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不明所以:“是啊,夫人底子有损,没有肥沃的土壤,怎么栽出麦苗?” “那……”陆松节斟酌片刻,试探问,“先生可否只开些不痛不痒的药,拖着她的病情,叫她一时好不了,也不至于更坏?” 陆松节如只玉面狐狸,眸中尽是狡诈的寒芒。郎中被问住了,背脊不禁冒冷汗。他还没见过谁向陆松节这么古怪的,床上忍受病痛的,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 面对二品要员的奇怪需求,郎中便是心存疑惑,也不敢追问。他只得唯唯诺诺应承,但还是提醒道:“大人,是药三分毒,不痛不痒的汤药,也少吃为好。夫人的病越早治,越容易康复,不宜一直拖着。” “好,我知道了。”陆松节尔雅笑笑,并不多言,只客气地请郎中到旁写方子,半晌后,他看到屋外有人往辰锦堂的方向去了。白婉请郎中的事,定会很快传到王氏耳朵里。 陆松节想了想,撩起珍珠帘,入了寝屋。 知道白婉现在不好生养,他反倒像抓住根救命稻草。往后他不用再给她吃下行药,也不怕被王氏逼迫行房。 芸佩已替白婉换了被褥,擦过身,白婉只穿着霞色靛蓝滚金边对襟长褂,一条雪白绣杜鹃芍药马面裙,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喝芸佩递过来的米粥。 红色的系带和白色的裙裾沿着床边悬垂,偶然露出她甲色冶艳的玉足。周身的珠光宝气,更叫她看起来惹人怜爱。 陆松节看了会,方叫芸佩出去,自己拿过米粥。 白婉才和他吵过,哪里愿意理他。 “娘待会就过来,你又想叫她为你我的事烦心?”陆松节搅了搅粥里的红糖,仿佛忘了之前的不愉快,没脸皮道,“婉儿,算我昨夜疏忽,方才语气又冲了些,你行行好,再原谅我一回。” 他又向她道歉,诚意难辨真假。白婉仍不理他,拈酸哂道:“陆郎觉得我无理取闹,何必道歉?我是个碍事人,陆郎只当我不存在,往后不要哄我了。” 她这么说,却并非真的想与陆松节决裂。可能是冷静下来,想起自己便为了白家,也不该意气用事,且她生气就爱反着说话,他一低头,她就容易心软。 陆松节忽地欠身压向白婉,直把白婉逼到纱帐上。他魅惑的容颜难得如此清晰地在她面前放大,睫羽上下翕动扫视,半晌,像是个纨绔般戏谑一笑:“你真不吃?” 那笑带着几分轻佻,又有些孩童的纯粹,白婉气息微乱,脑子短暂的陷入空白。 但她仍是轻咬下唇,拒绝道:“不吃。” “要我怎么喂你,你才吃?”陆松节忽道。 他看着她,似乎在想办法,拿勺子搅动那粥。 白婉脸色登时泛红,可她不回应,陆松节便自己吃了口,咀嚼着米粒,放下碗盯她。 他这样让白婉心慌。难道他想自己先吃,再以口渡她? 白婉要抢那碗,陆松节又夺回去。他的诉求很简单,她不要再和他闹脾气,也别叫王氏操心。 体力上,白婉是绝对比不过他的,他敢威胁她,一定说到做到。白婉终于不挣扎了,认命地让他喂。 陆松节见她乖顺,语气稍和:“婉儿,我知道你爱生我的气,也知道你现在还在恼我。但昨夜的事幺妹没错,你不该揪着她不放,见风就着火。往后我少去私宅,你便对我多笑笑,如何?” 他这人甚美,又惯会演戏,说鬼话都像真话。即便他只是想白婉安分点,而不是真的愿意改变。 白婉吃着粥,垂睫不语。 他的话听着耳顺,但细分析,便会发现他只字不提自己的问题。不过他既然说会少去私宅,倒是顺了白婉的意。 白婉这才弱声道:“我会的。” “这便是了。”陆松节宠溺地捏了捏她温软的脸,“我喜欢你的笑模样。这几日既来癸水,便好生歇息,但有需要我操心的,吩咐便是。” 提到来癸水,白婉终于醒神,再不敢绷着脸。她先前只顾着发火,却忘了她来癸水,便意味着上次不走运没怀上,若再惹恼陆松节,被他一夜折腾三次,她实在承受不得。 作者有话说: 初二大吉! 大家最近的留言,我都有看到,只是有时候词穷,不知道怎么回复~我想象中的陆松节是个复杂的人,并不是鲜花铺道官运亨通的大男主,平等地欢迎大家骂他~总之,爱你们每一个人,飞吻~ 另,作者君深受阳了个阳后遗症困扰,最近打算随榜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支持!
第15章 偶遇(捉虫) 白婉未能怀上子嗣,又闹一场风寒,好几日恹恹地卧床不起。 王氏一再派人过来相看,见陆松节与白婉“琴瑟和鸣”,这才放下心来,只叮嘱陆松节好生照看,别叫白婉再劳心伤神,陆松节唯唯应是。 那几日,他当真留在府上,照看白婉起居饮食,替她迎来送往,便是与客人叙话,也与寝屋隔着稍远的距离,叫她能得个清净。 白婉歪在床头,隔着影绰的帘幕,见陆松节人影忙乱,心绪一时复杂。 他这样,又好似怜惜她了,雨夜失察她受寒,是误会吗?白婉不敢多想,怕他只是徒爱虚名,不想背负“不孝”之罪,才在王氏面前做样子。不论是否真心,至少他表面功夫做得很足。 他不仅不再去私宅,还对白婉千依百顺,哪怕白婉半夜刻意摇醒他,叫他到三条街外摘别人院里岔出的杏花,他都怡然愿往。 夜里被他抱着哄睡,白婉不免幻想非非。难怪张幺妹喜欢缠着他,他稍露情谊,见惯宗室公子的白婉都难以招架。倘或日子就这么下去,她似乎也可以接受了。 白婉养了好些天,身体没什么起色,只是心情爽朗许多。陆松节既吩咐过,她便依言把从外地回了盛京的女郎中介绍给张幺妹,甚至提前找好了稳婆、乳母,免张幺妹突然生产,自己没个准备。 * 六月下旬,艳阳高照。 萧素馨托人来信,邀白婉到萧氏老宅附近私祭萧于鹄。白婉心弦微动,换了身浅色素服出门。 安国公生辰宴近,她先提前将严宁棠的名琴送到了意和琴坊,叫斫琴师调试,又带严宁棠去定制赴宴的裙子。待支走严宁棠,白婉才去严氏酒楼等萧素馨。 推开轩窗眺望,东安大街熙攘喧嚣。 一辆漆朱饰金,浮雕花鸟的马车转出四姑娘胡同,飞驰而来。四姑娘胡同是大靖朝有名的勾栏瓦舍,教坊司所在地。 隶属朝廷的教坊司,因为世道不平礼乐崩坏,如今早沦为礼部官员中饱私囊的钱库,他们不向上纳税,却搜刮倡伎们的赏钱,偶尔,还揩她们油水。 萧素馨闭眼靠着车壁,回想起方才席间男人们肥腻的嘴脸,仍隐隐做呕。 不一会,她便用帕子捂着嘴,往痰盂里吐起来。她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往外吐的全是苦水。 吐得她几乎要喘,服侍的丫鬟忙给她斟茶漱口。 萧素馨总如此,想是身上害了病,但她并不在意,也不找大夫。她知道自己是恶心的,仰着妆容艳艳的脸,毫无生气地倒在软枕上,随马车颠簸。 就在马车急入窄巷,光线陡暗时,外面突然一阵骚动。 一个大活人蹿进了车内,差点将萧素馨压成扁饼。 萧素馨欲要喝斥,却被对方一把捂住嘴。没想到来人是旧识徐太安,他额角流血,嬉皮笑脸道:“碰巧了,刚被人追杀,不得已借姑娘的车一用。” 他正暗查白萃璋的案子,谁承想会被白同赫报复,买凶灭口。不过他这人拧,眼里不揉沙子,明知道危险重重,还是要查。 白氏是皇甫党的利齿,他做梦都想从白氏身上找个突破口,最好能牵扯到皇甫党,将皇甫党连根拔起。陆松节作为白氏女婿,本是最好掌握白氏罪证的线人,偏偏他更拧,五年来嘴被锯掉一般,死活不肯透露白氏半句不是。 对于徐太安突然的出现,萧素馨颇是震惊,亦很厌恶。她猛地张口,狠狠咬他的掌心。 徐太安疼得龇牙咧嘴,忙不迭松手。 “姑奶奶!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我好歹帮过你,就算你不感恩,也不至于报复吧!” 萧素馨却呸了声:“狗官,谁让你碰我。” 她推开徐太安,只觉肮脏至极。不承想收手时,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她这才发现,徐太安身上都是伤,殷红的颜色早浸透了他打补丁的素服,从前胸洇出,从手腕流下。 萧素馨难掩惊诧。徐太安却是神色如常,咳了咳道:“萧姑娘,抱歉,我并不想冒犯你,但现在后头还有追兵,我没处躲藏,你发发慈悲,只把我捎到严氏酒楼,我就下车。” 他也是无意间撞见的马车,不知道车主是萧素馨。 萧素馨默了会,也不答应,却是错开了和徐太安的距离,窝在角落里不再说话。她不说话,便是默许了。 萧素馨虽不喜和徐太安同乘一车,但她正好也去严氏酒楼,徐太安又受了重伤,她此刻赶人下车,未免不近人情。当然……她承认那天他的确在客观上救了她。 徐太安见她如此,便识趣地缩到她对角,与她隔开距离。他想,这艳冠盛京的美人,美则美矣,就是脾气太坏。他身上数道刀口,大的口子还汩汩冒血,只得用手掌捂着,脸色逐渐苍白。 萧素馨瞥了几次,总觉得下一秒他便要死了。萧素馨别过视线,并不想理睬,但徐太安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在旁,她没法完全忽视。 半晌,她没好气地从身下的暗匣中取了金疮药,并着丝帕扔到徐太安身上,也不瞧他,只冷淡道:“拿去,别死在我车里。” 熹微的光线漫过她的侧颜,眼神闪躲时睫羽如蝶翼翩跹,徐太安微微发怔,爽朗笑道:“那徐某就多谢姑娘美意了,您真是观音在世。” 萧素馨听过许多男人赞美她,但头一次听别人夸她女观音。她也不说话,只闭上眼不再看他。 外面人声渐沸,不知过去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萧素馨掀开眼帘,却见徐太安冒到自己跟前。徐太安转了转那瓶金疮药,笑容灿烂:“药效很好,我家贫如洗,这药先借两天用用,回头再还给姑娘。” “你……”萧素馨话没说完,他却已跃下马车。 萧素馨撩起车帘子遥遥看去,头顶严氏酒楼的招牌光辉溢彩。白婉临窗而坐,一眼便对上了她的视线。
第16章 前缘(捉虫) “姐姐。” 酒楼外,萧素馨拉过白婉的手,低唤了声。白婉好似又比先前见时憔悴,如一张薄薄的纸,被风轻轻一吹,就飘到她面前。 “我听说你病了,不曾好好吃药吗?” 白婉掩唇轻咳两声,秀眉轻蹙道:“快别提吃药,最近吃药比吃饭勤快,闻着药味都想吐。且怎么吃都不见好,身子一日比一日沉坠,叫我烦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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