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佩气急,想替白婉解释,不承想那骆嬷嬷当场反了口,硬说自己什么都没说过,是被白婉带过来做诬证的。 芸佩急得骂道:“好啊,原是嬷嬷你收了人家好处,配合人家来唱双簧了,我打死你个满嘴喷粪的老婆子!” 场面一时精彩。白婉哭,张幺妹哭,孙氏闹,芸佩和骆嬷嬷互相扯起了头花。 陆松节眸色愈加沉郁,吩咐同福先把张氏母女送回私宅,他则单手将白婉拽到马车跟前。 “上去。” 他语气虽平,但力气极大,白婉不肯,他就强硬把白婉推上去。 马车门合上,白婉被他推到角落,心里更是憋屈:“陆郎,你是怨我给你丢人吗?倘或此事真的是她设计我呢?” 昏霭的光线里,陆松节能清楚地看到白婉小巧的琼鼻一抽一抽,泛红的眼尾全是水痕。 他本压抑的燥热,忽地变得强烈。 “可能吗,婉儿?我全看见了。” 陆松节想,白婉从前甚是乖顺,才叫他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她喜欢他,就会按他心意做一切事。 他忍不住欠身压来,指尖抠住白婉下巴,迫使白婉仰脸看他:“婉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彻头彻尾的麻烦精……让我休息会,好吗?” 他的唇色有种异样的红,凤眸怒意毕露,只是盯着白婉,也叫白婉心惊胆战。 白婉脆弱的肌肤很快被他掐出红印,疼得睫羽扑闪,晶莹的泪水大滴涌出。 她哪里想面对他,却被他就这样桎梏,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示弱(捉虫) 陆松节眸色猩红,掐了片刻,虎口便被白婉的泪打湿。她哭得梨花带雨,眼圈微肿,眼睛似乎都大了一倍。 陆松节不禁想,她真能哭啊,成亲五年,那汪水泽好似永远不会干涸。他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次哭会是什么时候。 招架不住她的眼泪,陆松节最终放开她。白婉忙大口的喘息,躲到离他最远的角落,恐惧地觑他。 她没想到,原来在陆松节心底,自己只会给他惹麻烦。这让她比被陆松节冤枉更难受,好似这段时间温柔的梦境被他打碎了,露出原本狰狞的面目来。 她遏制不住,小声抽噎,不敢再和他申辩。她已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他的心全偏向张幺妹。 车声辚辚,两个人相对坐着。 陆松节心中烦闷,亦未理睬白婉。 他仿佛天生就有在外人面前隐去情绪的本事,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但和白婉成亲后,他越发不能克制自己。 见她哭,他甚至会动恻隐之心,哪怕她是犯错的那个。女人不就是喜欢不讲道理,哭哭啼啼,然后骗男人去哄。没道理就变成有道理了。 他十指交叠抵着额头,合上眼。黑暗与沉默逐渐吞噬他,掌心伤口的痛意也剧.烈起来。 当时情急,他下手狠,口子现在仍鲜血淋漓。且心底那团火被白婉的事一激,蹿得他干渴难耐。 马上就到官邸了。陆松节想。 耳边不知何时,又传来白婉低低的呜咽。她已经哭完了,甚至不敢再想这件事,免得自己再哭,招惹陆松节。可阵阵的抽噎和咳嗽一样,无法止住。她不得不蜷缩起来,用帕子轻轻掩唇,试图让声音小点。 她记得自己出门前,还惦着给他绣香囊。现在哭一声,都怕惹他不快。 她的心都快被他踩碎了。 陆松节换了个姿势坐,过了会,又换了个姿势。 可药性并没有因此放过他,叫他无法忽视车内的白婉。 逼仄的车厢,幽浮着女子淡淡的香气。还有从她细弱的脖颈,发出的撩人吐息。 陆松节思忖,今夜便罢了,倘或明早她顶着这浮肿发红的眼去和王氏请安,定会说他坏话。再者,他被人下药,若没有白婉横生枝节,早就到府上浇过冷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燥得他快撑不下去。 她闯的祸,就该让她自己处理。 陆松节翻过自己破损的掌心,皮.肉翻卷的伤口还那么瘆人。如果叫白婉看见这份脆弱,先前他掐她的事,会一笔勾销吗? “婉儿。”陆松节试着唤了声。 白婉悚然一顿,不想应他。他这样污蔑她,她现在根本咽不下这口气。只怕他又向从前一样,不知耻地过来哄她。 见她不答,陆松节便刻意轻“嘶”,可怜道:“你又恼我了?” 陆松节的口吻虚弱,好似受了伤。白婉狐疑,悄悄抬眸瞥他,陆松节见状,便捂着伤口踉跄过来坐她身边,柔声道,“幺妹的事,我并不是有意斥责你,怪我夜宴被人算计,昏了头,才对你说重话。” 隐约的血腥气与陆松节苍白的脸色,都叫白婉没法冷静。她犹豫了会,瘪嘴怨道:“谁知道呢?你若非平日这么想的,也不会脱口而出。放心好了,我以后再不跟她来往,也不会给你惹麻烦。” “你怎听不出好坏话?以方才的情形,你道了歉她就不闹了,不然孙大娘定呛得满城皆知,你就如意吗?婉儿,你为我想想,我每天为着这个家往来应酬,不辛苦吗?若我出了事,你怎么办?……”话没说完,陆松节又佯装皱了下眉。 他强忍痛意的脆弱叫白婉难以忽视,白婉指尖抠了抠车内壁,终于关切地问了声:“你不舒服?叫谁算计了?” “个中曲折,说了婉儿也听不懂的。”陆松节只将那受伤的掌心露出,叫她看个真切,“婉儿,是我被公务缠身坏了脾气,对你发这样的狠。你再疼疼我,别跟我置气,好吗?” 他像是痛极,颤抖的长睫蒙了层水雾,眼神破碎而勾人。 白婉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慌了神:“原来伤成这样了,我却一点不曾觉察,还恼你。陆郎,我不是故意的。” “婉儿不需要道歉。”她六神无主的模样,叫陆松节稍感有趣。药性逐渐爬到他的眼角,叫他眼眸都因为难以名状的痒而湿润起来…… 他不禁凑近白婉,喑哑呢喃:“婉儿,我好热,求你帮帮我。” …… 半刻钟后,陆松节丢开白婉,乏力地靠向车内壁。 烛光摇曳,映照着他镀了层薄汗的面孔,如被雕琢的釉玉。他的眼半合着,长睫卷垂,眼角那滴泪痣像是吃足了酒般,红的招人。 白婉不禁思绪飘飘,羞怯地把脸埋进掌心里。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问责 白婉害臊的样子,让陆松节饶有兴致。 他刻意勾了勾她的腿:“婉儿,过来。” 白婉仍是羞怯,轻咬下唇,半晌才依言靠向他。陆松节便捧着她的脸,左右地欣赏。此刻她杏眸楚楚,颊若红霞,温柔可爱的模样,叫人格外心动。 陆松节喜欢她听话,摆在院子里,或是带出去,都不会损他颜面。谁叫她倾慕他?他稍微装模作样,她就受不得了。 陆松节便示意她给自己包扎伤口,轻揉她的乌发:“待会回去,我再给你洗洗,明早给娘问安的时候,万不要被她发现你哭过。” 见白婉狐疑,他忙补充,“娘身体不好,最忌劳心伤神,我们夫妻之间小吵小闹,都得让她知道吗?” “也是,我没想那么多。”白婉垂睫,为自己的倏忽懊恼。 方才陆松节同她说的,细想想,也十分有理。尚书府公务琐碎,他总是忙到很晚。倘或陆府里里外外都需要他操心,她这个做妻子的,不算失职吗? 但白婉又想听他说,会为她再查查今夜之事,还她清白。等了半天,陆松节也没有动静。 半炷香后,马车抵达官邸。 陆松节下马车,前行几步,见白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娇怯袅娜,欲言又止。 私宅那儿尚未熄灯,张幺妹也还在等他过去。陆松节知道,她们还没有过劲,但他甚是乏累,揉了揉眉心,并不想理会。 把白婉支去浴房,陆松节正待回屋,便见芸佩跑过来,拦着不叫他进去。 “你这刁奴,和你的主子一样,越发没规矩。”陆松节笑笑,“有事说事。” 他不高兴,也不会轻易对人撒火。白婉,才是让他常常破例的那个。 芸佩却气道:“我们没规矩?还不是因为姑爷您?少奶奶嘴笨,奴婢实在看不过眼,想想姑爷也算半个人精,怎的天天被私宅那对母女骗,把少奶奶委屈得不成样子。” 她果然来替白婉打抱不平。 陆松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默了半晌,道:“你能保证,不是你给婉儿支招,她才会犯浑诬陷幺妹?” “我若有那份闲心,便叫天雷劈死我了!”芸佩没想到他仍如此看待白婉,更加生气,“若姑爷只想包庇她们,奴婢说什么都没用。但若您还有半点良心,就该仔细查清楚,少奶奶会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陆松节被她逼得没法,只道:“好了好了,我会查的,你下去吧。” 他实在很厌烦,不想为此费心神。 若非他这次碰巧,白婉还不知道要在街上闹多久。 吵架便罢了,传到朝堂上,他又该被人耻笑后宅不宁。况且,白婉的阳奉阴违,他不止领教过一次。 调查对他而言极简单,差两个人绑架骆嬷嬷,私刑加以逼问,不到半天功夫,这老妇便劈里啪啦倒豆子,什么都招了。 不承想确是张幺妹利诱她设的局,让陆松节误会白婉。 他脸色沉郁,想起白婉那张泪水涟涟的芙蓉面,蓦地哂笑出声。 他竟真被一个小女子耍的团团转? 散朝后,陆松节兀自踱到私宅。 张幺妹没想到他突然过来,喜得手足无措。孙氏本还待在屋里陪她说话,也识趣地出去了,顺便给他们轻轻带上门。 陆松节上下打量她。 她从前总穿着粗布衣,脸色蜡黄,身材瘦削。最近补足油水,穿了白婉所赠的绫罗绸缎,倒也变得清秀可人。 “陆哥哥,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张幺妹害羞,眸光闪烁,刻意摸了摸新戴的芍药簪子。 “没有。”陆松节微挑唇,温煦道,“倒是人靠衣装,幺妹比先前漂亮了。” 张幺妹更加羞赧,别过脸:“陆哥哥取笑我呢。您天天见着夫人,还觉得我漂亮。” 陆松节也不应她。他是来问责的,但暂时不想把话挑明。他知晓张幺妹的性子,就像脆弱的琉璃,一碰就碎。他们从前门当户对,她不知为何爱慕他,隔三岔五给他送绣品。 王氏对孙氏开玩笑,说这么好的女儿家,若陆松节能娶进门就有福气了,她竟也当真,从此黏他更甚。 他娶白婉那年,她发了疯,一头跳进河里。陆松节拽她,反倒被她拖着往下沉。若非她兄长舍命相救,他几乎要错过与白婉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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