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阳甚是疑惑不解,而她身边的溧光瞧见下人一副犹豫不决的神色,心里忽然很觉不安。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事实证明她的怀疑与不安都对了十成十。 当燕阳刚一进入主阁的内屋,正立身站在桌边的柳三更听见声响便从窗外收回目光,回过头定定注视着被众人拱首进来的燕阳,神态凛然决绝,目光尤为深邃坚定。 这个普通平凡的男子在这一刻表现的就如同尘沙中露出的金子,显得颇为耀眼,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温弱恐惧,怯怯带怕,只看一眼都叫人心烦不已。 燕阳还晃神的功夫,柳三更已经撩袍跪下了,姿态显得相当凝重。 两人头次见面时他都未曾跪下,只微微弯腰请礼,如今突然行此大礼,好像是下了一个多大的决定。 “柳三更拜见公主,草民此来有要事,请求公主允许。” 燕阳直觉有事欲发,她身边的溧光更是面色剧变,心底大呼糟糕。 下一刻,柳三更埋着头,声声铿锵道:“公主,草民请求和离。” 这话落地,别说燕阳与溧光两人吃了实锤的一惊,就是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带刀侍卫亦是受惊不小。 无上天家亲自指婚的皇亲那可是金口玉言,非是能擅自做主的。 况且婚后不久就要和离,这同直接悔婚有何区别?这不是当着天下众人啪啪重打公主的脸面嘛! 燕阳听后就怔了一怔,接着脸色登时酷寒,大踏步走到跪着的柳三更面前,红红豆蔻的纤美指尖猛然一把摄住这人的下巴往上提,令他与自己面对面的紧紧对视。 她狠狠盯着他,一字一句的狠声重重道:“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草民请求和离。”柳三更毫不畏惧的直面看向她娇艳不似凡人的面孔,眼中不带半点犹豫,“公主,草民命贱不适合这里,还请公主成全。” “这婚是燕帝亲自指婚的,是你想和离便和离的么?!”燕阳看他的目光熊熊,恨不得当场把他活生生烧死。 她咬牙怒声喝道:“柳三更,你就这么急着想死?你想死可以,但不要拉着本宫,以及本宫的公主府给你陪葬!实话告诉你吧,这辈子你与本宫就绑死了,你生入这公主府成为了本宫的驸马,即便死了亦是皇家的鬼!” “就算你再厌恶排斥,死后还是要同本宫共葬皇穴!这辈子你哪里都别想去,就好生认命的待在这府中,直到老死方休吧!”燕阳一句一句的尖声狠话掷地有声。 听罢,柳三更的脸色刹那变得惨白如纸,跪在原地宛如僵成了一尊石像。 说完这些话后,燕阳仍是气不过,扬手就想给柳三更狠狠一巴掌,但想到今日午时燕帝才细细嘱咐过她的话语,再看他惨败的羸弱脸色,这一巴掌便打不下去了! 她忍了又忍,忽是转身对屋中的两三名侍卫,狠声恨气的命令道:“驸马今日受了风寒,导致神志不清说了些胡话,立刻把他带回去好生照顾着,再找个大夫仔细的给他瞧瞧!” 至此,其余众人终于回过神,两名侍卫急急走来想把柳三更从地上扶起来。 柳三更却是反手一把推开了他们扶来的手,自己撑着桌边站起身,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一脸阴沉不善的燕阳。 他的面色变了几变,随后竟是平声静气的问她:“公主,草民神志不清了吗?” “岂止是神志不清,根本就是病的糊涂!”燕阳狠狠剜他两眼,红唇白牙紧咬,“还不快些滚回去养病,没养好不准踏出屋子半步,免得给本宫在外丢人现眼!” “公主说草民病了,那便病了吧。”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柳三更苍白的脸色反而逐渐变好,语气坚韧如百折不挠的润竹。 他语气反是透着几分轻松:“只是草民估计这病厉害,有些难根治,若是今后发作起来,到时还请公主莫怪了。” 燕阳凤眼一横,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柳三更没有回答,他只是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后便甩袖毅然离去,背影竟是潇洒带风。 那两名负责看管他的侍卫不敢懈怠,慌忙跟了上去。 三人才出了房门,身后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重物摔地的破碎声。 这声响不轻,两名侍卫甚少见到公主发了这通脾气都吓得不轻,反而柳三更镇定自若,嘴角还噙着略显深沉的笑意。 兔子被逼急了也要挠人。 何况他也提醒过了,只是有人不愿听,那他也没办法不是? ——————
第6章 第五章 —————— 是日,天大晴,东宫。 一身淡紫金线勾边,上绣几株栩栩如生的忍冬花的宫装女子,牵着一个裹成一团小棉花的男童漫步在两边开满南疆鸢尾花的花道,两人的身后跟了数十名各拿东西的太监宫女。 “姑姑,咱们要去哪啊?” 年幼的男童扬起一张柔软如云朵的小脸蛋,软声软气的问牵着他的高挑女子。 正出神的宫装女子便回过神,含笑温柔的低头看他,柔声道:“咱们要去御书房见你皇爷爷。” “为什么要去见皇爷爷?” “因为你皇爷爷今日要考你功课。”宫装女子笑眯眯的答他,顿了一下又半是认真的嘱咐道,“清月,你要好好的答,若是你说的错了,你皇爷爷定要怪我没教好你。” “可是姑姑教我的我记得,那书上的很多话我就记不清了。”男童有些丧气的低头,“姑姑,那些书我都看不大懂,是不是我太笨了啊?” 宫装女子停下脚步,然后蹲下身轻轻抱他入怀,柔声宽慰满脸伤心的他。 “怎会呢,清月是姑姑见过最聪明伶俐的孩子,一点都不笨。”她低头亲了亲小小又柔软的脸蛋,笑道,“是那些书都太难了,你还小,看不懂不怪你。” 她抽出抱着他的一只手,红红指尖轻轻的点了点他小巧的鼻头:“只要姑姑教你的,你都记住了明白了,皇爷爷怎么问你就怎么答,其他不用担心,知道么?” “我知道了。”男童伸出两只短短胖胖的胳膊抱住她的脖子,然后吧唧一口亲在她脸蛋上。 小家伙笑眯了眼,露出颗颗小白牙,郑重其事的说道:“姑姑,清月最喜欢你了。” 宫装女子一听就微微笑了。 她笑的那般温柔似水,那么柔情宠溺,一双半阖的凤眼犹如染了晚间绚烂霞光的好看,又如同地下沉埋多年的陈年好酒,还未开封就酒香四溢,旁边的人只是瞧着她的侧脸便情不自禁的醉了。 她轻轻又小心抱着怀里的孩子,眼光温柔注视着他,就好像唯有这个孩子才是她的一生所爱,一生依靠。 半盏茶后,燕阳领着小太子到了御书房。 她们进去时,刚好殿里燕帝才与几名大臣谈论国事完毕,刚跪安要出殿门,一见到她们携手进来,几个大臣又立刻跪下给她们请安。 “微臣等参见长公主殿下,皇太子殿下。” “起来吧,都四五十岁多了还动不动就跪,当心哪天你们这把老骨头一跪下去就起不来了。” 丢下这句话后她看都不看在跪的几个老家伙一眼,便牵着小太子径直走过,到达龙案后的燕帝身边。 今年五十大寿刚过的燕帝虽是鬓边已生了白发,但精神身骨皆是不错,平日里闲来无事时还可以上马去打个猎,或者踢踢蹴鞠,笑起来笑声嘹亮干脆,外人瞧着他顶多刚过而立,堪称是老当益壮。 几名大臣慢慢从地上起身,脸上未见怒色。 高傲不看人的长公主说话泼辣刁钻,性子耿直是朝堂出了名的,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被她这么嘲讽,早习惯成自然了,反而是燕帝看不过去。 他一面抱着小太子,一面皱眉劝道:“燕阳啊,他们都是老臣了,你说话就不能委婉尊敬一点嘛?” 燕阳也不反驳,扭过头对着几个大臣再道:“几位大臣,你们也不年轻了,既然身子不好早些辞官归家种田享享后福吧,正好也可以位置腾出来给年轻人坐坐。” 几个大臣的脸色顿时黑成煤炭,混浊老眼里怒火腾烧,差点脱口而出喉咙管的一句骂话,腾出来给你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男宠坐吗?! 赶紧走吧,他们这二品官员哪里惹得起这位祖宗,再不走难道等着被她活生生气死啊!几位大臣心有呕血的朝燕帝拱了拱手,便各自扶持着颤抖的身躯出了殿门。 瞧着那几个大臣的背影,燕帝大为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道:“燕阳啊,你这张嘴,怎么就这么不饶人呢?” “我难道说错了么?”燕阳很是无所谓,“他们都老成那副德行了,走几步路都要歇一歇,却仍拼死拼活的占着这个位置不肯松手,竟还敢有脸说我贪恋权色!” 终于知道她恼火骂人的原因,燕帝不免莞尔:“刚才你都听到了?” 之前讨论完国事,那几个官员又就着长公主燕阳明褒暗贬的说了一顿,无怪乎就是指责她擅权逾越,以及纵情男色两件事。 “听到个大概吧,他们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么几句,无趣乏闷的很。”燕阳垂眼看自己纤白如云雪的肉皮,红艳如血凤花的指尖。 她淡淡道,“不过我就奇了怪了,骂我擅权也就算了,怎么还说我纵色淫乱?我府里的男宠固定就是那么二十几个,近日我又有了驸马,这方面他们怎么还不肯松口?” 小孩子还在不适宜当面谈论这些事,燕帝便捂住了男童的耳朵嘱咐他不准听,小太子也乖巧听话的坐着不动,兀自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 听完,燕帝不知是该哭该笑:“你听听,你瞧瞧,二十几个啊,你以为这是御膳房的大白菜任你来回挑选呀?!” 这事到底是燕阳私事,他不能多管多说,叹了口气后便暂止不说了。 随后他想起了什么,问道:“说到驸马,你和他这一个多月相处的怎样?” 燕阳翻手的姿势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挺好的,相处不错。” “当真不错?”燕帝看她目光微变,“若是不错,前日他怎会提出和离,你又怎么大发了一通脾气?” 明明那日他才再三叮嘱过她要控制脾性,不要和驸马闹架,这才过了多久啊! 那件事过后她就立即让众人封了口,当时在的又都是她身边的人,那燕帝是怎么知道她府里的内事? 想到昨日下午时雁门被人叫开了一会儿,燕阳就明白了,她沉默半响,才不情愿的吐出一句话认了事:“是他不知好歹,他想和离,这不是存心打我脸嘛。” 燕帝一惊:“你没打他吧?” 听说那人身骨其差,成亲第二日就发寒躺床上了,燕阳这又是个手劲惯大的,这要是没轻没重的一掌打下去,指不定那人会伤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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