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看见,我只不过想与你多亲近些。” 这条路人少,他们俩沿着河道走,竟然没有一个人迎面走来,再穿过一个小巷便可以到正街上。 河道上吹来的风有些凛冽的冷意,沈临川站在外侧,挡住了冷风,衣袖被拂起时,露出二人交握的手,沈临川的发丝被送到了施玉儿的脸颊上。 “我明日帮你把头发梳起来吧,用绳系着也不大方便,”施玉儿仰着面看他,低声道:“今日还可以去买些菜,你喜欢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都喜欢,”沈临川将她的指尖捏了捏,温声答道:“只要是你做的菜,我都爱吃。” 甜言蜜语没完没了,施玉儿心底有些甜意,又看了他一眼,转而去盯路边墙角的雪。 顺着小路往前延伸,墙角都堆着一层厚厚的雪粒,邻边屋子的窗台下也有。 要进巷子的路口有些窄,施玉儿被牵着挣脱不开,在进去时只能挨着他的臂,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地面满是潮湿的水渍,进了巷子后施玉儿便放慢了走路的速度,扶住他的胳膊,慢慢的往前走。 只是方走了没两步,便听见前方有嘈杂的声音传来,施玉儿本想上去看看,但见巷里阴暗无人,又缩了回去,拉着沈临川微微往后一些,仔细听前方的声音。 沈临川微微侧首,问道:“发生了何事么?” “无事,应当是有人在前面发生了什么争执。” 这条巷子的左边还通连着一条小巷,里边有人居住,施玉儿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于是便往前走去。 她走到那条小巷旁,下意识地往内望了一眼,却看见里边站了四五个彪形大汉,还有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而在某一大汉的足底正踩着一生死不明的男人。 施玉儿心头一颤,连忙将已经走过去的沈临川拉了回来,踮脚将他的嘴捂住,低声附在他的耳边说道:“这条路不能走了,咱们换路。” 话落,便有脚步声自二人的身旁响起。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上九点~ 今天这章怪不好意思的咳咳 累了呜呜呜
第四十三章 那脚步声仿佛就在二人的耳边响起, 施玉儿不敢转头,几乎下意识地就想拉着沈临川跑掉,可紧接着, 那女子的哭声又传来。 “我求求你了,我已经嫁人了, 你就放过我吧!” “放过你?”一道男子的声音响起, 夹杂着浓重的讽意,又十分轻佻, “我张某看上的人,可没有放过的道理。” “况且, 这女子成婚之后尝过人事, 才更有滋味不是么?” 那声音距离施玉儿仅仅有一步之遥,她不能跑, 不然定然会被拐角的人听见, 她拉着沈临川的手, 冷汗几乎浸湿了后背,他们紧贴着墙壁移动着,唯恐发出一丁点儿声响来。 他们听见的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这种人最怕的便是旁人知晓他们做的这些腌臜事,若是被发现, 他们二人绝不会好过。 她的手臂细细地颤着, 施玉儿甚至可以看见靛蓝色长袍的一角,一双女子白皙的双手抱着那男子的小腿, 紧接着又有声音响起。 “我告诉你, 你家男人被我打成了这样, 全是你的问题, 若不是你当日在街上买菜被我看中, 你又不愿意跟我,我自然不会来此处寻你,是你害我犯了相思病!是你害得你相公成了这样!” 好一个言之凿凿,察觉到沈临川要站出去,施玉儿忙将他死死拉住不让他动,她抱着沈临川的腰,不敢说话,只能尽力将他往回拉。 张家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人,对方有足足五六人之多,哪怕沈临川身手再灵敏,可他眼盲,又有自己这个拖累…… 那衣角又退回墙后,男子似乎在慢悠悠地踱步,享受那女子如此的哀求与恐慌,“我给你五两银子,治你相公的伤,你之前的事情我也既往不咎,陪我一个月就行。” “别出去!”施玉儿小声哀求沈临川,见他面上的怒容,心中又是急又是怕,“他们有六个人,我们赢不了他们的!” “你就当是为了我,你别去……”她从来不是什么太无私之人,她害怕沈临川出事,害怕自己也落得和那女子一般的下场,她又不是什么圣人,她的日子已经过得够苦了,“我们逃出去之后再去找知府报案好不好?你别出去……” 她几乎要哭出来,一直到沈临川微微阖上眸子,她才松开手,无助地蹲在一旁拭泪。 若是对方只有两个人,那她也让沈临川去了,可那几个大汉一看就是练家子,那个女人的丈夫被打的半死不活,她也担心自己的丈夫,若是沈临川出了什么事情,那她就只能任人宰割,或许下场比那女子还要不如。 那女子的啜泣声传来,施玉儿的眼眶通红,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垂泪。 “张公子,我求求你了……”那女子似乎已经走投无路,她往地上磕头,只磕了一下便被压住。 “你这脸这么漂亮,我还没有玩儿过,怎么能坏呢?”那张公子好似在欣赏着什么物件,声音愈发戏谑,“要么等一个月过后再求我那也不迟啊。” 几人的脚步声还是很近,施玉儿只有紧贴着墙角才能确保自己和沈临川不会被发现。 忽然间,又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似乎是那女子的丈夫,他的声音已经很虚弱,施玉儿隔得较远,听不清。 可紧接着,便有拳打脚踢的声音响起,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直到一道声音响起,“主子,没气了。” 闻言施玉儿的脑中一片晕眩,险些跌倒在地。 她的心中充斥着愧疚与自责,但是她知道,若是沈临川出去了,下一个没气的便会是他,下一个被张公子要求陪一个月的便是自己。 她拉着沈临川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地往回走,他们的动作很轻,也很沉默。 一道孩童的啼哭响起,张公子的声音又传来,“哟,看不出生了孩子呀,看起来还没几个月,还在喂奶吧?” 剩下的话施玉儿不想听,但却如毒蛇一般往她的耳中钻来,“这就更好玩儿了,你的孩子命还要不要?还是个女娃,陪我么?不陪,你想想你的女儿会是什么下场。” 她将眼泪擦干,一步一步带着沈临川走出了巷子,出巷子后,她霎时间浑身失了力气瘫软在地。 “我们去找知府,知府会管么?” 她想,或许再快一些,那女人和孩子都会无事。 “知府府上离我们有半个时辰的路,”施玉儿将沈临川拉住,泪止不住地落下,“我们租马车去,你从前是知府府上的门客,他会管的对不对?” 沈临川将她脸颊上的泪擦掉,沉声道:“对,会管。” 他们话落,巷子里的婴儿哭声却越来越小,施玉儿往巷里看了一眼,看见女子如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抱着孩子跟在几人的身后。 她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拉着沈临川跑出去,她管不了沈临川摔了几次,也无心顾及租马车要花多少银子,一路上催促着车夫再快一些,终于在半刻钟之后到了知府的衙邸。 沈临川的身上摔得全是泥和雪,他将一块紫檀木牌递给施玉儿,让她去找守门人,守门人拿着木牌进去后,她才宛如失神般坐在石阶之上不语。 沈临川站在她的身侧,亦是垂眸。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她的声音很闷,还带着方哭过不久的哽咽,“我不让你去救她。” 沈临川垂在袖间的指微缩了缩,然后轻启薄唇,淡声道:“你做的很好,是我不自量力,若是我贸然行动,只会连累你也跟着被牵连。” 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手握滔天大权的沈相,全然忘了自己如今只是一个眼盲的教书先生,还有一个娇弱的妻子要保护。 若是方才他真的贸然出去了,或许他也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或许玉儿也会成为那男子的囊中之物。 “知府会管这件事吗?”施玉儿很害怕,会不会自己以后也会这样,“张家在当地很有权势……” “他会管的,为官者为百姓计,”沈临川将她从台阶上拉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思,“若是连这点也做不到,那他也不必为父母官。” “话也不能这么说……” 施玉儿的脑中有些钝,她全心只想着那个女子会不会出事,全然未发觉沈临川这话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他一个教书先生,尽管从前为知府府上门客,但他哪里来的胆子敢如此口出狂言。 知府赶来时先是双手将那块木牌奉上,送到沈临川的手中,他的面上还有未消散的红痕,像是在书角上压出来的,应当正是在午睡,见到目标便赶过来了。 王碾见到施玉儿也在,连忙将腰板停止,然后将二人请进府中,客气问道:“不知二位前来是有何要事?” 施玉儿将方才在巷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与王碾说了,然后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与急切,问道:“知府大人,您会管这事儿的对吧。” “管,自然要管,”王碾轻揩了揩额上的细汗,只觉得如临虎穴,为何偏生此事全让沈相与他夫人碰见,这个济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拢共只藏了这么些脏事儿,再有多的便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若是再有旁的事情发生,那他这个知府不做也罢,“本官自然会为那家人伸张正义,你们尽管放心。” 他口头应了下来,心中却是暗暗犯难,那张家又是一个如曹家般有背景的当地豪族,他一人势单力薄自然是不敢动张家的人,只能届时再求助一下沈相,看看能不能从京中入手。 先将那女子救出来才是急事,既然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白,王碾便立刻带着人去了张家,而施玉儿与沈临川则继续做方才未做完的事情。 一直到出了衙邸的大门,施玉儿仍旧是觉得好像是做梦一般,怎么这件事情就这么容易。 她不禁转头看了眼沈临川,心中忽然之间多了一分庆幸,不由得说道:“幸好你与知府是旧识,不然怕是没那么容易见到知府的面。” 沈临川握了握她的手,低低‘嗯’了一声,将眸中的情绪掩下。 街上还是很热闹,只是施玉儿今日没有了吃糖葫芦的心思,也没有兴致看街上的那些玩意儿,她买了红纸之后便沉默着带着沈临川回了家,隔壁院子的丧声不断传来,她亦是不禁泪如泉涌。 “沈临川,”她将头埋进沈临川的胸前,哭道:“你说那个女子她该怎么办才好,她的丈夫死了,她和孩子怎么办?” 沈临川轻抚着她的黑发,亦是无奈,胸中溢满悲愤,他是百官之首,而百官又是子民的百官,是父母官,他治下多年,却对今日之事束手无策,不能在当时便解救那女子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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