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应该已经离开承禧宫,都快看到宫门了。宁妍旎已经有些分不清, 从哪里开始是她的梦魇,从哪里开始才是她的现实。 镂空细雕花木窗外的天光已经是大亮, 雪已经停了,还有日光打洒在了窗沿之上。这个时辰,却未有一个宫人前来唤她醒来。 “阿栀。”宁妍旎仓惶地唤了两声阿栀。 但是无人回应,偌大的殿内一切如故, 却好似仅有她一人。 只有她腿上传来的冰凉,那正移动着的生冷刚硬的一小片冰凉, 让她知道身旁有什么东西, 宁妍旎心下猛地停滞。 宁妍旎打着颤,忍不住想往上抽回她的腿, 但是一只粗粝不平的掌腹直接按住了她的腿。 噩梦里那人低哑沉着唤她的声音, 此时出现在了她的殿内, 她的身旁。 “皇妹。” 巨山覆压似的窒息惴栗席卷而来,宁妍旎看着宁子韫那张明明清隽却又可怖的脸就在她面前。 她身上素淡的宫装衣裙不知何时已被半褪。 宁子韫身上还穿着沐血的甲胄。他一手握着把半弯短刀,另一手正按在她的腿上。他的举动徐缓得可怕,短刀贴擦着她细白的腿上而过。 刀刃还泛着锐利的锋光。 若不是刚才他按在她腿上,使得她动弹不了,这把短刀应该已经划破了她的腿。 此时见宁妍旎已然睁眼,宁子韫将刀尖落按在她的腿上。 刀尖正对着那欢_愉留下的残痕之上。 “宁子韫,你这是要做什么。”宁妍旎看着宁子韫未掩的怒戾,恐慌地问着他。 她不敢再抽回腿,想伸手,身子的异样却让她侧了首。这一望,宁妍旎才发现她的双手被绸带系缚在了榻间的立柱上,结实严紧得挣脱不开。 她的心沉甸甸地往下坠着。 听到她这句话,宁子韫的脸色就更阴鸷了些。 他是想做些什么。 宁子韫听到承禧宫的宫人来报时,他几乎立刻就确定了太子和她两人在承禧宫做了些什么事。 能让太子屏退宫人,紧闭殿门,和宁妍旎单独在殿内呆了近一个时辰,宁子韫是不会相信太子只是纯粹过来探望宁妍旎那只小犬。 所以他刚才一掀宁妍旎的衣裙,看到了身上那片雪肤上还余留的暖暧残痕,扑天的怒意让宁子韫就取出了弯刀,恨不得将这些别的男人留下的污迹统统剜掉。 但是他握着弯刀握了好一会,没有落下刀。 他看着还没缓过神来的宁妍旎。 宁妍旎此时还在发抖。回忆慢慢浮现回来,她记起来,她和阿棠阿栀快到宫门之前,她们是真的碰到了满身煞意的宁子韫。 那杏子呢,宁妍旎不敢置信地问着宁子韫:“杏子呢?那只小犬......它那么小,你把它摔了吗?它在哪,它,它还活着吗?阿棠和阿栀呢,她们又在哪?” 闻言,宁子韫的眉头拧得更阴厉了。 天未明时,他就去承禧宫寻宁妍旎。发现这一宫被绑的宫人,他当即就叱喝着去寻她。 只是道上却先碰上了送着杏子的那些侍卫,宁子韫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太子送给宁妍旎的那只西施犬。 他那时见了那只西施犬,心念急转,便有了个大概的猜疑。直奔宫北神武门处,果真就看到已走至那宫墙处的宁妍旎。 至于那只西施犬,他当时看着宁妍旎,是将它怒不可遏地痛掷到了地上。但是那西施犬陷在雪地上,还能滚动着又从积雪里跳了出来,他看着倒还是活蹦乱跳得很。 反倒是宁妍旎,当时见着他那副模样,竟直接就昏倒在了雪地之上。 而他,带她回来之后,就将承禧宫上下都幽闭起来了。 看着眼前俨然已是他砧上鱼肉的宁妍旎,宁子韫遏了下自己的怒意。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此时的宁妍旎,她从在榻上醒来到现在,看着他的眸光,不是惊怕,便是恐惧,如今更是已经开始泪盈于睫。 他要她,并不是要手刃她。 宁子韫慢慢收回了刀。 他一日一夜未眠,不屑理会她那个小犬死没死的问题。他锢着她的下巴问她,“皇妹每次见了我,都是在哭。我倒想问问皇妹,皇妹见了太子,是不是也是这样哭的。” 他这一锢抬起宁妍旎的下巴,就使得她的上身也不由地随着微抬了起来。本是半褪的衣裙,更跟着往下落了一两分。 她纤弱的身子起伏得厉害。 宁子韫轻挑了她抹月匈的细带,垂眼看着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半团峦满。也如他所料地,已经没有了他留下的那个印子。 他嗤笑了一下,锢着她下巴,更往上抬了些,“印子去得倒是干净,皇妹是一如既往地对太子情深不移。” 宁妍旎看他的眼神所落之处,便觉得难堪。宁子韫现在的语气和眼神,分明是知道了昨日太子与她的事。 宁妍旎心下愈发的慌张不安,见宁子韫也没回答阿栀她们和杏子的生死,想起那般似梦似真的血,宁妍旎暂顾不上其它。 她只想问他:“宁子韫你怎么能这么无情,连一只小犬都不放它一条生路,阿栀她们到底哪去了。” 宁子韫刚才的话,让宁妍旎强_忍住了啜泣,但是心绪不平,气息一时喘缓不过来,心口起伏更是厉害。 她无意识的一举一动,却全落在了宁子韫的眼中。 见此,宁子韫的眸色沉了沉,她腻白带红的身上还半遮半掩,满是媚_色。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猿意马。 在宁妍旎的诘问声中,宁子韫没有回答,他反而顺了宁妍旎的势,松开了他钳锢着她下巴的手。 待宁妍旎无力卧回榻上,宁子韫径直站起了身,伸手帮她解开了她双手上缚着的绸带。 宁妍旎此时也停下了言语,身子撑得久了,此时她的面色有些发白。 她看着宁子韫。 现在出宫的希冀被他打破了。他如果不愿意放过自己,那出宫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之说。 她一直小心地,想着思着,结果自己反倒身陷囹圄。她不知道现在宁子韫要做什么,只是看着宁子韫现在的眼神,宁妍旎便是不安。她立即就扯过身旁的罗衾,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这般沉寂在这当下简直悚然,尤其是宁妍旎的鼻尖还充盈着宁子韫那浓厚的血腥味。 她只能惊怕着回望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然而,宁子韫站着,没有其它的举动。一反常态地,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踩着沉冷的大踏步走了。 余下宁妍旎在殿内的罗衾之内惊魂不定。 几乎是确定宫城确实兵变了,但是太子真的败了吗,败到了何种地步。昨夜发生的种种件件,宁妍旎很想知道,但此时却无一人在殿内,能告知她。 难道她会一直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 鎏金炉的熏香已经燃完,殿内余留下宁子韫甲胄上浓重的血腥味。 宁妍旎还失神地裹在罗衾之内一动未动。镂空细雕花木窗外的日光还盛着,殿内却一直只有她。 总不能日日就这般消沉完,宁妍旎默了很久。她支起身,想先换套整洁的衣物。她现在的身上,衣物不止半褪,衣裙上还似是被宁子韫的刀割裂成了布条。 她拾掇了下自己那灰败无力的心情,稍稍勉劝了自己一番。 却是听到“吱呀”一声,有人开了门。 宁妍旎眸光紧张了起来,她扯过罗衾又把自己裹住,她不确定地唤着来人,“阿栀?阿棠?” 来的却有五人。 五人尽皆身着宫装。为首的是个年纪颇大的嬷嬷,看着已有四五十岁的年纪。后头跟着四个宫女,年纪尚轻,皆垂低着头,不敢瞧上她一眼。 为首的嬷嬷领着她们四个进了殿,来到榻前。向着宁妍旎福了身后,那嬷嬷就恭敬地开了口,“公主,奴等奉瑄王之命前来服侍公主洗沐。” 闻言,宁妍旎的面色霎那就不好了,她忿声想斥退她们,“瑄王之命与我有何干系,我不愿洗沐你们又待如何。” 为首的嬷嬷虽然恭敬,但显然她并不在意宁妍旎此时的回答。 那嬷嬷躬身又行了一礼,以示听到了宁妍旎的话。但这嬷嬷嘴上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容情,“公主,瑄王之命不可违。奴等去准备洗沐的热水和花露,还请公主稍等。” 连洗沐这事都完全由不得她。 上一次见面宁子韫说过的话,宁妍旎还清楚记得。刚才宁子韫盯着她身上这些红痕可怖的眼神,宁妍旎也看得分明。 只是再怎么冲沐,也冲不掉那些红痕。怪不得宁子韫当时拿着那短刀,真得就想要一刀刀割划下去。 现在这样,那之后呢,宁妍旎的手攥紧了榻上的罗衾。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呀 ~~ 烟花连天,这章稍短了些。 看到有大可爱说起,男主以后是一定会虐他,但是还没到那个阶段~ ◉ 第四十一章 被封了大半日的承禧宫, 在午后未时,本应该是休憩小息的这个时辰,宫人们却抬着水进了承禧宫。 抬着水的宫人们步子仍然是很稳, 头恭敬地低着,未敢瞧上榻间人一眼。伴随着倒入的水声, 氤氲的雾气在粉彩四季菱纹屏后弥漫升腾起来。 宁妍旎身置在这片温热之中, 心下的寒意却消散不去。 水雾里斟掺了花露, 弥漫的是稍浓的檀香味, 还有些辅的元参和甘松香气。这个气味宁妍旎没忘记,当时在宁子韫篷帐中,浓浓的血腥味之中, 间或就掺杂了这个味道。 只是当时的她没有在意, 现在一想到这可能是宁子韫惯用的殿内香,宁妍旎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四名宫女都围在她身边, 为她掬淋热水,轻手抚沐。为首的嬷嬷站在旁侧, 一言不发。 宁妍旎心神难宁,她开口问她们,“现在宫中怎么样?” 她现在很想知道现在宫中的情势,昨晚宫中发生了什么, 但是问出口后,她就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这些人都只听命宁子韫, 没有宁子韫的吩咐, 又哪会告诉她什么。 果不其然,她的问话落下后, 依旧只有掬水的声音, 未有人回应她。 宁妍旎饶不放弃, 她又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到问到了最后一句,“皇上现在可安好?” 那杵着没动的嬷嬷才终于回了她一句,“公主这是说得什么话,未闻皇寺鸣钟,皇上自然安好。” 帝王驾崩,是为大丧,皇寺需鸣钟三万杵。但是不鸣钟,也不代表此时皇上就真是安好。 宁妍旎抿着唇,也不想再多问下去。在水里已然泡了小半个时辰,她手搭着斛沿借了力起水,想着衣。 宫女们这下没拦她,取了缔葛巾为她拭着身_子。 但另一个宫女的托盘上端放着的却不是她的衣裙,而是一小瓷瓶。掀了瓶盖,扑鼻而来是浓郁的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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