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楹语调温和,“当初父亲病逝之际,明氏族人前来宅中,说是为了吊唁父亲,但是据我所知,伯婆伯公遣人前来库房,以我与母亲孤母寡女势单力薄,无力保管为由,拿走了库房的大半财物与藏品,说是让本家暂为看管。母亲当时沉湎于伤痛之中,一时无力阻止,是以我今日前来,是想将这些从前的旧物,重新拿回来。” 明楹这话说得轻声细语,而听到这话的张氏,手中的茶水却又不小心洒了些出来。 当初这件事的时候,明楹才多大,才不过九岁,这件事,居然能记到如今。 也不知道她的娘亲在宫中,是怎么教诲她的。 张氏面上的笑淡了些,“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阿楹今日前来,是想要讨要这些东西的?” “我现今已经及笄,当初族中所说的暂为保管,也应当到了归还于我的时候了。” “当初你父亲三元及第,得了官家不少赏赐,留在你们家里,是这个理没有错,但是现在话又说回来了,若不是出身于明氏,那明峥能得到这么些东西?放在明家,也算是叶落归根,理所当然,明氏培养你父亲这么多年,收些东西,说破天了也是应当的。” “你不要看咱们家这个家大业大的,但是其实真的要说起来,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你现在还小,不知道咱们家的苦处,当初的那些财物,也没多少,退一步说,毕竟都是一家人,你现在前来讨要,实在是有些没意思。” “况且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与娘家还分得这么清楚,前来算计这些,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是当初的代为保管全然不认了,现在明楹前来讨要,便矢口否认,料想明楹也没有办法。 张氏喝了一口茶,胜券在握地看着明楹,“况且,阿楹你也别怪伯婆,现在咱们话说得不好听些……以你现在的身份,又是凭什么来与我们讨要这些的呢?” 这就是准备以势压人了。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张氏面上的笑不似方才那般虚伪,当真带着些笑意。 不过一个前来打秋风的姑娘家,就算是为着这事报官,颍川上下都是明氏的地盘,她就算是真的有理,传出去也是个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白眼狼。 明楹手指紧了一下,眼睑稍低,看着站在面前的明夫人,“父亲从前殿试及第,皆由他自己一步一步走上的金銮殿,与明氏并无多少关联,现今我想拿回父亲从前的遗物,自然凭借我是从前的国子监祭酒明峥之女明楹。” 说到底,现在还与不还,还不过就是看的情分。 情分能有什么用。 当真是年纪还小。 张氏暗中嗤笑了她句天真,抚了抚自己头上的抹额,笑着刚准备开口,就突然听到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人出声。 傅怀砚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檀珠,眼睫原本垂着,此时稍稍抬起,看着张氏。 神色之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语调散漫地回道:“若是明大夫人觉得这个身份还不够的话。” “那凭借未来的皇后这个身份,够了吗?” 作者有话说: 傅狗:老婆贴贴~ 红包红包红包~
第88章 张氏闻言, 撑了撑自己的抹额,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一般,猛地嗤笑了声, 上下打量打量了傅怀砚。 “这样的话, 也能拿来唬我?”她下巴抬了抬, “明楹啊明楹,不是姑婆说你,你这在皇城里待久了,又与新君从前有些渊源, 你父亲说破天了也不过就是暂代太傅,你现在是当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 日后能是皇后?” 张氏语气轻蔑,“那些世家大族之中素有名门之风的嫡女,都未必敢这么大言不惭, 你当真是以为老身我在这颍川待久了, 脑子也老糊涂了不成?” 张氏已经到了知命之年, 因为保养得宜, 面上也只有一些稍微浅些的细纹,今日敷了粉, 此时大概是实在是觉得好笑,面上的细粉在这个时候扑簌簌地洒了些。 即便是明楹当真与从前的太子殿下有些渊源又如何,谁人不知晓那位新君素来心思深沉, 众人想要近身都难,将这主意打到新君头上,还用新君的名号坑蒙拐骗, 若不是看在明楹好歹还姓明的份上, 她多半是要前去报官的。 只不过是怕牵连到氏族, 这才给她留了些体面而已。 明楹稍稍侧身,看着傅怀砚。 或许是少有人敢这么轻蔑地与他说话,他神色有点儿恹恹,只是唇边却带着一点笑,深色的佛珠缓缓地滑过手指。 傅怀砚抬起眼,对着明夫人道:“听夫人语气,显然就是非常了解新君了?” “那是自然。”明夫人睨他,“以老身的身份,与新君结识自是寻常,新君从前是太子殿下的时候,也是明氏的座上宾。” “老身是先帝亲封的诰命夫人,明氏又是素来有头有脸的氏族,今日莫要说你这么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就算是新君当真在这里,也需要对老身礼让三分。” 傅怀砚短促地发出一声笑音,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他缓声道:“……是么?” 张氏似乎是因为他现在的态度而有些恼怒,沉下脸道:“老身是明氏当家大夫人,自然是真,也容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置喙?” 傅怀砚唇畔微抬,没再应声。 张氏自然是不认识傅怀砚的,从前进京,也只是前去面圣,对那位传闻中的太子殿下,她确实一直无缘得见。 毕竟是高门大院的当家夫人,她姿态十足,倒也看不出半点心虚的模样。 张氏现在得知了明楹的来意,自然是不可能将那些东西再归还于她,此时也算是撕破了脸,也没了顾忌,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原本明楹你若是想前来打些秋风,老身这个做伯婆的,自然也不可能薄待你,只是你现在既然这般贪得无厌,明氏自然也不能留你,闹出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雨双,送客吧。” 明楹抬眼看向张氏,“这么说来,伯婆从前的那些话,当真是不作数了,现在也并不准备归还于我了?” 张氏都没想到明楹现在都还记挂着这件事,果然是年纪轻,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今日掰扯了这么多,怠于再说下去,眼色一挑,看向一旁站着的侍女小厮。 小厮会意,刚准备请这两位离开的时候,门外却又突然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何事喧哗?” 出声的人是明德元,也是现任明氏的家主。 明楹的伯公。 他双手背在身后,冷眼瞧着现在厅堂之中的状况,因为常年身居上位,所以此时站在前厅外面,带着一点儿不怒自威的气势。 张氏看到主事的终于回来了,连忙往前迎去。 明德元也在这个时候往前厅之中走来,他面色不虞地看向张氏,大概是责怪她怎么在家中这么吵吵嚷嚷的。 世家大族之间向来好面子,重礼教与家中子弟的才学,家宅不宁这种事情自然是家丑不可外扬。 在家中喧嚷,有碍礼教,明德元瞧着此时的前厅,自然是面色不快。 张氏走近在他身边,轻声道:“我自也不想这般喧喧嚷嚷的,你可知今日前来的人是谁?从前那个被送进宫中的明楹,不知道怎么地找到了这里来,牙尖嘴利得很,就是想要讨要从前明峥的那些东西,这么些年,若不是明氏护着,她们这孤女寡母的,是能护得住还是怎的,况且咱们明家养了明峥这么多年,收些东西不也是自然事,现在前来倒打一耙,当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明德元知晓了今日这件事大概的来路,他大概是懒得听张氏絮絮叨叨,抬了抬手呵止她:“好了。” 张氏讪讪噤声。 或许是因为牵扯到从前的那些旧事,有损颜面,明德元此时面色凝重,对着明楹道:“你既然是阿峥的遗孤,现今前来家中,伯公自然是不应当亏待你,只是从前那些东西,这么多年也都过去了,早就已经找不齐了。” 明德元面色沉着:“既然是一家人,都是明氏中人,你就不该计较这些,吵吵嚷嚷的像个什么样子。你伯婆是你长辈,你是个姑娘家,又是个小辈,理应知道分寸,在家中闹成这样像个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来给你伯婆赔个不是!” 从前回到祖宅,毕竟是有父亲庇护着,明面上的这些亲戚看在父亲的身份上,对自己都是热络有加。 若不是后来突逢变故,明楹也没想到,这些从前对自己态度亲近的长辈,居然会这么快地就翻脸不认人。 若只是翻脸不认人倒也还好,甚至还在落井下石,为了讨好显帝,罔顾母亲意愿,将她送入宫中。 此时甚至都不问清事情的经过,心知肚明这件事明楹即便是有理也无能为力,就三言两语地揭过,日后传出去的说辞,也就是明家出了个养不熟的,毕竟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公主,没有人会在意事情的经过。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明氏这样的氏族,想要把控舆论的风向太过容易。 甚至不需要家主吩咐什么,也有的是人为权贵者鞍前马后。 明楹的手指收紧,“伯公当初亲口对我母亲说的是暂为保管,现今,也是全然不作数了?” 明德元自认方才与明楹说上这么多一番话,已经是很给颜面了,现在看到她还是这么油盐不进,一时也有些气恼。 他冷哼一声,张氏连忙上来顺气,安抚道:“老爷也瞧见了,并不是我有意为难小辈,是这明楹大概是从前在宫中无人管教,说的话做的事,实在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张氏想到了方才的话,笑了声,“她还带过来个不知身份的野男人,大言不惭地说明楹以后是皇后……” 她说到这里还忍不住又笑,“皇后?怕不是当真是说些胡话,那位新君是什么身份,也是她可以肖想的?” 张氏又准备开口,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时口中突然传来了一点剧痛。 她面露惊诧之色,扶着桌角,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身边站着的侍女大骇,连忙上前去扶她。 傅怀砚稍微垂着眼睑,哼笑了声。 他的笑很轻,在张氏的咳嗽下就更为微不足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的前厅之中却又极为明显。 张氏哆嗦着手指向傅怀砚,哑着声音对明德元道:“就是他,方才——” 张氏并不经常前去上京,但是明德元,却是邺朝四大氏族明氏的家主,朝中所有权贵的面孔,他自然是认识的。 他方才心烦意乱,只看到了明楹,并未留意到站在她身后的人,此时抬眼看到傅怀砚,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色的时候,忍不住面色忽变。 “太子殿……”明德元失神,“不,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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