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来的迟早要来,横竖躲不过。柳三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不想他才一进入亭台里,离得亭内还足有三丈远,左边坐着的绿衣纱袍的青年瞧着是琼枝玉树之身,突然捂住鼻子颇为不满的叫唤道: “哎呀,什么味道这么臭不可闻?!” 话音刚落,对面的黄袍青年就抿唇轻轻的笑了,看向他的目光赤裸裸的写了不怀好意四个字。 有时候男人的嫉妒心与心肠狭隘,说话狠毒并不输嘴碎的妇人太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三更的脚步一停,然后便站在了原地干脆束手不动了。 这手段虽说老套,胜在用的轻巧,在柳宅时那几位姨娘私底下便是常常如此互相挤兑,气的对方花容变色。 他一向不善言辞,既然暂时没有还手的能力,又何必再强自迎上去受辱呢? 从接到那道要命的圣旨开始,这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 见柳三更镇定站立,声色不动,丝毫没有接这把刀的意思,青衣男子不觉趣的哼了一声便扭过了头。 这时右面默默打量他许久的一身明月猗猗的青年便微微带笑,好看的眉目如画如岚,眼中的切切暖意叫人分不清有几分真情假意:“驸马爷,这几日在府中待的可还习惯了?” “还好,多谢关心。”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柳三更便点头,礼貌回问道,“草民柳三更,不知公子尊名?” “驸马爷品位皆是高了在下等人许多,无需自称贱称。在下叫做陶酒,驸马爷便叫小酒就好。”青年瞧着是这里面几人最好相处的人。 他各指了黄袍与青衣两人,笑道:“这是思帝,南乡子,公主平日叫他们小思,阿南,驸马爷也便这般叫好了,容易记得,省的回想麻烦。” 正夫与无数的情夫男宠会有今后吗?会有,还会很长。 长到他一度怀疑其实自己就是个充数的笑话,而他确确实实还真是个笑话。 柳三更谦声道:“不敢,我还是称呼陶公子,思公子,南公子的好。” 别看这些男宠只是供公主玩乐的面首,但这其中大多数来历都不简单,少不得哪个就是达官贵族的孩子,最起码的也比他这个六品小官的庶子要高多了去。 他一个柳家最不受待见的偏室庶子,起码的看人识眼色还是会的。 柳三更对其一一敬重稽首,却是除了陶醉礼貌回应了他之外,另外两个连看他一眼都不屑。 “陶哥哥,对他这么客气干甚?”思帝手拿纸扇不快的敲着石桌边,满是不屑,“一个小小六品官员的庶子,长得又这么丑,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的家伙,竟然还敢腆着脸来公主府!” 陶醉立马责怪的横他一眼,呵斥道:“小思,你说话过分了!” 他再看向柳三更,替思帝致歉道:“驸马爷莫要见怪,他只是心直口快而已。” 柳三更不置可否的颔首浅笑,笑意浅的几乎看不见,而南乡子一听就哼笑一声,显尽鄙夷之意。 “既然说是心直口快,直的是耿直,快的是实话,小思本就性情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哪里错了!” 他们是真心看不起柳三更此人,身世人脉一甘低下,懦弱又无用,还长得这般普通,普通的简直是不堪入眼! 若是放在平日,这就是他们一眼不屑多看的下等人,而今却是一跃到他们之上,他们怎肯甘心! 饶是好性子如陶醉也有些烦怒,扭头对两人厉声喝斥一番。 “这亲事是燕帝封的,婚是公主与驸马爷拜的,从头到尾驸马爷也没有说话的权力,你们但有不甘就去找他们二位讨说法,在这里对一个无辜人说什么好歹?难道嘴碎狠毒的骂个够,公主就能把心彻底放在你们两人身上了?!” 他一通话下来铿锵有力,字字珠玑,叫人无法反驳,两个青年被他一通斥骂竟也不敢顶嘴,皆是强忍下来,后顺着陶醉的严词指责对柳三更拜了一拜。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他们两人拜的心不甘情不愿,不过是碍了陶醉的威严不敢顶撞,柳三更看的颇为微妙。 他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蛮横性子,见好就收的道理更是比谁都懂,便摇头说自己不会介意。 他确实未有在意,反正这事从头到尾他就没怎么说过话,都是这三人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是真是假他懒得多管。 等到两个青年领着各自的小厮愤愤离去,亭中就只留下了他与陶酒和一个小厮。 “驸马爷,公主她.....生性爱色,爱好多变,因而这么多年来这府里各等男色皆有。这些话在下也实在不好对你多说,只提点一句,往后出门还是小心为妙。”陶酒斟酌着用词,语调尽量委婉。 “思帝他们两个虽然说话口快,但心眼不算差,也不会动手动脚,只要长时以往他们便会慢慢接受驸马爷你的。可有些人就未必是这么好打理的了,你一定要谨慎点。” 这意思是之后不仅会有人辱骂他,还会动些别的手段了?柳三更眯了眯眼,心里慢慢的沉了,颔首应下:“好,多谢陶公子指点,我记下了。” 陶酒笑着点头,又嘱咐他几句府中需要注意相关的诸事人物,便领着小厮款款离开。 其后所有的声音随着陶酒的优雅脚步离去,剩下柳三更独身一人站在轻轻的微风里。 身边轻纱袅袅,拂过他的脸,有些痒有些软,他便闭了眼享受这股温柔的风,这轻妙的纱感。 果然是奢贵无比的公主府,便连亭台的垂纱都是采用专门做内衣的上好薄纱。 纵使是这种纱,他以前在寺庙住着时奶娘也不敢给他轻易买一次,而现在他身上穿的随便一件,都足够买下那柳家整座宅院,偏偏他穿着总觉得哪哪都十分不习惯。 或许他真不是个适合过好日子的贱命吧。 柳三更慢慢睁开眼,迎光笑了。 陶酒的嘱咐确实不错,那之后柳三更每次出门,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上各式各样的美丽青年或男子,美的各具特色,与之相配的是言辞狠辣也各有千秋。 句句刺耳如拔刀砍人,直往人心窝子死命狠戳。 听着这些话,再比较那日两个说话直爽的青年一比,柳三更才觉他们的讽刺骂话简直轻弱的不值一提。 毕竟他们都是直来直往的讽刺指骂,但这些人你听到了头都未必找得出他们嘲讽你的点在哪,直到身旁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笑的不停时柳三更才大概明白了什么。 幸亏柳三更的忍耐力一流,在讲究安养己身的菩提寺庙养身多年,又从小被奶娘教育善于隐忍自圆,他才能在每年一次被众人肆意轻视的柳宅保持不悲不喜的平和心情。 在这里的时日还不算太长,所以听着这些还不算难忍。 说话难听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大多时候只要自己静静站着不答,对方说满意了,或者见他始终不动怒的菩萨样也会自己收刀入鞘恨恨离开。 说到头他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这就算不得什么了。 只要不弄妖魔诡计,暗箭来访,他都不在乎。 ——————
第5章 第四章 —————— 半个月过后,柳三更委实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人心毕竟不是铁做的,哪怕那些难听的骂话再不在乎,每日听着句句不重复的暗讽明刺就犹如无数的苍蝇在耳边盘旋,难免觉得心烦气躁,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了事! 因此七八日过后,实在烦不胜扰的柳三更再次当起了深宅大妇不愿出门了。 没过几日,大丫头溧光就满脸苦色的找上了门。 “我会出门。”柳三更站在门口看门外的粉衣女子,头次对这一直和颜悦色,态度实在算好的温婉女子甩了脸色,语气森冷,不容置否。 “但近日我真的累了,就算要我死,公主也要给我留点准备赴死的时间,对不对?” 公主虽并未说过要他再次出门的命令,但前时命令还在,这才过不久他就躲门不出,溧光实在无法,只好来催他。 她余光瞅了瞅他抓紧门框的苍白手骨,又看向他面无表情的冷脸,终是忍不住深叹一口气:“驸马爷,为难你了。” “为难我?”柳三更忽地挂眉怒笑,多日淤积的火气再是好脾气都压不住了。 他咬牙怒笑道:“麻烦溧光姑娘回去替草民问一问公主,若是公主这么看不惯草民,当初为何不直接向燕帝反驳了这桩婚事?何苦现今这般的两相为难,互为折磨!”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溧光是个什么反应,抽身进屋,反手就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溧光吃惊不小,月余以来第一次看见这温弱如病秧子的驸马竟然会被逼的发脾气,便足矣说明他这几日过的是有多糟糕了! 柳三更的话她当然不敢原样向公主复述,亦心知再继续这样下去,不是柳三更被彻底逼疯,就是被逼得要另走偏锋了! 为了这两人着想,更是为了府里安宁,必须要尽快想出一个教两人和解,井水不犯河水的妥善法子。 溧光琢磨着这心思,若有所思的转身走开。 可怜天不遂人愿,她主意还没能想出来,因为重新游走在外,而再次被围堵暗骂的柳三更忍了几日后,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每到他行走之地皆是数名男宠围观,仿佛是看见一个珍稀禽兽堵,他走不得,动不了,只能束手就擒的站在原地任由围观议论。 尽管大多数人都只是冷暗旁观,但往往站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迎上来冷嘲热讽,越是往后见多日过后无人庇佑他,且上面更是未有对此说过只字片语。 这丝毫没有了顾忌后,他们的言辞越发狠毒辛辣,直达肆意谩骂的地界,难听狠辣的你都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从一个身姿美妙的佳公子嘴里说出来的腌臜烂话! 若不是柳三更的身份卑微,未有官职商人的身份傍身,无故不得出府,且城中也未有他熟悉之人,他早便出了这囚笼一样的府邸躲个干净,哪里还需受这等窝囊气! 而这窝囊气他也是受够了,再不想点办法迟早双方是鱼死网破! 当日,柳三更傍晚时在祈水台再次忍过一波人的谩骂后,转身就去了公主所住的主阁内屋,耐心等候即将回府的燕阳。 小半个时辰后,燕阳出宫回府,未近主阁时便听见下人过来回禀驸马在屋中等她。 “他?他来作甚?”燕阳听后一愣,而下人摇头说不知,微垂的眼睛有些犹豫,瞧着欲言又止。 细想两人成婚月余有过了,两人却只在成婚当晚短短见过一面,平素便从不叨扰。 知晓她不愿见他,他也就懂礼识趣的不来烦扰,就算她前面日日流连男宠房中这人也像是闷死的乌龟不吭一声,这般的怯弱无用,了无生趣。 本以为两人要这般互当不存在的过极长一段时日了,而今突然找她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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