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不能,狼奴又很想和殿下有小娃娃。许是因为不理解夫妻间有小娃娃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实在太好奇。意味着可以永远在一起吗?像辛鞍说的那样,公主和驸马,永远在一起。 且年嬷嬷和红裳她们越不许他做什么,他就越想做什么。除了殿下的话,他谁的话都不想听。 不过比起有小娃娃,狼奴更想像红裳那样陪着殿下,或者是年嬷嬷那样。殿下总会抱住她们,还埋到她们怀里。狼奴既想抱住殿下,又想殿下抱住自己。他发觉自己无比贪心,只要是能和殿下亲近,他便什么都想要。 狼奴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时,外面的花炮声已经完全停歇了。红裳他们总是起得很早,再不走他很有可能被发现。一旦被发现,被谁骂无所谓,狼奴怕自己会被关进笼子,再也不许出来,再也不许见殿下。 他最后轻轻揉了下殿下的手背,确保没有留下印子后,悄悄给殿下放回了被子里。殿下睡得极熟,又极不安分,他给放回去,她又给抽出来。 狼奴趴在她面前,也不怕她会听见,弯着眼睛轻声道:“殿下,奴喜欢殿下……好喜欢殿下。” 殿下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狼奴不舍地把身上的新衣服脱下来,重新叠好放回去,又咬起小木偶,轻手轻脚出门,用木偶胳膊继续小心地把门栓上去。 等他跃出西殿,快步走到东殿时,竟已有小太监起来点灯烧火了。狼奴屏息走进庑廊,摸黑往耳房走,却在踩上石子路的时候迎面与站在主屋门口提灯伸懒腰的小福子撞见了。 小福子揉揉眼睛辨认了一会儿,看是一脸若无其事的狼奴,扬下巴问他:“你怎么起这么早?” 狼奴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会撒谎人了,所以不抬眼睛看他,只有模有样地卷着袖子答道:“习武。” 小福子倚着门槛。接了小太监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大口,感觉身上热乎多了:“大过年的,好好歇歇嘛,至少等天亮了再起来练啊。怎么不穿多点衣服?” 狼奴点头:“知道了,我去穿。” 他提步走进耳房,关上了门。 小福子摇头:“呆孩子。小安子,给他送壶热茶进去吧。” 院子里泛起白霜的时候,年嬷嬷从碧霞阁那过来了,她利落地指挥人扫洒劈柴,自己则和面起锅做饭。 狼奴听见动静了,只是想到自己夜里去见殿下的事,心里又满足又惆怅,困劲儿便袭了上来,没支撑自己起身去帮忙,睡了过去。 等到天大亮,嬷嬷把奴才们的饭做完了,看四五个小太监围桌喝粥,便一边给过来打水的红裳和、疏萤灌水,一边朝耳房这边喊:“奴奴,起来吃饭了!听小福子说你早起来习武了,肯定饿了吧?” 年嬷嬷越喊,狼奴越心虚。明明房里没有别人,他还是脸红了,磨磨蹭蹭地把衣服穿好后出来了。 年嬷嬷端碗盛粥,给他挑了个肉包子递去:“下回别那么早起,天冷,冻坏了怎么办。” 虽然她也晓得这孩子耐冻,但就是看不得他受冻。 狼奴点头不吭声,过了会儿才问:“……殿下醒了吗?” “没呢,殿下人小觉多,约莫还要半个时辰才起。怎么,你又想殿下啦?” 狼奴确实又想殿下了。不过他不敢说,越说越不敢抬头。他也怨自己,明明已经陪殿下一夜了,怎么还要想她? 好像也怨不得殿下待他不亲近,他太黏她了,重华宫里没有一个人会这么黏她。殿下自己也不会黏别人。 “那一会儿嬷嬷带你去碧霞阁服侍殿下和美人。来,多吃点。” 早饭才吃到一半,小太监突然通报说外头来了人,是钱公公遣人送了一副腰牌和别的零碎东西,说他今天就要出发去南直隶办差了,恐怕几个月都回不来。期间要是重华宫有什么事,可以用这只腰牌出行,也可以拿着去东厂或去司礼监找汪公公。 年嬷嬷接了腰牌,千恩万谢后赶忙先去了碧霞阁,狼奴也跟了上来,只是里面还没收拾好,他得在外面等着。 两三刻钟后,姚美人已从床上起来,坐到了炕座上,楚言枝这时也从翠云馆来了,她今天穿了大红撒花遍地金的裙子,眉心还点了一只红花钿,跑跑跳跳着过来,便像一团活泼的小火焰。 瞧见守在外面的狼奴,楚言枝招了下手:“进来吧。” 狼奴羞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她,挤在红裳前面跟着进了碧霞阁。 “殿下……”狼奴试探着牵住楚言枝的袖子,没看到她手背上留有什么印记后,才问她,“殿下睡得好吗?” 楚言枝坐到了另一边炕座上,看姚美人簪发。自能下床走动了,姚美人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不用涂口脂唇就红得像三月桃花。楚言枝喜欢看这样的娘亲。 她随口道:“好啊,娘亲睡得好吗?” 姚美人点头,回头嗔她一眼:“听红裳说你夜里又没好好盖被子,往后要是睡觉再不老实,就回来和娘亲一同睡吧。” 楚言枝却捧着脸笑道:“好呀。” 狼奴眼皮一抖,紧张地攥紧楚言枝的袖子:“不可以……” 楚言枝奇怪地看他:“为什么不可以?” 姚美人在她眉心点了一下:“狼奴都知道你大了,不好和娘亲一起睡了呢。枝枝懂不懂得羞?” 楚言枝皱皱鼻子:“就想和娘亲睡嘛,狼奴才不懂。” 话一出口,楚言枝立时有些后悔,她好像说错话了。她先抬眼看姚美人,姚美人正细看着年嬷嬷递过来的腰牌,似乎并未注意她方才说了什么。 楚言枝转而看向狼奴,却发现狼奴正红着脸,两只手拧着她的袖子编花似的转着,都把她的袖子弄皱了。 楚言枝手不动了,垂眸状似无意地问:“你难过了?” 她说狼奴不懂自己想和娘亲一起睡的心思,恐怕是让他想起自己被猎者提在眼前杀死的母狼了。 狼奴听见她问话,眼睛眨得更厉害了。明明能感觉到殿下并不知道他夜里悄悄去看她的事,也不知道他说那句“不可以”,本意是不想殿下和美人睡一起后自己不能再在夜里偷偷去看她,但不知为何,狼奴就是心虚得脸上快着起火来了。 殿下说他不懂羞,他好像确实不怎么懂羞,夜里趁她睡着了去看她,还拿着她的手揉自己肚子…… 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一天才将将开始,他就已经期待天能快点再黑下来,自己再去单独陪着殿下了。 楚言枝见他还低头不说话,也开始拧手里的帕子。她纠结了一会儿,却只是道:“别难过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应该道歉才对,可是,他只是小奴隶,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无需道歉啊。 楚言枝不管他能不能听得进去了,接过红裳端来的粥舀了一口细细吹着。 狼奴拿木偶冰凉的身子贴了贴自己滚烫的脸,殷切地扯了扯楚言枝的袖角:“奴没有难过,殿下,奴以后,以后会知羞的。” 楚言枝一时没体会到他这话时什么意思,忽然听见姚美人惊声问了句:“去南直隶办灾情的外差?南直隶什么灾情?” 年嬷嬷回忆道:“还真没听钱公公他们细说,那天在北镇抚司,奴婢隐约听到钱公公宣的旨还有辛指挥使的话,好像说是牵涉数十万灾民。哎,咱们久居深宫,外头的消息,真是一点听不见。” 姚美人觉得不对劲。数十万灾民,皇上同时派去了东厂和锦衣卫,这是大灾情…… 苏州府隶属南直隶,不知姚家会不会受牵连。想来也难以不受牵连,每次有灾情,苦的都是最底下的百姓,她父亲只是典吏之职,是百姓的父母官,这般灾情之下,绝不会独善其身。 姚美人立刻唤小福子进来:“去挑几样东西给钱公公送去,再好好打听打听,南直隶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有必要,若有必要……请他关注关注苏州府的灾情,苏州府是南直隶富庶之地,年年缴税都占南直隶大头……快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8 23:59:10~2022-12-30 00:0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l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他好喜欢殿下主动挨近的感觉。 姚美人探身望着窗外, 见小福子弯腰跑远了,眸光微怔。 楚言枝晃晃她的胳膊:“娘亲,怎么了?” 姚美人回神, 摇头道:“没事。昨儿陛下问你要礼物,枝枝想好要绣什么了吗?” 楚言枝不太高兴地收回手, 翻搅着碗里还有点烫的粥:“没有。” 给皇奶奶绣昭君套的时候,她虽然学得艰难, 还总受伤,但心里高兴,因为知道不管自己做成什么样,皇奶奶都不会太嫌弃。现在被陛下本人要求着送礼物, 楚言枝都能想象出来他看到那凌乱的针脚后皱起的眉头。 他不喜欢便不喜欢, 楚言枝还不乐意给他做。 “你父皇虽不必亲自批阅奏折,平日却也少不得动笔,如今天冷, 你不妨为他做副护腕或手套。皇后娘娘常年陪伴你皇奶奶礼佛,膝盖受寒厉害, 你可以为她做套护膝。” 姚美人说着已拿纸描样了,只是神思似乎不在这上头,等楚言枝吃完早膳, 她已将绣样剪下来放到了小筐里,望着自己那碗只动了一半的粥愣神。 小福子回来了,进来禀道:“美人,奴才已经尽快跑过去了, 可他们说钱公公几个时辰前就走了, 没法儿把话带到……” 姚美人心头一紧, 不禁站起来踱了两步:“那可有探听到南直隶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们说是雪灾, 连下了十几二十多日的雪,死了好多人。先前太子殿下连年都没过就走了,为的就是赈灾。” 年嬷嬷不禁扶住了姚美人的胳膊:“小姐……” 她们的家乡都在苏州府,心里最牵挂的人也都在那里。 年嬷嬷意识到事情不妙后,眉头已皱成了川字,却不敢叹气,温声宽慰道:“陛下既已派太子殿下和东厂、锦衣卫的人去了,想必灾情很快就能平定下来。您也说,苏州府是富庶之地,仓廪丰足,一定能度过灾年的。” 姚美人虽然忧心,却也知道自己身处后宫根本做不了什么。她拍拍年嬷嬷的手背,笑道:“哪年无灾,兴许往年就有,只是这回恰被咱们听见风声罢了。大过年的,咱不想这些。” 姚美人重新坐下来,见楚言枝拿着绣样在看,指点她几处道:“娘亲今天有点累,枝枝回翠云馆做好不好?要是有什么不会的,中午再过来,娘亲和嬷嬷教你。” 楚言枝思索片刻,心里隐约猜到娘亲在为什么发愁了,几天前她们才聊起过外祖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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