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敏锐。她想。 她甚至没想好如何伪装,便被他当场挑明。 计划中想得好,可怎么能装作无事发生呢?她与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想到柳韶言。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齐朔的眼睛。 他一把按住她解开衣带的手臂,将人搂到怀里,黑黑的眸子盯着她,语气更加委屈:“小姐撒谎。” 然而,这时该如何反应,韶声更加迷茫,不知所措。 脑子里想到的只有否认:“没有。” “为什么撒谎?”齐朔委屈的语气变得更加腻人,可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他在用娇娇的姿态,强压着他的怒气,只有在眼底最黑最深的地方,才不慎露出了一点。 韶声笃定。 她见过这样的眼神,像刚杀过无数人,从地府爬上来,浑身浴血的恶鬼。 她不敢多看,只能转过脸,闭上眼。 一句话也不说。 齐朔骤然变脸。 他扯开韶声的衣裙,挟着她站在镜子前。 手掌钳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镜中不着寸缕的身体。 这面水银镜是难得的稀罕物件,能将任何细节,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雪白的身子,微颤的胸脯,还有,还有腿间…… 韶声一点也不想看。 可她齐朔被制住,动弹不得,只能羞耻地并紧了双腿。 镜中的齐朔也在看她。 声音却仍轻轻:”说不说?“ ”……“韶声沉默。 齐朔的身子覆了上来。 韶声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整个人从中间被劈开两半。 齐朔也不好受。他皱着眉头,喘息着又问:“说不说?” “……”韶声仍然沉默。 甚至连痛呼都忍着,一声不吭。 接下来的是狂风暴雨。 疼痛已经变质了。 有东西从身子里涌出来。 齐朔将手指放入韶声口中,掰开她的下巴,强迫她出声。 他厉声再问:“说不说?” “唔唔——说!我说!”韶声崩溃地大喊出声。因舌头被齐朔的手指压住,声音含混不清。 “好。”齐朔抽出了手指,声音又变得平和。 “是我嫉妒柳韶言!我嫉妒她能听你弹琴,嫉妒她能与你清谈论道!嫉妒你对她好!我不大度,我不配做将军夫人!行了吧!” 不管不顾地一口气说完这些,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她还是忍不住。 韶声心里不禁涌起许多悲伤。 大概是在悲伤自己的不争气。 但齐朔对韶声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 他扳着她的肩膀。将她牢牢压在镜子上。 湿润的嘴唇落于她的后颈,随之而来的还有冰凉的牙齿——仿佛在撕咬着猎物。 “柳韶言?数年前,于我全家遭难之时落井下石,我难道还要感激她?对她好?”他的声色更厉。 韶声一直强忍的泪水,此时终于忍不住落下来。 她明白了。 他仍然不愿告诉自己,他精通琴艺。 与柳韶言能谈论的话题,柳韶声不配知道。 所以,他其实是在意柳韶言的,才会一直记着她的错处。 镜子上沾满了韶声的泪水,此时只能映见模糊的人影了。
第72章 韶声自己解不开心中纠缠,便下意识想到了新联系上的旧友梅允慈。 她甚至想去信问问她。 韶声一直认为,梅允慈应当是比自己更懂这些的。 可待她铺开了信纸,却不知从何落笔。 不仅是齐朔要看,而且,她一时也难将心中思绪化作文字,解释给收信的梅允慈。 “小姐怎么不写?是觉得真真字写得好看些,想口述给我,让真真代写吗?”齐朔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他依然装作元贞公子的老样子。 仿佛那夜对镜的争执从不存在。 但韶声却装不出来。 她不知如何面对齐朔,但又不得不扭过头去应付他。 “不、不必。”她干巴巴地说。 齐朔美丽的眼睛凝视着她,似乎比夜里那面令人羞耻的水银镜还亮,把韶声心中纷乱,映照得清清楚楚:“好吧。小姐的信写不出来,我却有一封信要写给小姐。” 他也不等韶声回应,便一把将她抱到桌案上。 衣襟散开了。 此时又是冬日。 虽屋内早就在齐朔的吩咐下,生起了温暖的地龙。 但韶声胸前袒露在外间的肌肤,仍然被寒气激得微微战栗。 齐朔一只手制着她,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从笔山上取了一只小毫,蘸墨掭笔后,竟直接在韶声身上书写起来! 韶声咬着牙,不出声,也尽量让自己一动不动。 ——尽管笔尖刮过身体,会带来微妙的痒意,且越积越多。 可她仍会想起,自己与齐朔重逢那段时间,只是想依附着他活下去。 现在,却生出了将军夫人的想法。 是因着吴移的话吗?还是因着别的? 他当时说中了,也没说中。 她确实已经开始认同吴移所说,理解将军所为了。 但努力做好将军夫人,理解并帮助将军,应当是妄念。她之前的理解,似乎错了。 将军想做的,也不一定是她所期望的——韶声心中甚至闪过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吴移的那番话,未必真对她寄予如此厚重的希望。 他或许只是要求自己不背叛。 是她自作多情。 那便想开一点,回到依附齐朔活下去的时候吧。韶声又想。 她的眼睛闭得更紧。 有细小的泪珠被紧闭的眼皮挤散了。 齐朔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直起身,又俯身凑近韶声耳边:“小姐知道真真在写什么吗?真真写的是,真真最喜欢小姐。” 手中毫笔已经搁回了笔山上,空出来的手掌抚过她的脖颈。凉玉一般的指腹渐渐加重了力道,将她温热柔软的肌肤按得凹陷下去,甚至有淡淡的红色泛上来。 仿佛再多近一寸,这只放在她要害上的手就要骤然收紧,扭断她的脖子。 温暖的室内似乎更暖了几分。 最终,衣襟拢好,但要寄给梅允慈的信,仍然空白。 望着空白的信纸许久,韶声还是提起了笔。而写下的东西,只剩下不痛不痒的问好。 关于她的困惑,一字未提。 不过,让韶声不曾想到的是,虽然通信不成,梅允慈本人,却真真正正地来到了她面前。 此事仍然是方必行的功劳。 他说动柳融,举家投北。 韶声首先见到的人,是兄长柳镜池。 祖父与父亲虽都搬入了叔父所在的柳园之中,也随着方必行拜见过将军。 却独独对韶声这位将军夫人,避而不见。似乎家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 而柳镜池,却是请了齐朔的应允,专程来见韶声。 韶声与自己这位同父同母的兄长,并不算熟络。 柳家重礼,恪守男女大防的规矩。 而柳镜池更是一心向学,常年居于书院,与家中姐妹几无来往。 别说默默无闻,不太讨长辈喜欢的韶声,甚至是誉满旧京的韶言,他都只是泛泛聊过几句。 因此,二人照面寒暄后,气氛便显得有些不尴不尬。 “二妹……”柳镜池欲言又止,手指紧张地搓着衣角。 韶声本性害怕与人交际,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圆场。只能面上维持着微笑,静静地等他说完。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也绞紧了。 柳镜池的面色不太好。 今日他虽特意打扮过,衣饰整洁,但仍难掩周身的颓丧之气。 “二妹,我听人说你同内子少时交好……想请你去看看她。”他终于鼓起勇气,将来意一口气说了出来。 “她怎么了?”韶声问。 “……” 柳镜池低下头,满脸羞惭,却是不肯再多说了。 沉默挣扎良久,只低声吐出这么一句:“求你去看看她……算兄长求你。” “好。”韶声说。 “多谢、多谢,多谢夫人。”柳镜池起身,虽继续低着头,但对着韶声,作势要拜。 这倒把韶声吓了一跳。 她也起身,急忙搀住他,阻止他下拜的动作:“兄长,你这是做什么?!” “多谢,多谢。”柳镜池仍然不住称谢。 “兄长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韶声见他状态十分不寻常,忍不住问出了口。 柳镜池闻声抬头。 “没有。”他朝着韶声,无声地笑了笑。 像是在安抚她,又像在笑自己。 “二妹,照顾好自己。我……”没本事照顾你们。未竟之语,他终是难以启齿。 光是想想,就要脸皮发臊。 “兄长……”韶声愈发担心了。 “兄长这就走了。”柳镜池答。 他从室内慢慢走到了日光之下,背影萧索。 “等等我,兄长!我同你一道去看梅……嫂子!”韶声追了出来。 柳镜池定住脚步,缓缓转过头,再次道谢:“多谢。” 二人同行,一路无话,坐着柳镜池来时的马车,到了中都新修的的柳府。 柳镜池与梅允慈住在柳府西边的小院里。 小院背阴,除了日落时的夕照,其余时候都没什么日光。 “麻烦二妹了。”走到梅允慈房前,柳镜池又低下了头。 他挡在韶声侍女们的面前,希望她能单独进去。 “好。”韶声点点头。 柳镜池便带着人离开了。 “笃笃。”韶声敲门。 无人应。 “我是柳韶声,可以进吗?”韶声又敲一遍。 “这是你们柳家,想进就进。我一个外人,还能拦着你不成?”房内的人开了口。 是梅允慈。 韶声便推门而入。 梅允慈半倚在床上。 床帐用玉钩挂在两侧,旁边立着一位佩刀的侍女。 梅允慈面上并无半分病容,却作病中打扮。 循着从外间而来的动静,上下打量着韶声,最后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这让韶声觉得她似乎毫无变化。 还是旧日那位众人拥簇的梅三小姐。 连说话也是一样的不留情面:“哼,柳韶声,你如今倒是发达了?仗着元应时这反贼的势,狐假虎威,到我这里来逞威风?也不知道你这柳家一脉相承的软骨头,撑不撑得起这身金装?” 韶声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也说元应时?你不是……?” 梅允慈对这个问题反应极大:“你当我跟你们柳家人一般?只想着自己的儿女情长,而弃家国大义于不顾?呵,柳韶声,柳韶言,柳……照锋,你都是一类人。歹竹能出什么好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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