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起之前,我誊抄《圣祖庭训》时,你送来给我的那汤。” 那是一盅骨头羹汤。 那时前太子和他闯了言德殿,他被罚了誊抄十遍的《圣祖庭训》。 虽然实在是怪不到宁妍旎的头上,但是宁妍旎觉得宁子韫是因她的缘故才被罚,所以让阿棠送了羹汤过去。 然而那时的宁子韫,只是打开汤盅盖随意瞧上一眼,喝都未喝。 现在想起来,宁子韫只觉嗓子发紧,他轻声说着,“那汤与膳房里做的不一样,你改日若有空,可以再来送汤给我么。” 榻间陷入了沉寂。 宁妍旎苍白的小脸沁上了月色的寒凉,虽是毫无睡意,但她还是闭上了眸。 宁妍旎对着宁子韫的发病已是有些麻木,她闭着眸回着他,“宁子韫,那是人家的夫人为人家煲的汤。勾栏中的女子,何来的脸面能为陛下煲汤。” 他们的肢体和身躯可以由着他强行触得毫无间隙,但是更多的要求,绝无可能。 ◉ 第六十四章 宁子韫拥着宁妍旎的手紧了紧, 但很快,又松开了些。 她的双眸闭着,唇瓣说出的话让人感知到的都是寒凉夜里的霜降。 榻间本就不算温馨的气氛, 随着宁妍旎这话更是直接在宁子韫的脸上覆结了一层霜。 宁子韫深吸了一口气,“不可以便算了,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他上次已经说过, 他不想听她再说这种自轻自贱的话。 过往的事能不提便不提, 宁子韫不再说话, 想让勾起的苦寒归回平寂。 他拥着她,也就只能这么拥着她。宁子韫听到了,宁妍旎还在说着, “阿棠现在怎么样了。” 宁妍旎这句话, 终于让宁子韫想起来,之前在承禧宫那个心灵手巧做着糖糕的宫女。 宫城事变之后, 九皇子来找过宁子韫,将那个宫女要去了他的宫中听他使唤。 想来那时的那盅骨头汤应该也是阿棠煲的。 “我不会伤害她的, 你信我。” 良久的沉默之后,看着宁妍旎因着悬心担忧而忍不住睁开的杏眸,宁子韫终于从嘴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只要你好好的。” 他说完,便看到宁妍旎将眸垂了回去。 谁也不想再说话, 一个是不愿打破这暂时的平和,一个是不想打破这暂时的假象。 夜幕浓深, 只有星星点点的光影盈填着这短暂的平静。 大年初就忙碌着的不止是新登大宝的陛下, 就连陛下的稚弟,也正忙着完成严苛夫子交代的学课。 “陈太傅又没说今日非得完成, 你这一直在我耳边提醒着作甚。”九皇子睁着圆目看向刚鱼肚白不久的天际, 不满地道着。 他刚练完箭, 从教武场下来。 身上带着汗的武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一旁守看着的贴身宫人便来提醒他,年前陈太傅交代的学课他还没完成。 见九皇子不满,贴身宫人还有心劝着说,陛下届时要是问起来,那就不好了。 还没等这宫人多劝两句,就听到九皇子闷声嘀咕了两句,“瞧你这奴才说的什么话,竟然能把我四哥都给说来了。” 宁子韫很少亲自过来九皇子宫中。 因为九皇子一向主动,老喜欢往宁子韫跟前跑,宁子韫没有来这的必要。直到这些时日,宁子韫忙起来,九皇子也识趣地不再老去吵着他。 现在这宫人刚说完学课,宁子韫就出现了,一下子九皇子还有些怵得慌。 “四哥。”九皇子胡乱用袖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就起身向宁子韫走过去。 之前那些人都是瞎了眼,他四哥就是龙章凤姿,连穿着一袭常服,都有寒潭锋玉的威锐之势。 宫人已经端了热茶上前,九皇子随意惯了,懒得更衣,便同宁子韫一起坐下。 九皇子有些嘀咕地开了口,“四哥,大年节的,我的学课晚两天再做也是行的吧。” 宁子韫看了他一眼。 本来宁子韫就不是特意来问他学课的,但是既然九皇子自个提了起来,那肯定就是心虚。 宁子韫淡淡说道着,“怎么,大年节的,我连过问一下你的功课,都不行了。” 宁子韫较九皇子大了十三岁,可以说自九皇子晓事以来,都是半跑在宁子韫身旁长大的。宁子韫在谷底阴暗里的时候,也就是九皇子,才敢陪在他身边。 九皇子自然是相信宁子韫不会对他不好。 眼下宁子韫只这一句话,九皇子就老老实实了,“除了骑射,其它纸上的学课大多还没做,这两天我一定先完成学课再出去玩。” 宁子韫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端起宫人送来的热茶,宁子韫啜上了一口。 他今日起榻起得也有些晚,本来想去言德殿,但想起了昨夜宁妍旎说起阿棠时那般的担心,宁子韫便先来了九皇子这。 只是宁子韫倒是从不知道,九皇子宫里奉上的茶是明前白牡丹。 茶汤带着竹木味,是不俏不刚的浓淳,也是宁妍旎喜欢的茶。上回他们去承禧宫中,九皇子可还说过这茶有些花香,女子才会喜欢。 宁子韫眼皮撩起,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却对他这眼神有了另外的意会,他挥手斥退了伺候的宫人,才开口小心地问着,“四哥,听说阿旎皇姐前两日落了水,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事本来被宁子韫压了下来,宫中没几人知道。但是九皇子这边,宁子韫没想过刻意瞒着他。 九皇子很是聪明。 宁子韫一个眼神再望过去,他就知道了宁子韫的意思,忙呼出一大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阿旎皇姐若是有什么事,那我会难过死的。” “死”这个字放在大年节听着刺耳得很,宁子韫抿着唇再啜了一口明前白牡丹。 但九皇子却比较心急,心里藏不住什么事。 见宁子韫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九皇子又开了口,“四哥,那我等会去探看下阿旎皇姐,你可不准让人拦我。” 九皇子这一身的汗臭,连隔着两座远的宁子韫都闻得清楚。 宁子韫拧了眉,看着九皇子那被汗水渗得颜色都深浅不一的外服,拒绝的意思溢于言表,“你先前不是已经去找了她那么多次,她哪一次愿意见你了。” 九皇子被这句话梗得无法反驳。 先前他秋猎耍赖扯着宁妍旎去了宁子韫帐中,后来宁妍旎便不再像之前那般对他好。 甚至连见他,都不愿意见了。 九皇子有些失落,幽怨地想数落宁子韫,“这事还不都得怪四哥。四哥要是对阿旎皇姐能好些,顺着她意些,阿旎皇姐会这么讨厌四哥和我么。” 九皇子是真的挺喜欢宁妍旎的。 但他哪里知道,现在他的阿旎皇姐和四哥,已经是另外一种不可言说又纠缠不清的关系。 “待阿旎皇姐若是成了亲,那更得疏远我了。”九皇子还在止不住地低声嘀咕。 但茶盏大力掷在桌上的声音响起,惊得九皇子双肩一抖,再抬眼看过去时,便瞅见宁子韫面色莫名有些不虞。 宁子韫问着他,“她宫里的那个阿棠呢?” 被那一声脆响震得凝了些神,九皇子看着那生了些细痕的茶盅盖。 九皇子慢了半响,才想起了宁子韫说的这个宫女,“她还在我宫里,活得好好的,四哥是想?” “人还是先留在你宫里。”宁子韫不知道生些什么闷气还是什么怒,最后丢下这句话,就径直离开了九皇子的宫中。 什么成亲,宁子韫回了言德殿,不再去想放阿棠回她承禧宫的那个念头。 若是放阿棠回承禧宫,那宁妍旎对他的顺从就会少几分。宁子韫没想到自己总是如此可耻,只想到用这些手段来胁迫于她。 宁子韫来去就这么匆匆,留下九皇子在他自个宫中,对着那明前白牡丹还有些不解。 “主子,老奴有事要禀。”九皇子还在沉疑之间,一个两鬓带白的嬷嬷进了来。 殿内本就是一片的沉寂,嬷嬷不由暗道着,自己这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九皇子正浑身不舒服,都还未来得及换衣。 他四哥便罢了,连个宫人都要来搅扰他。九皇子眯眼瞧着,这嬷嬷还是他膳房里的,阿棠应该就是她在管着的。 九皇子想发作的心抑了下,耐着性子问她,“到底有什么事。” 方嬷嬷又恭谨万分地行了个礼,新帝登基后,自家主子便也不同以往。现在方嬷嬷做什么事都不敢像之前那般随意敷衍。 所以阿棠这事,她还得来摸下九皇子的态度如何。方嬷嬷说道着,“主子年前要来的那名宫女,今日好像是有些病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就赖在那不动。老奴唤也唤不得,请也请不动,也是完全没了办法。” “这宫女先前对主子那般冲撞,主子也未对她有何惩处。所以老奴也不敢擅自做主,便来请示下主子,可要请个太医来,为这宫女诊治下?” 方嬷嬷言语间说得满是无奈,一副自己不敢如何的模样,最后还佝偻着身俯在了地。 年前阿棠阿栀本来是都困在内廷司里,一直帮着里头的主司挑拣果品。余还景那个时候常跑内廷司,叫九皇子看见了。 九皇子便去跟宁子韫要了阿棠出来,兴冲冲地让阿棠去他宫中的小膳房里帮忙做糖糕。 就像上次在承禧宫那般,还让阿棠浇些蔗糖浆上去。 但是那蔗糖浆最后没浇上去,而是被其它眼红的宫女端盘时换成了烧嘴的茱萸辣子。 九皇子本来很生气,只是最后想起宁妍旎,他还是忍了下去。没有多做惩处,只将阿棠拨去刷洗碟碗。 现在一听又是阿棠,九皇子心里就是生出了不耐,“长公主平日身子不好,都没怎么惊动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现在你管着的宫女有些什么小病小痛,就想让太医过来,倒真是比长公主金贵。” 方嬷嬷一听,俯在地的身更是不敢抬起。 九皇子看着她佝偻的模样,就想起那阿棠还不知道怎么懈怠。 只是他刚才也应承了四哥。 纵是不能让阿棠那性命影响了四哥和阿旎皇姐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但是宫人都是干着活的,嗑伤碰疼了一些,难道不是应当的。 九皇子回寝殿准备洗沐,懒得再看地上那老嬷嬷。 方嬷嬷俯着身,慢慢从殿内退了出来,再抬头时,她心下已经是有了九皇子对这宫女的态度了。 方嬷嬷去取了一小瓶油膏,浣衣那的宫人就惯用这种。 这油膏气味难闻,涂上去就跟在伤口抹了层厚重的油脂上去。 治不好伤,但能让伤口崩不开,宫人做着事的双手也不会渗些什么污血出来。 拿这东西权当给那阿棠当药用,她们也就只配用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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