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这副扁着嘴不虞的样子,萧煜揉了揉她鼓鼓的两腮,笑道:“生气了?是怪朕这几日不来亲自找你?” 他垂首,伏在苏织儿耳畔解释:“可这几日朕实在是忙,有太多政事要处置,才抽不出身来见你。” 苏织儿抬眸瞥他一眼,“陛下知道,我气的不是这个。” 萧煜薄唇微抿,大掌轻柔地落在苏织儿的鬓间,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面露无奈,“我知你在气什么,可当时我也着实没有办法,若不彻底铲除定远侯和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之人,恐怕往后我们的日子也很难得到安宁。我不想你和绥儿遇到危险,可也知道要是不用那法子将你送出去,你根本不会心甘情愿地走。” 他太了解她了,她的性子太犟,若是他提前说要将她和绥儿送走的事,她定然会坚持留下来,与他共同面对一切。 可当时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付老定远侯贺诤一事最后能否成功,他本就是孤注一掷,若当时韦毅带来救驾的兵马晚来一步,叛军是不是就已经攻入皇宫,割了他的脑袋,要了他的性命。 他不能让她陪他一起死。 萧煜猜得不错,苏织儿的确会这么做,其实这回她不回宫,也不是真的要跟他置气,而是想让他知道,她不希望将来面对危险,他还做出同样的事,她神色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萧煜,往后你若再丢下我一人自己逞强,我就真的生气了,再也不理你了,你不要总是一个人撑,如你所说,我们是夫妻,自是一辈子要荣辱与共,生死相随的,你纵然想挡在我前头保护我,也要记得你背后有个永远愿意默默支撑着你的人……” 萧煜伸手缓缓拭去苏织儿言语间如断弦般坠下的眼泪,也不知他前世究竟修了什么福,这辈子才能遇到她。 她或是不知道,于他而言,从来不是他在保护她,而是她将他自黑暗无底的地狱深渊中救出来,一次又一次。 “好,我答应你。” 无论生死,往后,他再也不丢下她了。 萧煜凝视着她那双湿漉漉的潋滟的杏眸,语气中转而添了几分恳求,“那织儿,肯随我回去了吗?你若不在,后宫可就真没有人了,你也不想让朕孤寡一辈子吧……” 苏织儿看着他故作可怜的样子,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嘟囔道:“什么没有人呀,陛下的后宫不是还有那些多嫔妃吗,将来说不定还要纳新人,我算得了什么……” “怎的,吃味了?”听得这番话,萧煜挑了挑眉,面上浮现出几丝愉悦,“我已打算将那些妃嫔都送出宫去,将来,只有你和绥儿便够了……” 苏织儿闻言愣了一下。 这可不是小事。 “真的?可太皇太后那厢……” 提及太皇太后,萧煜眸色沉了沉,“放心,太皇太后将来不会住在宫中,朕已将她送回了隆恩寺,她既得喜欢礼佛,那厢是最适合她的地方不是吗?” 苏织儿朱唇微抿,她清楚,这哪是送走啊,分明是赶走,萧煜竟是为了她,甚至不惧将来以不孝之名被世人戳脊梁骨。 “你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若是没了,那我的皇后,是不是该随我回宫了?” 见萧煜说着坐起了身,苏织儿蓦然想起什么,扯住他的衣角,急切地问道:“陛下身上的毒如何了?我听祖母说,我爹寻来了那毒的解药,那陛下可是好了?” 萧煜闻言微微迟疑了一下,旋即笑着重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自是好了,如今身强体健,迫不及待想抱你回宫了。” 说罢,他看了眼苏织儿身上单薄的寝衣,一下用衾被将苏织儿牢牢裹了起来,只露出脑袋,旋即打横抱起,径直往屋外而去。 苏织儿登时慌乱地提醒道:“陛下,如今可是夜里!” “夜里又如何。”萧煜不以为意,垂首看了苏织儿一眼,“好容易让你答应回去,万一你明日醒来反悔怎么办!” 苏织儿没想到他这般任性,忙又道:“可还有绥儿,绥儿还在叔母那厢呢……” “我明日会派人接绥儿进宫,他还小,尚且跑不了,但你不一样……”萧煜面上浮现些许促狭的笑,“我可得将你抓牢了,不能让你跑第二次。” “哪里会跑啊。”苏织儿粲然而笑,自衾被中伸出双臂缠住萧煜的脖颈,“这辈子怕是撵都撵不走了,一辈子赖着你!” 萧煜眸中的笑意愈浓,抱着苏织儿的手揽紧了几分,“那我可真是,乐意之至!” 翌日,镇南侯府。 许岸之神色疲惫,骑着马慢悠悠行在回府的路上,自打平定老定远侯叛乱后,为了处理后续事宜,许岸之这阵子吃睡都在官府,并未回去,如今处理得差不多了,方才让人带信回府,收拾收拾他的屋子,备好热水,他想好生休息休息。 快抵达府门口时,他远远望见外头等了一人,不是旁人,正是他那明媒正娶的夫人宋茗箬,想起上回她也是这般在门口迎他,好意关心他,可他生怕被老定远侯看出端倪,发现他不过假意合作,对宋茗箬的态度着实有些恶劣了。 许岸之面含愧疚地在宋茗箬面前停下来,翻身下马,正欲说些歉意的话,却见那个向来端庄稳重的女子蓦然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他高举着双手颇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方才将手落在她的背脊上,安慰般轻轻拍了两下。 “箬儿,对不起,上回,我对你那般凶,都是因为……” “世子爷不必解释。”宋茗箬擦了擦眼泪,对着许岸之笑了笑,“我明白,我都明白,是我先前误会世子爷了,以世子爷的性子,怎会做出背叛陛下的事呢……” 许岸之闻言眼眸微垂,暗暗苦笑了一下。 其实也不算误会,那日在珍馐阁,那人提出所谓的合作时,他真的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他便清醒了,最后干脆如实禀告萧煜,将计就计。 老定远侯错就错在找他合作,他不仅低估了他对苏织儿的情意,亦高估他对萧煜的恨意。 其实刚知道萧煜就是周煜时,他的确很愤怒,还将这个愤怒宣泄到了萧煜身上,但他其实心底很明白,不是萧煜夺去了苏织儿,苏织儿从来就不是他的。 若没有他当初的卑鄙之举,令太皇太后赐婚,也许他们两人能更快地解除误会重归于好,不会经历后头的那么多的波折。 老定远侯不会明白,他许岸之喜欢一个人,根本不会舍得去伤害她。 可他的深情又有什么用呢,不属于他的终究不属于他。 许岸之看向面前的宋茗箬,薄唇抿了抿,片刻后,柔声道:“箬儿,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宋茗箬就算不喜欢他,但成亲这么长时间以来,从内到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始终将这个世子夫人做得很好,无可指摘,他虽或许无法给她这颗心,但定也要如此,至少做个合格的夫婿。 听得此言,宋茗箬双眸微张,蓦然有种真的如愿以偿的感动,她强忍住如潮水般涌上的泪意,重重点了点头。 自打十四岁那年被先皇指给当时还是六皇子的陛下为皇子妃后,宋茗箬便始终将对许岸之的这份情意深埋在心底,本以为两人再无可能,没想到最后老天眷顾,兜兜转转,她竟真的嫁给了他。 “世子爷,午膳已经备好了,您不若先吃一些,再好生休息吧。”宋茗箬道。 “好。”许岸之颔首,“麻烦你了,箬儿。” 两人并肩往府内而去,宋茗箬悄悄抬眸看向身侧的男人,唇间漾起些许甜蜜的笑意。 她也不贪心,不求他对她爱意深重,只愿他能打心底承认她是他相携一生的夫人。 没错,只消他不知道当初赏荷宴之事是她和陛下合谋设计的他,他们定能这般继续好生过日子…… * 因着云秀宫被焚,萧煜深夜抱着苏织儿回宫后,直接将她安置在了皇后寝宫凤鸾殿,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萧煜此举,无疑是在直接宣告他要将苏织儿封为皇后。 然众人尚且议论纷纷之时,萧煜宣告了一件更荒唐的事,他要遣散后宫,往后只余苏织儿一人。 遣散后宫之事,根本是前无古人,历朝历代从未有皇帝这般做过,一时间朝臣均上书劝阻,让萧煜收回成命,然萧煜却是铁了心,甚至已经命人开始着手安排此事。 众臣见劝谏无果,转而求助在隆恩寺的太皇太后,欲令太皇太后以皇祖母的身份对萧煜进行施压,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太皇太后的闭门不见,只令刘嬷嬷传话说,往后宫里宫外的大事小事均由陛下做主,她已年迈,只想在寺中清修祈福,往后都不再插手这些事。 这话说得已然明明白白,太皇太后并不想管,苏织儿听闻此事时,尚且有些惊诧,后来才从萧煜口中得知,太皇太后是对她有愧,先前老定远侯寻人扮作游方高僧,编出“宫中有自远方而来的邪祟”一话,引得太皇太后疑心于苏织儿,后来被蒙蔽的太皇太后还险些因着疫疾时外头的流言而赐死于她。 太皇太后自觉活到这个岁数,却还是不分善恶,轻易受奸人挑拨,险些令大澂江山落于贼人之手,不免羞愧难当,便干脆从此与青灯古佛长伴,再不问国事。 连太皇太后都不管,朝臣们束手无策,到最后便也不得不作了罢。 那些被遣散的妃嫔依萧煜的意思是直接令她们回家去,可毕竟曾是宫妃,就这般回了家,她们的日子不一定好过,便有人直接求到了苏织儿面前。 关于这五个宫妃未来去向之事,苏织儿辗转反侧几乎一宿未眠,次日,便主动向萧煜提出,此事由她来安排,萧煜没有拒绝,只想了想,告诉了她一件事。 苏织儿听罢,惊得舌桥不下,直至今日,她才知晓,原来除了她,后宫的这些妃嫔都未被他真正临幸过,当初将她们招进宫,也是源于太皇太后的施压。 而至于所谓“临幸”,一部分是源于太皇太后,另一部分便是他当时疯得厉害,想借此让她心生嫉妒,实则他并未碰她们,当初也不过在她们寝殿坐上一会儿便走,那些妃嫔哪好说出自己未被临幸,只想瞒得牢牢的,不愿丢人,故而此事也几乎无人得知。 苏织儿定定看了萧煜许久,心绪有些复杂,她默了默,问道:“陛下便不觉得有愧于她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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