼可以,我们都在此处放钩,谁的钩子先被鱼咬上,这些鱼,便归谁。”清风理好鱼线,比赛可是谢安洛最爱的,她好斗,喜欢赢,清风一提出,谢安洛就答应了下来。 同时放钩,一样的位置,不一会儿,鱼就咬了清风的钩子。 “这鱼,是我的。”清风把鱼篓拿到身后,谢安洛不服气。 “再来一轮,到我船上钓,若我输了我绝不纠缠,若我赢了,你和鱼,都归我。”谢安洛抬起尖尖的下巴,眼神盛气看清风,命令似要清风答应。 清风瞧了瞧天色时辰,再晚回王府就不好了,开口回绝,就被谢安洛打上胆小怕事的名声,在一旁的渔夫不再在乎那些鱼,谢安洛身边小丫鬟一笑,催促他一定要来比试一番。 垂钓除了一些常识技巧,还有运气掺拌,他迈脚到谢安洛的船上,思虑快些结束。 钩子没入水中,武场方向鸣镝声传来,清风把鱼竿放下,疾步回到渔夫船上,快速划向岸边。 谢安洛全神贯注在水面上,小丫鬟帮着看清风的钩子动静,等她那边动了动,钓上一条肥鱼,再转头,人就不见了。 再见到谢安洛是里州初雪后,她来到王府门口,递上拜帖,对清风说:“鱼和你,都归我。” 是她赢了。 但在打冰时,谢安洛挡在他身前替他遮挡火光,或明或暗间,是他动心了。 现在他在段沐宸面前说辜负郡主好意的话,无外乎他清楚明白他一无所有,何来的底气高攀郡主,能活到现在,还仰仗段王的救命之恩。 大富大贵他不在乎,洞房花烛他不敢想。 段沐宸见清风脸色难看,效忠之言讲出苦楚之意,他拔剑刺向清风,挥到眉间要把清风赶下马。 但剑到眼前,清风丝毫未动,段沐宸剑锋一转,欲要挑破清风手腕上的彩线。 这一下,清风将手腕护在胸口,背过身,挡住剑锋。 后背闷闷挨了一掌,段沐宸收回剑:“不怕死,还怕一根彩绳割断。” 清风脸瞬间红透,支支吾吾:“是别人送的。” “郡主送的,所以要舍命相救。”段沐宸拍了拍马背,安抚刚才动静有些受惊的马,没看清风,看向远处说:“清风,你帮我够多,不用为我而活。我信任你,把你当亲人待,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要的是勇气,还有时机,错过才是可惜。” 段沐宸把马往前几步,说了句:“本王,更羡慕你。” 清风看向手腕上的彩线,刚才一剑,便是告诉他,错过比绝境之时还要遗憾。 段沐宸骑马和清风分离,他能说的该说的就这些,回去不是顾府的方向。段沐宸昨晚听顾中哲和池月瑶一说,还没来得及到旧书庙挑书,顾中哲就被送回府内。 他嘴上放过自己,心里还在计较,马停下,就到了旧书庙前。 要给阮萤初带诗经回去,凭什么拿给她。 那一句知己好友说服不了段沐宸的心意,却在段沐宸想对阮萤初好时,不自觉给了他理由。 因我们是知己好友,想着带几本书给她,就没什么关系。 他从马上下来,庙内出来一位和尚,两人注目行礼,对面不认识他,那他的话就更难开口。 段沐宸不是一个喜欢破坏规矩的人,旧书庙在晚上开门,他白日要书,有王爷的身份是仗势欺人,没身份是胡搅蛮缠强人所难。 “老师父留步。”段沐宸上前。 等和尚站住听他有话要说,段沐宸拱手:“实在冒昧,不知当下可否赠书。” “施主不妨说说,要哪本书。”和尚说。 段沐宸抬头:“要几本旧诗集,家中夫人喜爱读诗。” “原是这样,当然可以。”和尚一口答应,便从袖口拿出钥匙,打开前排房屋的门锁,段沐宸是找对了人。 面前的和尚,便是传言中来冲州文庙借宿,被书留下的和尚。 和尚没从柜架上拿书,从坐垫旁取出诗集,像是准备好很久,递到段沐宸手里。 “施主不用给钱,书不是施主挑的,是贫僧赠予,日后没这庙宇遮风避雨时,望施主留宿一夜。”和尚同段沐宸走到屋外,行一礼,转身离去。 段沐宸觉得奇怪,和尚这话是认识他,但方才又装作不认识。 细想不出更多,段沐宸便作罢。 回到顾府,段沐宸在院外徘徊,朵红瞧见他,赶过来喊:“王爷,王妃找您呢,说是京都来信了。” 信每月都有三五封寄来,要叫上他一起看,还是第一次。 “爹爹和娘亲得了圣上恩赐,可以来里州,同我们共度除夕。”阮萤初展开信纸,抬到段沐宸眼前。 她笑得好开心,和他见过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段沐宸把手里的书拿给朵红,陪着她,读了每一句家书。 ◉ 第52章 怒州卖城一事,康文本被处死。 朝中太后和皇上党羽向来纷争不和,太后势力制约朝堂,此事一出,皇上得了清理太后党羽的契机,两朝重臣的阮相,因为女儿在段王府,自然在皇上这面。 皇上对阮相西南团聚的赏赐,卖了阮相面子求和,另一面给太后的人看到圣上的态度,警示朝纲。 阮萤初自收到信那日起,在冲州就玩得三心二意,想着家人赶到的时间,命刘叔打点里州的事交代不完,恨不得亲自去摆放花瓶的位置。 往来传信回里州的人马一天来顾府三趟,段沐宸看在眼里,和顾中哲一商量,年关将至,原本要在冲州过除夕的打算要作罢,顾中哲看爹娘回不来过年,叫上家中弟妹,同意一起去里州王府过节。 人变得更多,热闹是热闹,阮萤初要忙的事就不止家中来人,她同段沐宸谈起提前回王府,段沐宸正有此意,在冲州的游玩告一段落,没待够说好的半月。 除夕前一日,里州城门将士来报,看见阮相府的车马上了官道,阮萤初得知后,和段沐宸一起到城门迎接。 比起阮萤初的欣喜,段沐宸应该紧张才是,可惜无人见过段王紧张是何模样,这时,要查看段王即将见到素未谋面的岳父有何端疑,清风也看不出来。 只能瞧见段沐宸嘴角松动,不时看一眼马,慢下来就阮萤初的马车,清风在旁边捏汗张望阮相车马,段沐宸还有闲心和他说起武场的训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清风要见岳父。 到了城门边,守门的武将看见是段王,请到城楼上等候,段沐宸看一众车马停在城边,有碍百姓出入,便和阮萤初一道登上城楼,车马停在不远处的树林,减免围观。 若阮萤初来里州足足带了一串长街车马,眼前阮相府的架势只增不减,段沐宸看到漫不见尾的行头,倒有些见怪不怪了。 没一会儿,两人从城楼上下来,阮萤初不等双亲现身,下人掀开帘布时,她凑上前:“父亲母亲,女儿好想你们。” 激动中下了马车的相府夫人马氏,把阮萤初揽在怀里,手碰了碰她的脸侧,满满都是对女儿的疼惜。 夫人马氏眉眼慈善,但阮相阮吉昌则不同,对女儿温和的眼眉,到段沐宸身上,就只有森森的冷意。 段沐宸站在阮萤初身后,马氏笑眼带过他,阮吉昌却未给段沐宸任何眼色。 “阮相,夫人。”段沐宸上前问候,阮吉昌这下倒是看他了,一言不发,令场面有些僵持。 阮萤初此时拉着娘亲的手松开,转为哄他倔脾气的老父亲,还对掌上明珠女儿远嫁他人的怒气未消,她站在父亲和段沐宸中间缓和:“爹爹,女儿等你们好久,家里的厨子来了对不对?” “来啦,张大厨特意去同月楼学了茶点,去到王府就给你做。”阮吉昌对上女儿阮萤初,稍稍收敛敌意,抬手拍拍段沐宸的手臂:“王爷不必亲自前来,手上的伤可好些?” “已无大碍。”段沐宸答话,气氛松下来,他不惧阮相气场,硬碰硬的苗头,眼神坚毅几分。 此时阮相心里赏识,有点骁勇不败的意思。 马车动起来,进到王府,刘叔打点极细,阮相府内没人不识老管家刘叔,一时前厅热络,等上好茶,到了闲话时间。 夫人马氏周转嘘寒问暖,对段沐宸和阮萤初都没落下,后面唤了一人进来,是贺太傅的长子,贺桓。 “伯父伯母,我帮着把带来的美酒放好,伯父可是最爱惜那几瓶陈酿。”贺桓低头聊表歉意:“刚在后面车马中不方便,迟来见过段王,多有冒犯,还请段王海涵。” 段沐宸眉头微蹙,贺桓这理由可轮不到他来怪罪,已经哄得阮吉昌摇头浅笑,招呼贺桓坐下。 “贺兄不必拘礼。”段沐宸抬手,贺桓才坐下,在阮萤初一侧。 阮萤初嘴里念了很多里州的风土,只讲到山寨,还有很多话要说,看见贺桓也来了,便有了娘亲和竹马陪她闲话,茶喝得有滋有味。 阮吉昌在段沐宸放下茶碗时,开口:“王爷书房可否借用?” “当然。”段沐宸抬眼看清风,阮吉昌接着说:“王爷带路如何?” 是有话要同他说,段沐宸随即起身,和阮吉昌一同离开前厅。 清风没跟去,甚至不敢上前一步打扰,本想王爷看起来能应付,但此时,他更想提醒王爷,手里的茶盖为何要一并带走。 也是这一刻,清风觉然,段王紧张固然是和旁人不同,强撑半日,才会露馅。 厨房新做的茶点送来,贺桓献宝一样拿出在京都搜罗的一箱子诗集,阮萤初被围在京都的暖意之中,她和母亲还有很多话要聊,贺桓恰到好处时,提出想在王府逛一逛。 清风和刘叔忙安排阮相府带来的车马,阮萤初让朵红领路,她便和母亲去到房中,关好门,母亲坦然得体的面容,落下两行清泪。 “娘亲,女儿好好在你面前,为何还难受起来?”阮萤初拿出绢帕给母亲拭去泪痕,母亲握住她的手看她:“你要真过得好,我何必难过。” “你不用骗为娘,从小金银珠宝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你看不上是一回事,没有又是另一回事。”马氏打量屋内:“为娘考虑不周,这些陈设也该想到,再看看你身上的衣裙,是来时随你到来的,这大半年,段王府连一件新衣服的钱都不给你吗?” 阮萤初一听,不是她没有新衣服,断然是母亲误会。 济善堂的筹捐让她卖走了嫁妆,但不做新衣服,不是她没钱,也不是段王府小气,而是她忘记了月月制新衣的念头,忙到无暇顾及朵红替她选好的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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