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还景身着牙色长衫,玉立如竹。 进殿行过礼后, 眉目清朗地看向宁子韫, 余还景便笑了笑, “陛下寻臣过来, 可有事要臣去办?” “其实臣也有一事,想问下陛下的意思。那些想劝陛下选妃立后的言官和礼部臣官,陛下都把他们拿捏完了。但是太上皇之前在位时, 定下的那桩婚事, 至今未废,不知道陛下的意思是?” 那时赐婚了成国公府的庶女予宁子韫为侧妃, 太常太卜还测了日子的。 太子借着太子妃身后的成国公,还有其下一派的臣官在朝上站稳, 所以一直以来,太子都要受太子妃等的钳制。 现在成国公虽然权势底蕴还在,但他已行差踏错,宁子韫迟早会找个时机压制他。 不屑像太子那般利用女子, 还能将让他扩充后宫的言论都铁血压了下去,宁子韫这点让余还景简直忍不住钦赞。 至于这与宁子韫有纸皇赐婚约的季府姑娘, 余还景看向了宁子韫。 现在虽然他已经是户部的一部尚书, 这事本也不应他管,但是他与宁子韫之间向来有话便说话。 现在听出了余还景话里的揶揄之意, 宁子韫只嘴角微扯, 让余还景坐下, 却没有回答他。 杭实代宁子韫开了口,“余大人不用担心此事。季府小姐本就有心仪之人,已约好在年节之际私逃。这之后应该如何处理,杭实会去妥善解决。” 说话间,热茶端到了余还景跟前。 待宫人重新退出了殿外,余还景才又说着,“陛下可真是一如既往地薄情。” 宁子韫出言制住了余还景的感慨,“我寻你来,主要是为了太子的那些事。” 太子倒台后,许多的事都交给了余还景去处理。这事拖久了,隐患便是愈大,宁子韫主意已定,“找不到,那就设个套,把人骗出来。” 能有什么人什么事更能牵动这么一个逃难的人。 怕是除了心尖上牵挂着的人,便就只剩下了翻盘的权势,余还景一想,就大概明白宁子韫的意思。 余还景点点头,直接说起正事。太上皇如何,宁子韫应该已经不打算如何理会。 只是,还有些孤弱受牵连的女子。想起莹白带笑的那张小脸,余还景忖了下,到底还是没直接说出口。 他看宁子韫本就对皇室的子弟也感情淡薄,现在也可能不是个合适的时间。纵他真想求,也应该等到年节之后,诸事稍稍落定。 况且人家姑娘的意思呢,自己都还没问过,就一头热。 总归又是自己欺骗在先,尔后又总退缩不敢示好。余还景暗叹了下,转而问了句,“那不知太上皇后和前太子妃,陛下又是作何打算的。” 这两个本来是太子极重要的人,但是她们本来就久居深宫,现在困她们在宫中再久,太子应该也是不会露面。 所以这两个人,其实已经快等同于无用了。宁子韫摩挲了下指腹,后宫里那许多太上皇的妃嫔,年节之后,应该是都要做些了断的。 然后后宫之中,应该也就只剩下那零星的几个皇弟皇妹。 皇妹,想起她,宁子韫摩挲指腹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宁子韫的眸色乱流沉横,看在余还景眼里,却是另外的意思。 他本来也知道宁子韫不是心慈怀悲的人,余还景转手端起热茶,看着里面热水一冲,就浮沉随流的茶叶。 想起那日像枯叶般面容朽败的太子妃,余还景就有些喟然,“前太子妃对那太子,可谓是用情用心至深。” “只是可惜到头来,前太子也没有牵挂着她。那日宫城事变,连东宫培植的卫队,都未留下来守着前太子妃。” 只留了寻常的宫城禁军在东宫,这一想便为前太子妃的痴心错付有些怜悯。 余还景抬手饮了一口茶,这是宁子韫惯喝的白毫金镶玉,没想到就算宁子韫登基了,也将殿内的茶换了这白毫金镶玉。 这人可真是,矛盾的薄情又长情。 明明这人位高权重,长相又是极隽。虽然他面色总是冷峭,但也更是有种上位者的魄力在。若是他真想要,不知有多少女子趋之若鹜。 余还景正想轻笑着开口,抬眼却发现宁子韫的面色不知从他哪句话开始,便变得有些骇沉。 身后的杭实已是屏了息,还忍不住朝着余还景皱了下眉目。 余还景只知道,太子没有下令让东宫卫队守着太子妃。 但是余还景不知,在那日宫城事变之前,太子便已经调派了一支东宫卫队的精锐去守在承禧宫。 并且,那支东宫的卫队,尔后还听从了宁妍旎的调令,又前去福宁殿护着太子。 杭实皱眉小心之际,又想起了那日宁子韫那平静的话语,“他们倒是真的有情有意。” - 宁妍旎带着那本岁时记回了承禧宫。 这是日间,没有宁子韫强势施为的日间。看着洒打下来的金光,宁妍旎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似活络了过来。 今日宁子韫愠着一张脸离开了御和殿后,宁妍旎就又回榻卧了会。 待她起榻,时辰自是不早了。服了卢嬷嬷特意熬的祛寒汤药,一转头,宁妍旎便被榻边椿台上那多出的几本书惊了神。 连带着她昨日用来标注那本岁时记,那支笔毫石更韧的狼毫笔,都变成了轻手些的湖州羊毫。 卢嬷嬷轻声跟宁妍旎说道着,那都是宁子韫的意思。 卢嬷嬷是想劝宁妍旎想开些的,但是宁妍旎缓过神,想了下,便知道宁子韫连她在殿内的举动都要控制了。 这下,明明宁子韫已经将她的身子制在泥沼,却还要惺惺作态地给在泥沼中的她递上几粒甜枣似的。 他若真得想让她好过些,放了温府的孩子和阿棠,她当是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 宁妍旎把手中拿起的那支湖州羊毫丢回了榻边的椿台上,便回了承禧宫。 腊月已经快过完了,承禧宫庭院里的楸树还是只有光秃秃的枝桠。 倒是她当时和阿栀阿棠栽下的那珠兰,竟是晃悠悠地还活了下来,让人看了心生喜欢。 宁妍旎回到时,阿栀正好还在给那珠兰的土旁除掉些杂草。她见宁妍旎回来,面上的狂喜掩也掩不住,“长公主。” 宁妍旎对她浅笑着。 只是不止阿栀这么欢喜,还有一道女子的声音也飘飘然地传了过来,“本宫可算也等来了长公主。” 女子身段妖娆地,又坐在了承禧宫庭院内楸树下的案椅上。 她的妆容还是之前那般的盛艳明色,宫裙依旧是繁复巧致,只是眸光中好似淡了两分神气。 见到宁妍旎后,她才又打起了精神。她看着宁妍旎便朱唇几动,“长公主这是怎么了,几日未回承禧宫,便不认得本宫了?” 容妃的嘴上惯来不饶人,只是宁妍旎每次和容妃见面,心境都是大不相同。 上一次她和容妃见面前,她已迫着与宁子韫交了欢。这次再和容妃见面,宁妍旎还在望着宁子韫践那半年的约。 现在再见到容妃,实在是让宁妍旎一时心绪纷迭。 宁妍旎久未开口,阿栀见状便是自责。阿栀本来也想拦着的,但是容妃实在是刁钻,怎么拦都拦不住,她就一定要赖在这庭院之中。 “阿栀,无事。上了茶水,你就带她们退到廊下罢。”宁妍旎出言低声安抚了下阿栀。 闻言,容妃也坐得端正了些。 看着宁妍旎徐徐坐了下,再着急地等着宫人上茶,退到廊下。 容妃也费得再扯些多的什么话,她径直地就开了口。只是声音压得很低,朱唇也只轻微地动着,叫人看不太分明。 她的神色是可见地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着,“长公主,男人的心,是在你身上,还是在你手上,这两种是大不一样的。” 宁妍旎这几日夜里未宿在承禧宫,换作旁人,那是不知道也不敢派人去打听的。 前些日子,东宫在内服侍的宫人便因此被仗杀了两个。 但是容妃不同,她没有别的后路。而且容妃很聪明,从那日宁子韫想同宁妍旎对弈时,她就敏感地揣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来。 一个权势滔天的男子,能容忍一个女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那这个男子不是不行,就是对这个女子有些不一样。 看宁子韫那模样,再看看宁妍旎这白透的小脸,容妃自然相信宁子韫这是属于后者那种情况。 只是,宁妍旎本松着的眉间,听了容妃的话之后,又蹙了起来。 她那双杏眸的眸光之间明明白白地在问容妃,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别忙着拒绝。”容妃最怕这小妮子,别一言不发就想赶她走。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这几日,包括现在,宁妍旎都是从宁子韫的寝殿中出来的。 只是这事,打死她也只能闷在自己心里。容妃又开始低声劝着宁妍旎,“长公主,你听我把话说完先。” “事到了眼前,要真是不得不做。那能在自己手上进退有寸,总比他索要无度得好。” “就算长公主不屑于此,那也听我说完。日后若真长公主去试上一试,也许就知道我今日说得并没有欺骗了。” 容妃从未如此恳切地与人说过这么掏心的话,虽然有些说得粗俗了。 怕宁妍旎不信,又怕宁子韫的人瞧见,容妃的朱唇启着,最后都依着腔里的气说着话。 只是宁妍旎却一直沉默着,不发一言。 ◉ 第五十六章 容妃絮絮地说了好些, 直到她终于停下来,啜了口热茶,宁妍旎才开了口, “你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你忙的?” 她的杏眸和容妃的瑞凤眸对上。 容妃还在砸巴着她口里的那白毫金镶玉, 她上次来承禧宫赖着不走时, 宫人上的茶水可是宁妍旎喜欢的明前白牡丹。 至于现在的这白毫金镶玉, 如果她打探得没错的话, 这应该是宁子韫才喜欢喝的茶。 容妃看着宁妍旎啜了一口这白毫金镶玉之后,眉心显然也是一蹙,看来也是个不知情的。 这茶茶芽内面金黄, 外层白毫, 经得住悬汤的几起沉浮。只是初入口的茶味微苦带涩,确实是像宁子韫会喝的茶。 容妃从这白毫金镶玉中回过神, 听清此时宁妍旎说的话,便又一咋舌。她还以为她还要说上好一番话再来劝劝, 倒是真没想到宁妍旎心思通透。 “长公主想通了?” 容妃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长公主可莫要见那人冷着张脸,便觉得心生怯意。我看得多了,男人口上说的, 和心里想得,从来便都不是同一回事。” 容妃向来心思俱圆, 这话说出来便是天然的可信。 见容妃还想往下滔滔不绝, 宁妍旎止不住地摇了摇头,也不和她避讳道着, “我不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我对他实在是并没有那种意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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