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 陆幼檀的心,随着道士的一句不曾,瞬间又从云端跌入了山崖。她肉眼可见的泄了一口气,有些失神的楞住了。 缩在陆幼檀怀里的来福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失落,瞪着爪子仰着头蹭了蹭她的下巴。生生将陆幼檀失散的魂魄拽了回来。 “我先前在外游历,对观中的事情并不了解。” 道士放下茶盏,缓声道:“你问问观中的其他人吧。” 陆幼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她先前走过的那条细斜的羊肠小径上,一个高大又有些微胖的身影正朝着他们小跑着过来,他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整齐束起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 待到他走近了,却并不是陆幼檀原先想着的年迈的老人模样。他的面色红润,眼角虽然有几条明显的皱纹,眼眸却是清澈明亮的。 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和蔼长辈形象。 临行前,沈韵有给陆幼檀介绍过绝云观的基本情况。因为沈韵这次求的平安符是观主画的,因此陆幼檀很可能会和观主见上一面。 所以,沈韵详细的描述了一下观主的外貌,还特意告诉陆幼檀,观主为人和蔼,叫她不必惶恐。 而沈韵的描述,和眼前小跑着过来的道长是基本符合的。 这应该就是绝云观的观主云阳子道长了。 陆幼檀心里有了数,虽然不知道观主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干什么。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抱着来福,和观主互相见了礼。 可能是跑了一路的关系,云阳子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略显得有些匆忙的和陆幼檀行了礼后,目光短暂的在来福身上停留了一下,便转头看向了陆幼檀对面坐着的一直在低头品茶的道士。 只见他微微躬身,平复了一下气息后,这才恭敬的问道: “师叔,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幼檀刚入口的茶水被这一声“师叔”直接呛在了嗓子里。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坐在对面,一脸云淡风清的放下茶杯的男人。 他确实是叫人看不太出年纪,单看面容和身形,虽然没有许惊鸿江淮远那样的二十出头的少年感,却依旧还是年轻的模样。 但是他的眉目之间是完全没有情绪的。陆幼檀原以为许惊鸿是她见过最清冷的人了。 可若说许惊鸿的身上是飘摇着一缕寒霜的话。那眼前这个道士,就好像用冰霜雕刻的一样,不染红尘,没有悲喜。 像个修为高深的大师,可又过分的年轻了。 “昨夜回来的,太晚了,没去打扰你们休息。” 道士完全无视了陆幼檀的惊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口解释道:“我辈分比较高。” 这何止是比较高啊。绝云观的观主不仅在教中有相当高的话语权,在京城中也是相当有地位的,哪怕是圣上那里,也是有头有脸,说得上话的人。 能被他唤一声师叔的人,眼前这个人又是那么年轻,想来他的身份来历可着实不一般。 见陆幼檀皱着眉一副不解的模样,道士以为她是不认识云阳子,又开口解释道:“这是绝云观的观主。他一直不曾离开过绝云观,你有问题可以问他。” “这位檀越可是邢国公府上来取平安符的?” 可能是因为这道士的缘故,云阳子对陆幼檀说话时格外的客气。 “是,我是来替世子妃取平安符的。想像您打听一下十年前,观中可有道士替人算出孤煞的命格来。” “十年前……” 云阳子低头沉思了一会,缓声道:“孤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几年前的确发生过一件事情,不知道和檀越想知道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云阳子抬头看向依旧坐着的年轻道士,目光中带着一些试探,似是在询问他能否将这件事告诉陆幼檀。 “你坐下说吧,她问的就是这件事。” 道士指了指空着的石凳。 “几年前这件事……说来惭愧,也算是观中一个不曾公开的丑闻了。” 云阳子叹了一口气。 “我门下有一个记名弟子,名叫曹阳。几年前有观中其他道士检举他,说他私下收了善信大量的钱款。可等带着人去查的时候,他已经听闻风声逃窜而去了。我们只在他的房中找到了一些他与其他道观的通讯信件。” “顺着这些信息查到的都是比较偏僻清冷的道观,但是他们好像也是已经收到了通风报信。我们费了一番功夫才问出来。这曹阳是在十年前开始,借着绝云观道士的身份,替人家算命,再以命格不好为由,推荐他们偏僻的一些道观中修养,从而从中赚取大量的银量。” 那年轻的道士点了点头,接道:“我知晓了。那些被送过来算命的,其实大多是已经被算计了的孩童,年纪小,又好控制。这些孩子大多是陷于嫡庶之争之中,被送到偏远道观之后,便基本推出了一些争夺。甚至会被忘记,悄无声息的就消失了。” “是。而且曹阳似乎身份也不一般,他似乎在京城中有一条自己的暗线,相当的隐秘。他手中被送去偏远道观的孩子也都被处理的很干净,我们没有查到被送去偏远道观的任何一户人家。在曹阳出逃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年了,也没有任何人找上门来询问。曹阳也是下落不明,之前有消息传他去了江南,但是江南那边的道观,也没有找到他。” 暗线…… 云阳子这番话中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叫曹阳的道士,一定就是当年给江淮淼算命的人。而能做出这样勾当的,在当时的江家,只有刘姨娘一个人。 刘姨娘与曹阳有往来,那她是不是就是曹阳在京城里的那条暗线? 能在绝云观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脱的,一定也是有一些本事的。而六年前,正是江夫人逝世,刘姨娘执掌中馈的时间。她若是想要送曹阳出京,一定是能做到的。 而且听云阳子的意思,曹阳接手的生意,远不止江淮淼这一单。并且处理的非常干净。 如果刘姨娘真的和这条暗线有牵扯,那她在京城中的人脉,绝不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姨娘那么简单。 陆幼檀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她的面色沉重,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善信可是……与这事有关联?” 见陆幼檀面色不愉,云阳子试探着问道。 陆幼檀点点头,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我有个朋友,因为命带孤煞,在清冷道观中呆了四年。” 大概,江淮淼是这些人中,唯一的意外了吧。可能其他的那些被送去偏远道观的孩子,根本就没能活下来。 这牵扯出的居然是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想起年幼江淮淼独身一人在偏远道观里的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陆幼檀的心里便堵得慌。 脑海里的不属于陆幼檀的经历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幕一幕的在回放着。她失神的坐着,远远眺望着远处的京城。 没有人去打扰失魂落魄的陆幼檀。 一直到先前那个在殿前说去给陆幼檀取平安符的少年道士抱着平安符小跑着过来,这才将陆幼檀的思绪从回忆里拉扯了出来。 “多谢观主将这件事告知与我,此时关系重大,我定不会告诉别人,请观主放心。” 陆幼檀放下一直赖在她怀里的来福,接过了平安符,朝着云阳子郑重的说道。 “此时虽然与绝云观有关联,可归根到底还是是我的朋友遭到了府中之人的暗算。我只想替她查明真相,不会将这件事闹大,请观主放心。” 这一番话,让云阳子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若是真的有心闹大,绝云观绝对难逃一劫。 “多谢檀越,檀越若是有方向查明曹阳的下落,绝云观定不会袖手旁观。” “多谢观主,也多些这位道长。” 陆幼檀朝着年轻的道士行了一礼,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道士出声道: “且慢。”
第31章 那道士走到陆幼檀的面前,略微掀起衣袖,将手腕上缠绕的那一串檀木念珠取了下来。 “伸手。” 陆幼檀有些不解,却还是照着道士的指令,缓缓的伸出了手。 只见道士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将尚且残存着温热体温的檀木念珠,放到了陆幼檀的手里。 “风携来种子,看似已经落在土里,实际上却还没有生根。是扎根这片土地还是随风而去,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道士的声音生冷又低沉,像是在吟颂一首不知名的小诗。在一旁的春桃和领路的小道士耳里,这几句话似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陆幼檀却清楚的知道他在说什么。 掌心里的念珠圆润温暖,陆幼檀下意识的轻轻攥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日,你若是去江南寻找真相,便可以此为信,寻求各方道友相助。” “多谢。” 陆幼檀抿着唇,握紧了手中的念珠,郑重的朝着道士行了一礼。 道士受下陆幼檀的这一礼,抬手指向了她们来时的那条小径。 “寒冬将至,可春意未迟。改日再见时,愿姑娘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 两个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让在场的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阳子和道士目送着陆幼檀离开,待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红艳的枫叶之中。他试探着开口问道:“师叔……这位檀越到底是什么来头” “江家嫡长女,也是当年曹阳这件事的当事人。”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坚定的让人无法去质疑。 “观主,这件事观里最好向上面透个风声,做好准备。她今日既然出现在了绝云观,曹阳这件事怕是那么容易就被掩饰过去了。” —— 陆幼檀并不知道道士对她下了什么样的判断,也并不知道她抱着狗失神恍惚的时候,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的道士其实是在给她算卦。 来福在后面跟了陆幼檀一路,呜咽着咬住陆幼檀袍子的一角,不让她走。陆幼檀只得解下袍子递给春桃,蹲下身将来福抱起来,揉了揉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柔声和它道别。 “檀越和来福也是有缘。” 小道士接过陆幼檀递过来的狗,笑着说道:“师叔祖的小宠,可从来不给别人好脸色看。” 来福像是配合他说的话一样,蹬着爪子不情不愿的被小道士抱着,不似在陆幼檀怀里是柔软乖巧的。 陆幼檀喜欢来福,分明已经和它道了别,却还是有些不舍的又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耳朵。 也就是在她伸手的时候,春桃的目光落在了她腰间的香囊上。 “啊……小姐的香囊。” 闻言,众人都朝着陆幼檀的腰间看去。那个绣着翠竹,缀着流苏的精致香囊上清晰可见的尖锐牙印,有几处边角因为湿了的缘故,颜色更是翠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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