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思拂冬两个吓得神情恍惚,面对着匆匆赶来的长汲的质问, 二人跪在地上解释起来:“昨晚姑娘说她困了, 我们就伺候她睡下了, 将帐幔放下便退出去了,今日一早给内室换了香,怕打扰到她,连床幔也没敢掀......” ——— 郗珣听到消息时,正值午朝。 梁帝前些时日患疾一连休朝许久, 这两日才复朝会。 不过每日也仍是那起子旧事。 朝廷党派之争, 又多了位颇的岳家提携,宫中丽妃吹枕边风的纪王。 宫中的这位丽妃显然是个聪慧的女子, 知晓自己肚子里的纵是个儿子, 也与其他几位兄长年岁差的太多, 只怕平安长大也没当皇帝的命。 是以便笼络着全家族, 将人脉压在五皇子身上, 五皇子如今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 素日里温和内敛的文静公子,眉眼间也渐渐有了睥睨天下的欲望。 郗珣随意寻了借口提前出宫,自然没有大臣敢多说一句。 殿外,浔阳公主正巧端着些汤水送来,如今里头正在议事,她便安静立在殿外候着,面上不见半分不耐。 一身天水碧配黄栗留的留仙宫裙,沐浴在日晖中的面孔洁白如新雪,姣好似春月,柔弱绰约。 郗珣与之温和颔首,步履匆匆与之擦肩而过。 他甫一回府,也没急着寻人,令人把奉清寻来。 奉清见状知晓已经是瞒不过去,当即跪在地上,以头伏地。 “主子,姑娘说想看看她父母。” ...... 珑月先偷偷去了常府,想在回朔州前见一眼自己的阿父阿母,她先前不敢告诉阿兄自己有多想见父母,她怕阿兄伤心。 她怕阿兄伤心之后将她送回常府,日后与她再没往来。 可她偷偷躲在常宅角门外许久,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她失落之下便放弃了。 纵然她说她一点都不想见父母,阿兄仍说不让她姓郗,让她搬出府邸送她走。 离了阿兄去人生地不熟的府邸,叫珑月早生出了偷回朔州的打算。 去朔州太远,凭她根本不可能一人平安到达,珑月打算出了京就去寻离京城不远的长姐。 她也好久没见过长姐了,听闻长姐都给她生外甥了,珑月还特意将自己小时候玩的值钱的玩具带着,打算全送给外甥玩。 珑月还想偷偷带走糖果儿,奈何要是带它走,只会更快被人发现,只怕奉清都不准她出府。 珑月苦恼了许久,最终只能独自一人揣着自己身上所有的银钱出发,等日后再想法子将婢女和糖果儿接过来陪着她。 她本来打算买下一匹马儿来赶路的。 可无奈她早上没有吃饭就跑了出来,走到街边食肆,闻着大街小巷食肆店肆的叫卖吆喝,珑月不争气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卖炉夹饼,卖炉夹饼喽!不好吃不要银两!” “新鲜出炉的箸头春,过门香!您想吃什么肉都有!给您炸熟喽!” 满街各种羊肉、鱼肉、角子扁食的鲜香。 珑月心道,她今日偷跑出来的早,眼看时辰还早,肚子也饿了,那干脆吃完了再出发吧。 珑月寻了一家看着最干净的角落里的面肆。 店主是一对瞧着约莫三十余岁,收拾的十分干净的夫妇。 珑月将自己嘴馋许久的那热脍鲜笋汤面点了一大碗。 面肆娘子叫她男人擀面的功夫,一面翻滚着热锅,一面笑着问她:“姑娘您这菜点的别致,我们家虽有这道面,往日里啊旁人总将笋配着饭,混去面汤里倒是罕见。您可吃得了虾仁干儿?葱姜花生油?” 珑月饿的直点头,她说:“我不吃葱,其它的都可以。” 许是珑月近来食欲不振,一时换了府外的面条,她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拿着鸡汤筒骨与火腿吊出来的老汤底,奶白奶白的色儿,再用鲜笋切片混入猪肉、鹌鹑肉、香菇丁炒熟激发鲜笋香菇的香味。 拿着上京人吃什么都离不开的豉油与香豆酱加入调味,这面料便是炒制好了。 那食肆老板擀面擀了十余载,手艺只怕是王府的大厨也赶不上,他擀出来的面条香弹劲道,每一口下去都能咀嚼出新麦的香气弹牙来。 那娘子与她笑道:“姑娘赶巧,这面是我母亲种的麦子,昨日才打出来的新面,如今吃新鲜过两日只怕又是就没这股子味儿了。” 珑月嚼起面条来,她吃饭喜欢往上加几勺这几年才兴起的红通通的油辣子,将两腮塞得满满的,一张小脸被辣的粉红粉红的,不停的张唇吸着凉气,像一只粉皮小猪般。 她这般好食欲的模样,也引来过往行人注意,倒是无意间替食肆拉了几位客人。 见有小姑娘吃的如此欢快,带来了好生意,那食肆的夫妻心中十分欣喜,怕她辣着,又连忙给她送来了一碗汤角子。 店主夫妻二人有个跟在店里的小儿,约莫七八岁大,已经十分懂事的会帮着家里人收拾起客人用完的碗筷。 小孩儿端着汤角子放到她案边,懂事地给她介绍:“这碗汤角子是我娘送您吃的,你吃不要钱,好吃再给您盛一碗。” 珑月当即感动不已,谢过接下,自从出了朔州,她再也没见过如此好客的店主了。 她喝下一勺那汤角子里的热汤,鲜美的眯起了眼睛来。 “好喝,比我喝过的龙筋汤都要好喝!”珑月舔了遍唇瓣,她的大为追捧叫那小孩儿开心的咧起了嘴角。 店主夫妻二人得空休息时,珑月听那店主与他妻子说话,言语间却总是唤他的妻子‘阿妹’。 珑月直言直语的问那小孩儿道:“你爹娘究竟是夫妻还是兄妹啊?” 她这乱七八糟的称谓,要是旁的成年人定然是要生气的。 什么叫你爹娘是夫妻还是兄妹? 这不就像逮着一位妹子问,阿姨您是男是女?么? 可这小孩儿显然是不懂的,他憨憨地答说:“当然是夫妻啊!不过我爹娘好像也是兄妹。” 珑月惊愕不已,“兄妹还生了你?!” 珑月这话惹来那对夫妻听见了,当即羞红了脸,妻子小声说:“我与我丈夫都是母亲捡回家养大的,小时候我当他是阿兄,他当我是阿妹,这称呼唤习惯了也改不掉,倒是叫姑娘见笑了。” 珑月瞪大了眼睛,心中很是惊讶,“还可以这样吗?” 她简直闻所未闻。 珑月的话在唇齿间过了一遍,忽的有些紧张起来,她听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小声问:“当了阿兄还可以当丈夫吗?” 那店主夫妻一怔,皆是有些窘迫,丈夫妻子都不好意思回话,倒是他们那小儿子说:“这有何不可?我爹娘又不是亲兄妹,捡来养的而已!” 听自己孩子这般说话,倒是叫那女子羞意去了几分,她笑道:“那时候我母亲捡我二人回来的时候便存了这个念头,我也不用外嫁,家中母亲还是母亲,也不用去伺候旁人的母亲。” 女子说话间,神情虽害羞,眉眼间的幸福却是遮掩不掉的。 珑月闻言,若有所思的喝着碗里的汤。 她连忙遥遥脑袋,将那个被阿兄知道会被气死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去。 珑月不再停留,匆匆喝完碗里的汤,见那一家三口围在一起说话,她也不打扰,从金袋子里选了许久的。 她带走的这些金锭子都跟随了她许多年。 有是逢年过节王府制造的每人发一些压岁的金饼,还有她从小起当玩具玩的,形态各异的小畜生。 珑月左看右看到底都是舍不得,看了半日,最终她放了一枚金饼放在桌面,起身离去。 一路问着路,总算是问到了马市。 她顾不得看旁的赛马,一入马市便匆匆定下一匹外观十分不错的枣红马。 珑月问了价钱,要一百八十两。 她便对店主说要买下来。 店主当即眉开眼笑要人给她把马儿牵出马厩,收拾干净,还赠送二十斤上等的粮草。 珑月连忙摇手说不用,“粮草少给我拿些就好,我带着身上不方便......” 说完珑月欲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左摸右摸,却怎么也摸不到了。 珑月笑容顿在脸上,一时心中惊愕,将身子搜了个遍也没找到她的钱袋子。 店主瞧她这副模样,立刻不肯放过她了。 “姑娘,您买马的银两到底是什么时候给啊?!” 珑月后知后觉,立刻难以置信起来:“我的银袋子丢了......” 那是她一路上的盘缠呐,她弄丢了,她还怎么走? 珑月急的快哭出来,她对着这片上京更是失望透顶,她四处在人群中搜寻,急的让嚷嚷道:“谁偷拿了我钱袋子?我的银袋子没了!” 那可是她日后的身家盘缠,她没了银袋子怎么回朔州去?! 那店家以为她是故意来闹事的,马儿都给她牵出来了,这位生的倒是人模人样的小娘子奈何不做人事? 看穿着只怕也是出身富贵。 店主一张生有星星点点麻子的瘦长脸,露出一个虚伪的微笑,“姑娘也可报上府上名头,我们自会上贵府替姑娘去取银两。” 珑月摇头:“不要!我不要了......” 那店主一听她不要了,顿时面色阴沉下来,上下打量了珑月一番,见她生的如此貌美,尖酸刻薄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缕揶揄:“不要了?!我可得给小娘子您提个醒儿,我们这处可有人罩着的,您最好好好的听话付银子!钱货两讫,否则——” 他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将珑月浑身上下打量了遍,“您呀,估摸着是走出不这个门!” 二楼包厢间内—— 一群暗卫远远往下看着,偷偷瞅一眼身边喝茶的主上,见主上都不着急,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话。 只来将功赎罪的奉清苦恼劝说:“主上,要不叫人送些银子吧,那人熊心豹子胆敢吓唬姑娘,姑娘还是如此小的年纪,估摸着被这阵仗吓坏了!” 郗珣并未曾说话。 他眸光浅落楼下,那小孩儿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她不停抬手的模样,不用去看也知,是在抹眼泪。 郗珣身侧案几上是方才暗卫从贼人身上取回来的银袋子。 市面上最大号的银袋子,里头塞满了金光灿灿的金叶子,金饼,甚至还有各种她小时候喜欢玩弄的玩具。 足足四五斤重。 小小身量,腰上却挂着这么大的金袋子。 一路上暗卫来报,道是她买了糖葫芦又买了糖糕,还吃了汤面,贼不盯上她盯上谁? 郗珣不由的曲起指节抵着额角。 费尽心思亲手教养的孩子,最终被长汲一群人溺爱成如此五谷不分的德行。 如今来买马,莫不是打算往旁处跑?她这个憨蠢的,是打算如何将自己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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