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什么进士,难道食狗屎不够么?” “你!”林子耀往她冲来,“好一个巧舌如簧!” 听见他的脚步声,沈临川站起身来,施玉儿顺势躲到他的身后,对着林子耀翻了一个白眼,鼻间轻哼了一声。 她虽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但却也是没吐过什么脏字,可是只看到这人时,她才恨自己语言匮乏,不能多挑些花样来骂。 沈临川的身形很高,比林子耀要高近半个头,他一站起,林子耀便想起来前两次挨打的经历,一时间气势便蔫了下去。 但又转念一想,沈临川是个瞎子,还受了伤,于是又莽了两分,躲到离他三丈来远的地方,继续开始对二人嘲讽。 “果然啊,施玉儿,你离开施府后竟然连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吃,”他嘴里嗤了一声,望着施玉儿娇媚的面庞,下身又开始作痛,咬牙道:“这种日子过的有什么滋味?” 话落,他的面上又忽然出现一丝高傲之情来,好似施舍一般,说道:“若是你愿意,我也不计前嫌,求叔母让你做我的妾,来伺候我,总比你跟着这个瞎子以后去要饭来的好。” “怎么样,你可愿意?” 施玉儿不知晓他是哪儿来的这番自信,她眼皮一翻,将沈临川在自己身前挡好,反嗤道:“不好。” “我就是宁愿跟着他要饭,也不给你做妾。” 话落,她便紧紧挽起沈临川的手臂,对着林子耀一字一句道:“就算你成了宰相成了王爷我也不要你,我只要沈临川!” 她的声音好似彰显着决心一般坚定有力,沈临川的眸光稍动,回抚她的手背,唇间微动,感受着掌下无骨般的柔荑,羽睫微颤,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悸动与炙热来,想看看她说出这句话时候的模样,是不是如他想的一般坚韧倔强。 三人之间的气氛诡异,林子耀叉着腿站在二人的面前,心中的火气一下一下的往脑中冲,他是举人,是日后的官老爷,施玉儿这个贱妇凭什么瞧不起他! 他的心中从前许多年的傲气在此处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此时他深呼吸了几下,试图再给眼前人一次机会,他的面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向我认错,从前事我便可既往不咎,放过你们二人一马,不然等到我以后……你们该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这话叫施玉儿心头颤了颤,的确,林子耀日后是要做官的,而她和沈临川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而已,倘若日后…… 许是察觉到她的害怕,沈临川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别怕。” 这两个字给了施玉儿一些勇气,她一咬牙,对林子耀说道:“我如今是沈家妇,你若是再这般逼迫我,我便告到知府那儿去,看你还做不做得成官!” “不识抬举。” 林子耀冷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这个见识浅薄的女人,只要等到他顺利当上官,定然要将她狠狠折磨一番以泄心中怒气! 见他跨出院门,施玉儿便快步上前将院门紧紧合上,她的额间出了一些细汗,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如何,她擦了擦额间的汗,低声道:“饭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她弯下腰,却被沈临川握住手腕,施玉儿抬眸,见他薄唇轻启,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便也坐下来,将手腕抽出,问道:“你要说什么,说罢。” 沈临川将空了的手掌收回袖中,朝着她的方向轻声说道:“别害怕。” 他似乎除了这三个字之外便没有旁的话还能说,施玉儿却反以为是他心中不定,宽慰他道:“我不怕,你也莫要慌张,我定然不会抛弃你。”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知晓你是个有担当的人,我也定然不会叫你难堪。” 言罢,她便将桌上的饭端到灶上热,只留沈临川一个人坐在院中。 沈临川忽然间有些不明白施玉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分明柔弱但却有几分叫人不敢小瞧的倔性。 而他们之间,虽有夫妻之实,但若是她想走,他定然会守住这个秘密,放她离开,不会以此为要挟,但施玉儿却偏生认定了他是一个好人一般,说不会抛弃他。 有凉风从短了一截的袖口处钻进,沈临川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他会回到京中,也会给施玉儿选择,若她不愿离开,那他便会将她养在府中一辈子。 当日寅时,天边便落下了小雪,等到清晨施玉儿起身时,院中的雪已经可将足踝没下。 她今日要与沈临川般到斜桥巷去,没有要收拾的东西,左右不过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过去罢了。 施叔祖出来后便进了厨房,不消一会儿,便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出来。 他的面上满是慈爱,“玉儿,快来吃面,今日是你生辰。” 海碗中冒着热气,似乎漫天的飞雪都染上了暖意,施玉儿这几日没有擦润肤膏,脸上已经冻到通红起褶,此时她不过扯唇笑了笑,唇边脸上都一阵阵的疼。 “多谢叔祖。” “好孩子,”施叔祖望着她,满眼都是心疼,然后从胸前掏出一个边缘毛糙的小荷包来递给她,“叔祖知晓那沈夫子没甚么积蓄,但你们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 他抹了一把泪,继续说道:“叔祖也不能为你们做什么,你就把这些银子收好,就当是叔祖的一点心意。” 施叔祖如今没有活计,全靠朝廷每年补贴老兵的一些微薄银子和堂哥每年给的赡养费,施玉儿摇头,被冻的通红的鼻子忽然间一酸,喝了一口面汤,不去接那荷包。 “傻孩子!”施叔祖将荷包往桌上重重一搁,怒声道:“才方成家,就连叔祖的话也不听了吗!叔祖让你拿着你就把这个荷包拿好!” 施玉儿眼角沁出一滴泪来,心间满是酸楚,大口吃着碗里的面条,却止不住哽咽出声,她没有爹娘了,世上只有叔祖是亲人。 “叔祖……” 施叔祖伸手将她面上的泪痕擦去,叹道:“好孩子,以后好好和那沈夫子过日子,你们好好的,你父母在天有灵也会欣慰。” 那荷包里没多少银子,拢共三两半碎银,施玉儿将碗洗后便去了沈临川房中,她的双眼和脸都是通红,都一阵阵的泛着痛。 “你把这个荷包收起来,”施玉儿将昨日剩下的银子和叔祖给的银子收到一起,递给他,“我们等雪小些后就离开,新租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搬过去就可以住。” 她的声音里还有淡淡的哭腔,由于风雪有声的缘故,方才二人在院里说的话沈临川并没能听清,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将荷包接过,同那个紫檀木牌放在一起,双手放在自己的身前轻揪着被面,然后启唇问道:“哭什么?” 施玉儿抬眼看他,将他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又转身去将他的衣裳拿出来,随口答道:“没什么,可能是想爹娘了。” 沈临川听人说过,她的父母因故身亡,他微动了动身子,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启唇说道:“逝者已矣,生者何戚。” “我听不懂你这些斯文的话,”施玉儿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哑,她借着日光将沈临川短了一截的衣袖缝补起来,将线头咬断后说道:“但我知道你大概是在劝我不要难过,我知晓你的好意了,多谢你。” 屋内只剩下剪刀剪断线头的‘咔嚓’声音,以及施玉儿偶尔被针戳到手指的‘嘶’声。 “缝好了,你穿着应该不会再灌风进来,”她将衣裳折好放到沈临川的身旁,顿了一下,问道:“需要我帮你么?” “不用。” 因为自小服用药物的缘故,沈临川身上的伤都恢复的很快,他背后的伤如今已经有些痒意,开始长起新的血肉来,就算是穿好衣裳后又裂开也无妨。 既然他如此说,施玉儿自然不可能勉强,她只说了一句“换好衣裳后我们便走。”后便出了屋子。 施叔祖这两日为了她的事情四处奔波,且每到如此严寒天气便腿伤复发,疼痛难言,施玉儿不想让老人过多操劳,故而打算就她与沈临川两人走过去便好。 小半个时辰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施玉儿搀着沈临川走在路上,他高大的身形为她遮挡了许多的雨雪,挡住了寒风。 拐杖在雪面捣下细细长长的洞,紧接着是二人一大一小的足印相伴而行。 施玉儿看见路边的稻草杆子上插着两文钱一支的糖葫芦,糖葫芦红彤彤的,面上的糖浆泛着诱人的光,她记得这种山楂的糖葫芦有些酸,里面的籽硌牙,还记得有时候糖葫芦里面裹的是葡萄或者是油柑。 有两个小童顶着扎的高高的羊角辫捏着四文钱过来,向小贩要两根糖葫芦,他们的脸蛋红红的,穿的圆鼓鼓的,就像年画娃娃一样可爱。 她的步子不自觉的慢了一些,似乎是想起来从前拿着娘给的零用去买糖葫芦的时候,目光中渐渐涌上一丝羡慕与愁怅。 沈临川的步子也随着她慢了下来,听见孩童嬉笑的声音,柔声问道:“你想吃糖葫芦吗?” “不想,”施玉儿摇头,扶着他继续往前走,“只是见那两个孩子可爱罢了。” 她的话音顿了顿,余下的话卡在嗓边又咽了回去。 她就算是怀了孩子,也不会将那孩子生下来。 本来在如此天气下,租个驴车要好很多,但是此处路多又窄,租驴车走走停停反而更费力气,还要多费三十个铜板。 赶车人心疼驴子受累受寒,施玉儿顶着一张脸被风刮的生疼,却更心疼荷包里的银子。 她就是吝啬,但若是她不吝啬,怕她和沈临川都活不过这个冬日,要被冻死饿死。 “你怪我不租车么?” 她的声音很低,沈临川摇头,将伞又朝着她的方向倾斜一些,他的睫毛和头发上都是雪水,脖子上被施玉儿围了一条围脖,不止于让水浸到伤口处。 “不怪你,”沈临川知晓她的顾虑,定然不会因此小事而责怪她,“还有多久到?你冷么?” “没几步路了,”施玉儿踮脚望了望,又扶着他走快了一些,“不冷,马上就要到了,我回家烧热水给你喝。” ‘家’这个字出来后两人俱是一愣,又很默契的都不再提。 二人进巷的时候,隔壁一家的门打开了一条缝,王嫂子望了一眼两人,又往屋内看了一眼,便将门关上。 施玉儿的足底已经湿透,她将门打开后便让沈临川将鞋袜脱了,而她则去厨房烧水。 他们买不起炭,但是所幸屋子小,不透风,两个人住也能熬过去这个寒冬。 冷灶生火难,施玉儿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同时心中又开始算起这两日的开销来。 昨日她托施诚买了米面和一些肉菜回来,再加上调料和干柴,那剩下的一两银子便只剩下了两百多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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