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被禁足在东宫的这些时日并未沾染女色,心里实是痒得不知所以,瞧见那女子的清丽容貌后,如何还能按捺的住? 那内侍见他眸中欲.色毕显,立时苦苦相劝道:“殿下可别在这个时候再惹了陛下不快,不然岂不是又留给了黎王一党向陛下进谗言的机会?” 提到黎王。 李兆心口那细细密密的痒意总算是消散了些,只见他板着脸说了句:“罢了,万一这女子是父皇看中的人,倒让本宫惹得一身骚。” 那内侍大喜过望,忙替李兆引路,心里挂念着得今早把这位祖宗带到凤藻宫里,也好让孙皇后替他想想法子。 才刚走出了几步,李兆便面色沉沉地瞪了那内侍一眼,说:“本宫忘了一件事。方才本宫分明告诉你不许跟着,你怎得又偷偷跟了上来,莫不是本宫的话不管用了?” 这话一出,那内侍心里慌得直打鼓,料定了这位祖宗定是对那竹林凉亭里的女子起了意,这便要支开他去好生享用一番了。 他虽有心再劝,可李兆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说不准一会儿便要打上他几十大棍。 思及此,那内侍只得咬咬牙退往了宫道上。 而李兆也果真扯了扯嘴角,抬眼望了不远处的廊道,果见好半日才有一两个宫人路过,当即便放下了心,重又往那儿竹林里走去。 * 苏贵妃所生的五皇子自幼养在永乐宫里,如今非但是生的浓眉大眼,可爱聪慧。一口奶音唤起人来更是童稚童趣的很儿。 陈氏抱着五皇子爱不释手,嘴里笑道:“到底比念于大了这样多,抱在怀里也沉甸甸的。” 苏贵妃盛装华服,由宫女们服侍着坐到了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中,又吩咐大姑姑们绕到玉刻湖光山色屏风后,将她备好的那一屉多宝阁取了出来。 那多宝阁里便装着不少极名贵的头面,各色簪环皆是十二支,苏贵妃笑着与苏荷愫说:“这是给你和雪姐儿备下的,你们若喜欢便自己带着,若不喜欢便留着将来给你家少柔和涵姐儿添妆吧。” 苏荷愫忙笑道:“贵妃娘娘赏下来的头面,我和长姐都抢着要呢。便是少柔和涵姐儿都不舍得给。” 陈氏笑骂她:“偏你嘴甜,娘娘可不得多赏些头面给你?” 每回进宫,苏贵妃总要搜罗出这些珠光宝气的头面来,像小时候买糕糖一般哄苏荷愫高兴,姑侄两人一时间都笑得合不拢嘴。 苏荷愫也顺势将她前段时日给苏贵妃亲手缝制的亵衣、肚兜和鞋袜都拿了出来,略带扭捏地说道:“这是我给娘娘做的小物,娘娘可别嫌弃。” 苏贵妃也不等身边的宫女去将那些小物奉来她身前,而是自个儿从那紫檀椅里起身,笑盈盈地接过苏荷愫递来的衣衫鞋袜,说:“愫儿怎知本宫缺这些?身边姑姑们做的亵衣总有些磨身子。” 立在她后头的宫女们立时捂嘴偷笑道:“娘娘昨日还挂金央姑姑做的里衬好呢,今日怎么就改了口风?” 陈氏搂着苏荷愫笑作一团,苏贵妃也笑着数落了那两个多嘴的丫鬟,才问起了苏月雪。 再提起了于氏,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悲怆。 不多时。 永乐宫庭院里候着的太监便隔着门轻轻说了一句:“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苏贵妃这才收起了那股松泛的笑意,将奶娘们好生服侍五皇子,她自个儿则搀扶住了陈氏,说道:“宫宴开始的早,这便该往西华池去了。” 陈氏讶然,问:“不必拜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苏贵妃只笑着摇摇头道:“太后一向不见人,凤藻宫却是不必去了,省得又要跪上一两个时辰。” 她说话时柳眉微扬,眸色生动得仿若春日里的嫣粉桃花,怪道明侦帝待她如此宠爱,连新进宫的那几个嫔妃们都奈何不得她。 苏贵妃领着陈氏与苏荷愫往西华池走去,路遇御花园时,瞧见那争奇斗艳的妍丽花圃,苏荷愫便惊呼出声道:“如今已隆冬时分,御花园的花怎得还这般生机勃勃?” 苏贵妃笑盈盈地回她:“许是因这宫墙深深,将那寒风挡在了墙外。” 走至西华池时。 恰巧遇上孙皇后和朱珠公主这一行人,虽不必特地去凤藻宫请安问礼,可骤一遇上中宫正主,陈氏等人也不得不跪地行礼。 苏贵妃素有明侦帝做依仗,平日里与孙皇后已是撕破了脸皮,当即只匆匆行了个礼,便又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将下首的陈氏与苏荷愫皆扶了起来。 行礼毕。 也不去看朱珠公主和孙皇后铁青的脸色,只扭动着自己纤细的腰肢往西华池的偏殿走去。 趾高气扬的模样险些恼火得朱珠公主要上前去“管教”她一番,却被孙皇后死死拦住。 只见孙皇后蹙起柳眉,无奈叹道:“吃了这样多的亏,怎么还是这般冲动?” 朱珠公主瞥见孙皇后眸子里凝着的薄怒后,这才压下了心中的愤懑,嘟囔道:“母后这中宫正主做的真没意思,连这贱人也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这说说的戳心,服侍在这两位主子身侧的宫女们都提起了一颗心,恨不得立时堵上自己的耳朵才好。 孙皇后倒还算沉得住气,只是矍铄的眉眼里不慎露出几分神伤来,她道:“先前你去永乐宫打了苏贵妃一巴掌,得了什么好?你父皇非但把你申斥一顿,连你大婚的嫁妆都减了半。你新婚头一夜将贺成的脸刮花,得了什么好?害得你父皇亲自向贺家二老致歉,以致他如今连你的面也不愿见。” 这些话却是半点没有说错,朱珠公主听后果真也如恹恹地应了,向孙皇后道了歉,才说道:“女儿如今怀了身子,贺成总要看在自己的血脉上多顾忌我几分,母后所求之事一定能办成。” 孙皇后藏着愁意的眉宇因朱珠公主的这番话而倏地舒展了几分,她抚了抚朱珠公主的皓腕,说道:“你弟弟此番被你父皇多番申斥,若是能那黎王也露出了狼子野心,若是能为你弟弟拉拢来贺家,咱们母子三人便可高枕无忧了。” 朱珠公主也顺着孙皇后的话说道:“待来日弟弟登上帝位,便让这起子贱人好瞧。” 孙皇后笑而不语。 因每个孤寂苦闷的深夜,她也是这般劝慰自己。 如今且让苏贵妃那贱人得意吧,待来日太子坐上帝位,她有的是法子让这贱人生不如死。 夫君的宠爱与无边的权势。 她总要将一样牢牢攥在手心才是。 * 西华池外响起几声磬书击石的声响。 众妃嫔们皆坐回了位席中。一刻钟后,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明侦帝与孙皇后相携而来,今日明侦帝心情甚佳,便笑着说道:“此乃家宴,众爱卿们不必拘谨。” 孙皇后一坐上凤椅,便也举起了自己的杯盏,与下首的大臣和嫔妃们说道:“本宫来迟了,先自罚三杯。” 明侦帝罕见地朝着孙皇后温情一笑,接过了她递来的杯盏,与下首的大臣们说:“朕便替皇后罚上一杯。” 他一饮而尽,下首的妃嫔与大臣们俱都站起身遥祝明侦帝与孙皇后龙体(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明侦帝搁下杯盏后,才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自己左侧下首空着的座椅,欢喜的面色好似在那一刻结了冰。 孙皇后立时为李兆开脱道:“太子内急,由宫人们领去净室了。”说罢,又悄悄给身后的宫女递了个脸色。 明侦帝不过冷哼一声,到底是不想往细出深究。 寿宴开始后。 先由黎王领着几个尚未成年的皇帝向孙皇后祝了寿,笑得孙皇后合不拢嘴后。黎王又向明侦帝献上了贺礼,只道:“这是儿臣前年走访西北等地搜罗来的百寿被,那些百寿老人们仰慕皇恩,不必儿臣苦求,便自发为父皇您缝制了这等福寿绵泽的锦被。” 便将黎王呈上来的百寿被以蜀锦为底料,上头则点缀着不同布料的花布块,东拼一块西凑一块,倒也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这份礼可算是送到了明侦帝心坎上,一连对黎王说了好几声“很好”。孙皇后则险些维持不了脸上的笑意。 下首的苏荷愫饮了一杯清香四溢的果茶,朝着沈清端吐了吐舌,促狭地笑道:“这也在夫君的计划之中吗?” 沈清端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哪里是西北寻来的百寿被,不过是黎王妃带着好几个丫鬟们扯烂了布条连夜赶制出来的普通锦被。” 苏荷愫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今日能亲眼目睹李兆陷入永劫不复的地狱,她便高兴。 如此想着,苏荷愫便又饮下一杯果酒。再想饮时却被沈清端悄悄挪开了酒杯,只道:“一会儿软软该晕.奶了。” 话音一落。 苏荷愫一时间便羞红了双颊,由此还不够,那红晕还染到了耳朵根上。 众目睽睽之下。 沈清端说出这等孟浪之语,当真是……当真是太过大胆。 一刻钟后。 黎王祝完了寿,便又坐回了西边靠角落的座椅中,与黎王妃相视一笑后,将菜碗里的胭脂鹅脯夹给了她后,说道:“父皇很喜欢。” 黎王妃莞尔一笑,姣美柔意凝于她羽扇般的睫毛上,黎王瞧了心里总会熨帖几分。 他说:“辛苦王妃了。” 话音未落。 几个内侍已领着醉醺醺的太子李兆走进了西华池内,他虽已灌下了好几碗醒酒汤,此刻却还陷在欢愉之中,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朝着上首的明侦帝说:“儿臣见过父皇。” 下首的大臣们俱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虽则不敢当着面议论这位储君的作风,可那裹着笑的神色里已漾着不少讥讽之意。 先头黎王给明侦帝挣来的面子尽皆砸在了太子之上,幸而孙皇后在一旁好言相劝了几句,连苏贵妃也笑道:“定是因着皇后娘娘的生辰,太子才会这般高兴,陛下可别生气。” 明侦帝到底要给中宫皇后几分薄面,便冷着声让太监们将李兆扶到座位上,并吩咐:“多给他灌些冷水,不许他喝酒。” 这一茬才算是接过了,只是孙皇后心里惴惴不安的很儿,又恼怒太子不听管教,禁足至今好不容易得以露面,竟还做出如此丢人的事儿。 可见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她若是自个儿生下了个嫡子,必不会像他这般贪.色愚蠢。 宫宴至一半时。 近来明侦帝极爱看的那一班歌伎却不知怎得不肯露面,明侦帝正好有一肚子气没处撒,当即便沉声问:“抗旨不遵,莫非是找死不成?” 那乐庭的总管太监立时颤颤巍巍地跪于下首,回道:“并非是那些歌伎们抗旨不遵,只是领舞的灵昭姑娘不见了踪影,她乃是这曲《惊鸿舞》的领舞,少了她便是少了舞眼。” 明侦帝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吩咐身后的御前总管:“派人去将那灵昭寻出来,若是她有意误了时辰,便关到慎刑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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