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见到阿楹了,”吴氏凑近,“伯母在外面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人了,门口站着的几个刁奴不愿意让伯母我进去,当真是胆子大了,就连一家人也敢拦。” 明楹怠于与这位伯母交涉,只问道:“伯母今日前来,有什么要事吗?” “啊?”吴氏连忙应声,“有,有的。是这样的,之前阿楹一直在外,伯母也有所耳闻,现在阿楹刚刚回京,我这个做伯母的,自然是要前来瞧瞧的,先前陛下下旨说让我们一家搬离这里,我还纳闷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现在瞧着是阿楹在这里,伯母也明白了,想来是陛下对着阿楹实在是看重,所以才收回了这里。” 吴氏说话絮絮叨叨的,“先前颍川祖宅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这家主做的实在不是个事,有眼不识泰山,庡㳸就连陛下都不认识,还冲突了阿楹与陛下,有了这个下场,也实在是罪有应得!” 明楹并不想听吴氏的奉承,只是想到明启从前对自己的确是照料颇多,才对现在的吴氏多容忍了些,至少也留了些面子。 她回道:“伯母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吴氏搓了搓手,满脸赔笑道:“是这样,阿楹现在不是回到了上京么,新君又对阿楹这么看重,你家伯父身上这个侍郎的位置,也坐了许久了,理应到了升迁的时候了,从前的明峥已经不在了,你伯父也算是新君半个岳丈,若是还是一个区区侍郎职位,实在是有些寒酸,所以今日前来,是想与阿楹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明楹默了片刻,只回道:“朝政之事,我不便干预,伯母还是另请高明吧。” 吴氏忍不住皱了皱眉,退而求其次道:“既然这件事阿楹不好开口,伯母这边还有件事相求,你堂姐明微,你应当也见过的,你日后既然是要留在宫中的,身边能有个伴也没什么不好,不如——” “川柏。” 明楹打断吴氏的话,一旁的川柏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明楹的身边。 吴氏险些被吓了一跳。 明楹道:“送客。” 川柏应是,吴氏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不是,现今明氏都快倒了,你又是这么个身份,难不成还当真以为自己能当皇……” 她的话在这里生生遏住,川柏面无表情地点了吴氏的哑穴。 然后他平静地开口对吴氏解释道:“或许这位夫人不知晓。” “陛下曾经说过,皇后的位置,只在于公主殿下想与不想。” 况且,这么多日在等一个名分的人,分明是陛下。 吴氏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仓皇地看了看明楹,手指无力地拉住了川柏的袖子。 吴氏被川柏拎着往外走去,华裳的领子都被抓皱了,她毕竟是一位在上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妇,现今这幅尊荣,实在是丢脸至极。 按照陛下的旨意,每一位前来让公主受委屈的人,都该被带去好好反省反省。 傅怀砚还特意指出,这条禁律,男女不论,老少不限。 疑罪从无的道理,从来不能用于对待公主的事情上,川柏并不知晓这个伯母有没有让明楹觉得委屈,但是对于公主的事情,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川柏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拎着吴氏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最后一章结尾啦,感谢大家支持~ 红包0v0
第98章 正文完结 新帝今日突然上朝, 朝中不少官吏都在私底下偷偷议论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事。 这连着议论了很久,也没个准信, 就连政事堂的那几位都不知晓, 所以此时官吏各自都怀着心思, 站在了殿中,手中拿着玉笏,眼观鼻鼻观心。 这位新君不比从前的显帝,看不出情绪也就罢了, 性情也都是旁人琢磨不准的,朝中众臣皆是有些怵他。 昨日夜里下了一点儿雨, 朝官在殿中站了一会儿,才看到那位许久不见的新帝抬步登上高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群人老糊涂了,今日居然从新帝的脸上, 看到了一瞬而过的笑意。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而过, 快得仿佛是别人的错觉。 这位新帝少时便为人称道, 一向都无可指摘, 唯一说得上是有些不好的传闻,便是去岁与十一公主明楹的事。 只是到底是不是王氏临死之前的反咬一口, 倒也未可知。 虽有人说他行事不检,但这事毕竟还没有定论,倒也渐渐平息了。 况且此番新帝暗中离京, 就是为了对明氏出手,怎么也不像是当真对那位公主有什么情意的模样。 毕竟是数月以来的第一次早朝,众官也不敢抬头多看什么, 只匆匆一眼就低下了视线, 恭顺立在原地。 今年风调雨顺, 芜州刺史与叶氏抄家所得皆用于民生,并无什么其他的大事。 只有人提了霍小将军今年大获全胜,是否要加官进爵云云,这些事情傅怀砚皆是交由有司处理,只轻描淡写地嗯了声。 其余的也都是一些琐事,之前傅怀砚人还在芜州的时候,送过来的折子,十封里面至少有九封全都是恭问圣安的。 朝中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傅怀砚看着有点儿恹恹,一只手撑着脸侧,随后问道:“今日还有其他要事启奏么?” 群臣面面相觑,傅怀砚随意地看了看殿下站着的官吏,片刻了才慢悠悠地道:“既然已经无事,那孤今日也来说一件事。” 朝官原本放下的心因为傅怀砚的这么一句话倏而提了起来,众人以目示意,皆是不明白新帝现在要说的是什么事。 难不成又是哪家被他给盯上了? 这么多日,上京城几乎都是平静无波,哪有人敢在新帝眼皮子底下惹是生非的,一个两个的前去长诏宫倒是跑得勤快,就怕这位陛下不知晓他们的忠心了。 所以,听到傅怀砚的这么一句话,朝官皆是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现在热孝未过,孤是想着,皇后的人选也该早日定下来了。” 这一句话,无异于平地起惊雷,炸响在群臣之中。 一旁的言官几近热泪盈眶,连忙上前赞道:“古语有云,成家立业,陛下现今于政事之上已经多有建树,后院之中却又始终无人,臣私以为,实在是不妥,现在陛下能够这么想,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不如让礼部早些准备选秀的事情,一切当以后宫稳定,子嗣绵延为重。” 这位陛下从来都不按照常理出牌,今日终于说了件大家都应允的好事来,言官自然免不得热泪盈眶。 心中还在想着,陛下这是远走京城了一趟,终于能够体恤朝官了不成。 一旁的人也同样不甘示弱,在旁接道:“李大人所言极是,臣也以为,按照陛下现今的年纪,后院无人实在是不妥,上京城中各家都有不少适龄贵女,还并未有婚配,陛下应当善择之,当为我朝福祉永存。” 应和者众,更有甚者,还有议论起哪家贵女合适的。 傅怀砚似笑非笑,腕上的手持被他勾在指间,他稍稍支起身子,看向此时站在殿中的官吏。 “这么说,众卿家,心中已经是有了中意的人选了?” 他这话说得面上带笑,但是熟悉傅怀砚的官吏大多知晓,他这个神色的时候,大多都有些心情不虞。 这立后的事情分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旁人赞许几声,他却又不虞,旁人哪里琢磨得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站在殿中的官吏,但凡家中有个适龄的姑娘家的,多多少少都想过皇后的那个位置。 只是碍于傅怀砚这话问得意味不明,是以也没有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朝中静默片刻,还是有人上前来毛遂自荐,正是京城从前四大氏族之一的宋氏。 现在明氏名存实亡,叶氏又夷族论处,宋氏近来风头无两。 他自然认为,说不得新帝这是在给自己的女儿铺路。 是以现在群臣皆是各有计较的时候,宋氏首先上前,朗声道:“陛下后院无人,臣身为人臣,自然应当时时为陛下忧虑,毕竟虽是陛下的家事,但天家事在上,也不仅仅只是家事,更是关乎整个社稷的重中之重。” 宋氏躬身,“臣不敢妄议其他事情,此番斗胆上前,只是家中尚且还有一位适龄小女,虽才疏学浅,但也饱读诗书,臣并无其他所求,只愿小女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侍奉在旁。” 宋氏所说的自然是宋湘仪。 其他朝官听到宋氏的这么一番话,暗自咬牙,怎么被这厮捷足先登了。 宋湘仪从前就被广传多半是日后的太子妃人选,所以一直到了现在,也都没有议亲,现在瞧着,不过就是盯着这个位置罢了。 宋氏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番话说得妥帖,既不逾矩,也不夸大,若是傅怀砚当真有意选妃的话,这位宋湘仪多半会在其中之列。 宋氏说完这么一番话,殿中静寂片刻。 有不少朝臣偷偷觑着傅怀砚的神色,却又没看出来他是什么具体的情绪。 静默了片刻,傅怀砚才轻轻笑了声,手上的檀珠被他拿着把玩,“宋大人倒是情真意切,处处为孤着想,可惜了,孤方才也只是随意地一问。” 他含笑,“其实,倒也没有当真问询旁人意见的意思。” 宋氏听闻这话,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了才躬身退回去,“方才是臣为陛下着想,一时太过着急,有些僭越,还望陛下见谅。” 傅怀砚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而又道:“怎么没有人问孤,心中有无中意的人选?” 这话哪里有人敢搭茬,众臣站在原地,皆是静默不语。 川芎在这个时候也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殿前,躬身行礼道:“属下敢问陛下,中意的人选是?” 川芎说起这话一脸的平静,在旁的朝官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傅怀砚撑着自己的脸侧,拨过一颗檀珠。 “孤心中的人选。” “明家行四,从前国子监祭酒明峥之女,明楹。” 川芎是跟在傅怀砚身边的长随,此番接下了他的话茬,多半就是有新君的授意。 但是此时,场中群臣也都顾及不上这点了,脑中都在回荡着方才傅怀砚开口的那句话。 ……谁? 明峥之女?这位明楹,不就是从前的那位十一公主吗? 王氏之前所谓的太子与十一公主有染的消息,难不成当真是确有其事? 场中人各个心中都有无数的疑问,面色各异,失落者有,怅然者有,茫然者众,恍然大悟者亦有不少。 明易书站在群臣之中,心中也是不免忽地一下。 自己的幼弟,只有明楹一个独女,虽然是他嫡亲的侄女,可是他却又连一天都并未庇佑过她。 现在新君罔顾旁人的议论,也不顾日后甚喧尘上的流言,却又仅仅只是,想给明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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