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揪着自己的袖摆,半天点点头:“对。他之前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问我他如果成了权贵,敢不敢嫁他。皇奶奶,我不敢,我不是先帝爷爷,能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我做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害了身边所有人。包括现在和您说这些……我都不知道会不会害了您。” 说了许久的话,荀太后有点口渴了,倚靠在枕上,让楚言枝帮自己倒杯热茶来喝。 楚言枝忙去了,确保水温刚好才递给她。 荀太后静静思索着,喝下半盏茶后道:“皇奶奶虽能开导你,但无法为你做决定。剩下的得你自己去好好想一想,嫁给爱的人,还是嫁给合适的人。不论哪一种,都要做出割舍。但一旦做下决定,不管前路多难,不要回头。” 楚言枝心思微定,郑重道:“好。” 荀太后又同她聊了几句别的,再度想歇下了,楚言枝紧张地握着她的手,不敢让她睡下。荀太后拍拍她的手背,说自己只是太费神,想要稍歇片刻,要是不放心,可等两三刻钟后再来喊她。 见皇奶奶确实神思疲惫,楚言枝只好先应了,唤来一直守在门口的如净嬷嬷守着,这才走出内室,一路到正殿,去见姚窕和成安帝他们。 楚言枝简单同他们说了荀太后的情况后,忙去问辛鞣荀太后身体究竟如何。 辛鞣几番犹疑,最后还是楚姝告诉了她结果:“回天乏术,虽能用针灸疗法和其他温和滋补的药物维系,但皇奶奶还是有可能在某次睡着后,再也醒不过来。大限之期,可能就在这几月之间,最多熬不过一年。” 楚言枝微怔片刻,不太相信,下意识拉着辛鞣的手强调道:“皇奶奶刚刚跟我说了特别特别多的话,她精神很好,还吃了很多饭,手心比我热得多,怎,怎么会熬不过一年呢?她不是被针灸治好了吗?辛鞣,你医术那么好……” “七殿下……”辛鞣为难地握住她的手,“太后娘娘常年少动少食少眠,在佛堂一跪就是几个时辰,许是因为心境平和,她虽精神上看着还好,其实这些年下来,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了。” 楚言枝松开辛鞣的手,半晌无言,良久道:“嗯,皇奶奶刚和我说了,生死注定,必不可免。她要我宽心……” 身后成安帝猛地咳嗽起来,咳红了一张脸,姚窕忙拍着他的背,他摆摆手,却没能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同一时刻,远在京城千万里之外的北地,忽有一道急报从几百里外慌张报至宣府镇。 “报——鞑靼王子耶律汾率八千骑兵于今晨犯我边境,已至贺兰山前!” 作者有话说: 前面两张程英谦的称呼应该程副帅比较合适,已经改掉了,特此说明~
第96章 我是辛鞘,也是大周七公主的小奴,狼奴。 宣府镇程英谦的营房内, 听到这封急报后,众人脸上并未出现讶异惊慌的神色,其中几个参将脸上还露出了几分笑意。 “江元帅料得不错, 果然他一走,鞑靼那就要动心思了。贺兰山与河套那块地方, 自古就是山峦起伏难攻之处,我们从前加派在那的人手少, 那群鞑子就以为有可乘之机了,哼哼!两万人手驻扎在那呢,等着吧!” “去年整年的雨水少,冬天雪还没停过, 狼都要下村偷鸡吃了, 何况是他们?就知道今年会来攻,没想到二月才来。” “江元帅刚走之时,他们不敢放松!当然, 有咱们程副帅在,这群鞑子也别想得逞分毫!” “行了, 叫你们过来,不是要听你们在这洋洋得意的。别当鞑子们好糊弄,咱们和他们对付多少年了, 他们手段少吗?”程英谦拿指节叩叩桌案,让众人都安静下来,这才负手在后踱至地图前,用手指着上面的标记皱眉道, “江元帅临走前让我们在这, 还有这, 两山一脉的各个关口城楼多加防范, 耶律汾挑了这,并不代表鞑子都只来了这。” 参将们面色一肃:“程副帅的意思是,耶律汾是要使声东击西的招数?” “世上从无万全之计,战场上尤其如此。”程英谦唤人进来:“多派几个人到贺兰山四面八方去探,有任何风吹草动必须即刻来报。” “是!” 程英谦接着安排其中两个参将率领五千精兵候在子南镇和坊川河两地随时准备支援各方,又安排另外两个参将去往宣府镇四围驻守,尤其是那些些薄弱之地。 众人冷静下来一一领命退去后,程英谦提枪握剑欲要到城门角楼亲自看看情况,一出营房,又与那少年黑润的眼睛对视上了。 程英谦瞥他一眼,继续大步朝前,身后副将从兵一一跟了上来。 狼奴挡到了他身前:“程副帅,我不要只做副将,你既然说无功不可升迁,那请给我立功的机会。为什么你们谈事情,从不让我进去?刚才每个参将、副将都领了任务,为什么我没有?” 程英谦脚步不停,路上看到瞭望台上的火堆烧得不够旺,推人上去加柴,嘴里还在不停吩咐着各方不能忽略的注意事项。 狼奴说完依然紧跟着他,直到走上城墙,程英谦拿起瞭望镜抿唇观察半晌,才哼笑道:“让你做副将,已是看在了江元帅和辛大人的面子上。那是战场上,不是比试台!我不可能让你过去儿戏。” “那是你以为。这十几日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不论是和人同台比较,还是领兵比战术,我都赢了,我领着的那些人也都很信服我,为什么你一定认为我上战场就只会儿戏?”狼奴直视着他,凛凛侧眸看向他眺望的远处,过了会儿道,“三百米开外的城门有两个巡逻小队在交接,三里之外有方才你派去打探的人,更远还有阵阵马蹄,应该是苏将军和李将军各领的五千骑兵,他们刚分两路走的。” 程英谦搁下瞭望镜,深深皱眉:“你看得见?” 今晨无雪,但犹有雾气缠绕,他拿着瞭望镜也无法清晰视物。 “看得没那么远,但我听得见也嗅得见。”狼奴沉声道,“我是狼。” “噢,这般厉害,那你就先在这瞭望守城吧。” 程英谦抿抿唇,让上面的人必须加强防范后,继续下去要到校场上督兵指挥。 狼奴在原地转身看他往台阶走,喊住了他:“程副帅,你这么怕让我当上参将吗?” 程英谦的脚步停下了。 他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你就那么想做参将?” “不止是想,是我能做,也必须要做,等我当上参将,还要往上一直升。” 程英谦终于回头看他一眼:“一直升?你是想做这江家军的副总兵了,还是想做兵马大元帅了?你才来这几天!别以为自己有点功夫,有点小聪明就能目中无人了。” “究竟是谁在目中无人。”狼奴不再忍耐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我无意顶撞你,但你从不正视我,如果我有几年的时间,我可以慢慢等到你能信任我,但我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了,这是我必须抓住的机会。程副帅,让我试一试。” 面对比自己还高出小半个头的少年,程英谦心有不悦,又记挂着各处,咬着后槽牙转身走了。 一个时辰后,各方探子来报,果然不止贺兰山处有鞑靼侵扰,边线各个城楼足有半数以上发现了鞑靼骑兵。 很快,之前派出去的苏参将和李参将都发回了战报,说还未至子南镇和坊川河畔就与鞑靼相遇了,对方虽只有几百人,但来势汹汹,一波一波来上,看来是早有准备。 “程副帅!贺兰山塔源府和耶律汾相战两个时辰后,耶律汾已退,庄守备派了一队人马追三十里而返。” “果然只是试探。”程英谦一拍桌案,“继续防守!再让人深入敌方去探探这回鞑子到底是想干什么。” 如果只是想南下掠村抢食,根本不必由鞑靼王子出面。苏参将和李参将遇上的还都是些名不见经不转的小兵小卒…… 程英谦心口一跳,预感极其不妙,立刻到书桌前坐下,写下奏禀朝廷的战报让人快马加鞭赶送至京城去。 短短几个时辰,已有数十处城楼奏报有鞑靼侵袭了。之前那个攻到贺兰山塔源府的鞑靼王子耶律汾转战阳平府,带了五万骑兵。 阳平府位置极偏,守军一共才一万三! 程英谦接到这个消息时,已是翌日辰时,昨日派出去的各个将领只回来了三分之一,损兵虽不大,却都已精疲力尽。 程英谦让他们稍歇片刻,着意清点还在宣府镇内镇守着的兵将,最后派了名老将领七万兵前去支援塔源府,又派了两个副将各领五万人驻守阳平府周边各镇,以防城破无援。 阳平府之后并无重要关口,但只要江家军驻守在这里,就不能让一城有破,否则士气败退,后果不堪设想。 宣府镇以及周围五镇辖内共有四十七万驻兵,是江家军的主力,其余分散各处的算下来还有十万人马,如今悉数分派过后,六镇一共还有十二万人。 程英谦在营房内来回踱步,奏报一道比一道急,然而至此才听到最重要的那封: “鞑靼一共兵分六路,除了王子耶律汾外,还有几个王爷与将领,共率有三十万兵分别击我贺兰两山一脉之地数处州府,意图侵我大周!” “筹谋已久!”程英谦一拳砸在沙盘上,沙盘一震,灰沙四起,其中模型倒了大半。 江元帅离开了一年,临走时对他说过鞑靼随时有可能南侵,让他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日巡守注意。他兢兢业业,不曾有一刻放松,也严格按照他离开前的所有交代制定守城计划,可显然鞑靼为此也准备了不止一两月,恐怕是养精蓄锐了两三年,步步紧逼,时时突破他的设防,一番折腾下来,才将三十万兵马全都亮了出来。 他守城领兵的能力到底不如江元帅,若江元帅在此,定不会在占有先机的情况下变得如此被动。 战报奏抵京城,就算中途不断换马换人去送,也得二十日。等江元帅从京城赶回,恐怕就已是三月中旬了。 向临下各州府守兵发去的援信已有几封回信,但这些年下来,大周所有将领之中,只有江元帅饱经沙场还能几乎从无败仗,他们就算都来了,也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程英谦别无选择,必须拖下去,且不能拖得太难看,至少要留有十万精兵给江元帅指令。 否则一旦北地侵破,鞑靼就能沿线一路直捣京城。 如是激战十数日,几处守城先是被攻破,再度被夺回,来回几次宣府镇内炊烟已少,狼烟却时时不休。 当几乎所有参将和副将都派出去,并且有部分已然负伤之后,程英谦再被狼奴拦下时,终于定定地停下脚步,盯视着他:“耶律汾座下有一猛将,名叫阿日斯楞,已经有两个守备一个副将折在他手上了。刚有战报传来,他现在领了三万人马,要从崇川山峡而过,攻向卫宿镇,卫宿镇本有守军一万,现在只剩三千。除了你底下领着的三千人外,我再拨给你七千,不求你把他打退,你在那里给我撑住!只要能撑过二十五日,回来我让你做参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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