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苏织儿始终一声不吭,可两人都深深替她委屈,若是所谓的侍寝便是这般,她们宁愿她家娘娘永远被冷落。 更衣罢,苏织儿复又在床榻之上躺下,任凝香凝玉放落了床帐,将那位御医给召了进来。 赵睦在外头站了快半个时辰了,一双腿都快站僵了,听见里头传召,忙快步入内。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在心下犯嘀咕,那位陛下召他入宫时分明说过,他虽入了太医院,但往日只要给他一人瞧病即可,但如今怎么出尔反尔,还逼着他给后妃瞧病来了。 赵睦心里虽不虞,但他向来是个贪生怕死的,断不敢不从,纵然心里再不快,也只得乖乖听命。 他垂着脑袋跟着引路的婢子一路入了殿内,在床榻前停下,正欲低身施礼,却听一声惊诧的“赵大夫”。 抬眸看去,隔着床帐辨认了好一会儿,亦是惊了惊。 “苏……苏小娘子?” 两人面面相觑,赵睦绝想不到外头传闻的云妃娘娘竟还是老熟人。 苏织儿同样想不到,她抬首道了句“都出去吧”,尽数退了殿内的宫人后,方才问道:“赵大夫为何会在宫中,还成了御医?” “这……说来话长……”赵睦闻言长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经历同苏织儿娓娓道来。 想他还在沥宁时,过得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只是没想到一朝跟着那位六皇子进了京,后头六皇子登基,他竟是被强留在了这儿。 提及萧煜,他颇有些滔滔不绝,可谓满腹牢骚,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苏织儿身上,“……当时跟着陛下到京城来,我还以为苏小娘子你怎么了,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也不敢问,你不知道,自打你不见后,陛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终日面上也不见笑意,可是吓人了……” 闻得此言,苏织儿微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少顷,便将自己的经历粗粗同赵睦说了,说罢,蓦然开口问道:“赵大夫,陛下那病……还未痊愈吗?” “病?”赵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病?” “就是……”苏织儿抿了抿唇,“就是偶尔会性情大变,失去理智的病……” 赵睦闻言怔了一下,甚至于一瞬间神色有几分躲闪,他支吾着正不知如何答这话,却听苏织儿复又喃喃道:“我总觉得昨日……他好似有些不大正常……” 赵睦登时面色大变,忙抬手示意苏织儿莫要再说,“苏……娘娘,这话可不兴说,别教外人给听见了!” 他瞥了眼苏织儿手腕上的伤,不必猜都能想到这是何人所为,他拧了拧眉,神色颇有些凝重,但很快,便故作轻松般对苏织儿笑道:“陛下的病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只是当初病得重,没那么容易彻底痊愈,故而还会时不时发作那么一两次。” 赵睦面上的迟疑太过明显,使得苏织儿对他这话半信半疑,但他都这般答了,她也不好再问什么,默了默,只又道:“赵大……赵太医,你可知范奕范大人如今在何处?” “这……我还真不知。”赵睦不明所以道,“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哦,没什么,好似听说他高升了……”苏织儿笑了笑道,“随口问问。” 她自不是随口问问。 经历了昨夜一事,苏织儿蓦然发觉,自与那人重遇后,她似乎始终都在伤心于他的改变,却并未思考过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难不成是当初她的不告而别才让他性情大变,但苏织儿总觉得,应当也不至于此吧。 听她爹说,萧煜登基后,范奕似乎便被调离了沥宁。 也许找到那位范大人,让他替自己作证,指不定便能解开两人当年的误会…… 此时,皇宫御书房。 小福子头顶着烈日,自御膳房回来,脚下步子飞快,生怕慢一步手中这碗冰酥酪就化了,直至交到小成子手中,方才松了口气。 他探头探脑地往开了一条缝的御书房内望了一眼,低声问道:“这天还阴着呢?” 烈日当空,小福子莫名其妙说出这话,旁人听见定是茫然,但小成子却是了然,叹声道:“是啊,不过倒还好,至少不是狂风骤雨。” 说着,便缓缓推开殿门,提着一颗心将手中的冰酥酪送了进去。 侍立在桌案前的高祉安端出食案中的冰酥酪搁在萧煜面前,恭敬道:“陛下,您也批阅了半日的奏折了,这天热,要不,您先歇歇,吃些冰酥酪解解暑。” 他眼见萧煜抬眸瞥了眼桌上的冰酥酪,须臾,却是烦躁地拧了拧眉,“撤下去,朕不喜甜……” 听得此言,高祉安不免有些意外,毕竟他们这位陛下从不显露自己的喜好,不管是什么吃食,只消送来了,定是会吃的。 可萧煜既得这么说了,他只好应声,将那碗冰酥酪重新放回食案中,交还给小成子。 然小成子端着食案,还未转过身,就听得一句“等等”,疑惑地看去,便见他们那位陛下坐在桌案前,神情颇有些不自然,少顷,低咳了一声,义正辞严地道了一句:“但御膳房既然做了,便莫要浪费……” 小成子听到这话,不由得在心下嘟囔根本不会浪费,这般好东西,萧煜不吃,到最后自然是便宜了底下的人。 这话他自是不可能说出口,见萧煜拦他,晓得他大抵另有安排,果然,就听他紧接着道:“丢去云秀宫,就当朕赏她的……” 小成子闻言稍愣了一下,立即躬身道了声“是”,只觉萧煜这话一说出口,周身散发出的躁意似乎也消散了些。 他心领神会地与高祉安对望一眼,端着食案出了门,去往云秀宫的路上,忍不住在心下腹诽。 要说他们这位陛下的嘴也是硬,分明就是想着赏赐云妃娘娘,偏偏还要装作迫不得已。 也是不知道他这口是心非的举动到底骗得过谁。 云秀宫那厢,赵睦与苏织儿聊了一炷香的工夫,便开了些滋补的汤药,给了些药膏,让她记得一日抹上三回,身上的痕迹想来很快便能好了。 赵睦走后,胡姑姑伺候苏织儿下榻用了午膳,站在一旁时,面上的笑意根本掩不住,陛下昨夜留宿云秀宫的事儿在宫中都传开了,甚至今日云秀宫的宫人在苏织儿面前都比往日听话殷勤了许多。 胡姑姑昨夜并未值夜,早早就睡下了,后头萧煜突然来,凝香凝玉吓得不轻,也未叫她,故而胡姑姑并不了然昨夜之事,甚至还在为苏织儿终于受了临幸而欢喜不已。 昨夜被折腾了大半宿,苏织儿累得不轻,午膳罢,吃下了小成子送来的冰酥酪后,便躺在小榻上足足睡了近两个时辰。 起来草草用了个晚膳,沐浴更衣,复又上了床榻。 睡前,凝香凝玉欲给她上药膏,却是被苏织儿给阻了,道她自己来。 这满身的痕迹,衣裳都得褪了,她到底面皮薄,有些不好意思,便将身上抹得着的地方都抹了,抹不着的,便由着它,左右自己也能好。 她侧身面里而躺,今日殿内热得厉害,苏织儿连薄被都没盖,闭着眼睡得迷迷糊糊间,忽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猛然一惊,侧身看去,一下望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昨日种种一瞬间涌入脑海,那未消的俱意令苏织儿下意识坐起来,蜷起身子缩在了角落里。 男人看着她这副防备害怕的模样,双眸眯了眯,眸光晦暗不明,抬起的大掌悬了片刻,方才幽幽收了回来。 苏织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见他今日似乎并未有异常,方才低声开口道:“陛下怎的来了……臣妾今日恐是伺候不了陛下了……” 对面人一言不发,须臾,蓦然抓住她的腿,轻轻将她往自己身前拽了拽。 苏织儿下意识低呼一声,然下一刻却见他拿起搁在床头绣墩上的药膏,默默替她抹起了伤处。 男人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摩挲着,带来丝丝痒意,苏织儿嗅着飘散在空中的淡淡药草香,凝视着眼前人,心底的恐惧也跟着一点点消散。 面前之人垂着脑袋,神色虽是冷冰冰的,但眼神却格外清明,和昨日那般癫狂的样子截然不同,好似是两个人了。 苏织儿隐约记得,昨夜被他绑了许久后,也是他亲手解开了她的束缚,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他双眸中的猩红已然褪去,凝视着她的神色复杂,痛苦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懊恼,他伸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但最后五指微屈,指尖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害怕什么,又缓缓将手收了回去。 就像今日苏织儿对赵睦说的,她总觉得昨夜的萧煜很不正常。 苏织儿并非没有与发病时的他欢好过,他们的第一次便是在那般情况下进行的,那时的萧煜虽也是有些肆无忌惮,但终究有所克制,而不是像昨夜那般扬笑着,满脸都是癫狂,好似理智被彻底吞没,为一种扭曲阴鸷的情绪彻底支配着。 须臾,苏织儿幽幽开口道了句“多谢陛下”。 那人终是抬首看来,听到这话,却是避开了苏织儿的眼睛,旋即兀自冷笑了一下,“谢朕?朕只是想让你好得快些,才好继续幸你。” 苏织儿闻言皱了皱眉,虽说他眼下看起来不疯,但嘴上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不动听。 上药便上药吧,偏要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怎的,他多来给她上一遍药,她还真的能好得快了? 好像总是要刺她一句,否定什么,他心里才痛快一般。 男人的大掌落在她的腰上,触及那片淤青,微微的刺痛感使得苏织儿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听得这声,萧煜的动作微滞,手再落下去时显然轻柔了许多,他薄唇抿了抿,低低道:“昨日分明看出我……看出我喝了酒不清醒,你就不能服个软,偏要同我作对……” 苏织儿听得这话秀眉登时蹙得更紧了些,想也不想,登时反驳道:“所以昨晚,还是臣妾的错了……”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毕竟眼前人如今可不是她那个好脾气的流人夫君,而是高高在上的大澂君王。 普天之下谁人敢与他这么说话。 她本以为他大抵是要发怒,却见他只抬眸看了她一眼,竟是微微垂首,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 苏织儿颇有些意外,须臾,就听他道:“往后若再……” 言至此,他又突然止了声,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再”这个字太不吉利,并未再说下去,只默默替苏织儿抹完了药膏后,扯过一旁的薄被丢在她身上,还是那般听起来令人不虞的语气,“夜里不知道盖被子,别着了凉还要让太医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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