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瑾将书册放到一旁,抱着她笑道:“一点小事。” 盛姝并未在意,只是如往常一般,懵懂地唤着他夫君,仿佛对一切都全然不知。 又过了几日,萧霁瑾终于肯带她出门去见盛济了。 盛姝坐在马车里,一面想着该如何带二哥一同离开,一面又猜测,萧霁瑾大抵是因梁语心之事有愧于她,才肯带她去见二哥。 这么一说,她反倒该感激梁语心才是。 “在想什么?”萧霁瑾握住她的手,开口问道。 “没什么,”盛姝对他一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二哥。” 她和盛济毕竟才见过一面,上次二哥冒着危险来带她离开,她竟还舍不得走,如今想来,真是无颜面对二哥。 萧霁瑾宽慰道:“放心,我会陪着你。” 盛姝为难道:“夫君还是回避的好,我怕二哥看到你我在一起会更生气。” 萧霁瑾有些不悦,可想来盛姝说的也不算错,加之盛姝这段时日确实听话至极,最后便同意了。 盛姝刚进入大牢,就觉一阵阴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萧霁瑾连忙用披风将她裹住:“牢里湿冷,莫要待太久。” 盛姝点点头,快步走到那间牢房前才止步,当着狱卒的面,她踮起脚尖,掀开挡在面前的轻纱,在萧霁瑾脸上迅速亲了一口,低声道:“我会告诉二哥,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你。” 萧霁瑾心中熨帖起来,笑道:“去吧。” 盛姝脸上带笑,脚步轻快地走向牢房,进去前还不忘再看一眼萧霁瑾。 萧霁瑾对她摆摆手,示意她放心去。 盛姝便推开牢门进去,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向牢房,大抵是萧霁瑾专门吩咐过,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被褥也都是干净厚实的,桌上甚至还摆着热茶。 而盛济,虽手脚带着镣铐,身着囚服,身上却不见伤,衣服脸颊上也不见污垢。 盛姝将帷帽摘下,含泪唤了一声:“二哥……” 盛济立即站起身,将她抱进怀里:“姝儿,你终于肯认我了。” 盛姝这些日子和萧霁瑾周旋,一直都表现得睿智而冷静,此时见到盛济,委屈却一股脑涌上来了,忍不住哽咽道:“对不起,二哥,上次是我不对,我应该毫不犹豫地和你离开的……” 盛济抚摸着她削瘦的肩背:“上次是我考虑不周,才功亏一篑,这次不会了。” 盛姝哭声止住,疑惑地看着他。 盛济抹掉她脸上的泪:“傻姑娘,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被抓住?” 盛姝原以为那次之后,二哥应该会再也不想见她了,没想到竟会为她再次涉险。 盛济知道时间不多,就先将正事交代了:“下月十五,你想办法去城西的普照寺,我带你走。” 盛姝没想到她苦恼许久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又担忧道:“二哥,那你怎么办?” 盛济唇角带着笑意:“我既然算好了进来找你,自然有办法出去。” 他说着看向牢房外,盛姝回头,只见一个狱卒正对她点头。 盛姝心中了然,上次危急关头,也是有人出面,二哥才能全身而退,盛家自祖上三代一直身处朝堂,自然会有一些相熟之人。 盛济道:“姝儿,你之前做的很好,之后也要想办法稳住萧霁瑾,千万别让他察觉出来。” 盛姝点点头:“二哥放心,我现在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了。” 因为不在乎了,所以不会再乱了心绪、失了方寸。 盛济笑着抚摸她的头,打趣道:“姝儿也能独当一面了,吾心甚慰。” 盛姝离近了,才看到他锁骨边有一道极淡的伤痕,有些心疼却也没多说什么:“二哥,我虽未全部记起,可我知道了,父兄是被冤枉的。” 盛济想起如今只剩他们两个,不由得心生悲凉,又想起当年家破人亡时,盛姝哭着将过错悉数揽到自己身上,以为她是记起了什么,就宽慰道:“姝儿,朝堂上本就尔虞我诈,他们只是想要找人开刀罢了,至于为何会从盛家下手,不关你的事,也不必多想。” 盛姝什么都未记起,只是敏锐地觉察到,父兄被构陷之事,只怕与她是有干系的。 他们只又说了会话,浣青就来催促道:“夫人,地牢里阴冷,您身子又弱,先回去吧。” 盛姝知道是萧霁瑾派她来的,只能不情不愿站起身,依依不舍地告别。 她被浣青扶着出了牢房,刚走到拐角处,萧霁瑾就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这么凉,回去得喝点姜汤去去寒。” 盛姝刚经历过分别,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并未多话。 出去后,萧霁瑾先将她送上马车,才道:“姝儿,我有件事未处理,你先在此等我,很快就回来。” 盛姝点点头,乖乖坐在马车里。 萧霁瑾回衙门后,径直去了牢房。 他来到最里面那间牢房前,就见盛济正盯着墙面发呆,神情有些落寞。 他冷声问:“你们都说了什么?” “你又在怕什么?”盛济扫了他一眼,复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如今权势滔天,值此乱世,比我更能护姝儿周全。” 萧霁瑾没回答,只冷冷看着他,听他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没错,姝儿同宋端青梅竹马,但其实更多是拿他当兄长,见你之前还好,见过你后,便决意要退亲。” 萧霁瑾听到这些,心中总算有了些波动。 盛济道:“你既知她心意,我只希望你能善待她,别再伤害她。” 萧霁瑾道:“她是我的妻,我自会对她好。” 盛济心中冷笑,却还是只得道:“盛家败了,但好歹她还有我这个二哥,你若再敢负她,我拼死也不会放过你。” 萧霁瑾冷哼:“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转身离去。 他今日心情很好,回去的路上顺便带着盛姝去街上逛了逛。 坊间平日最是热闹,最爱旁若无人地讨论什么宫闱秘事和权贵的风流事,然而今日被萧霁瑾眼风一扫,全都老老实实闭了嘴,更不敢去看他身旁那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萧霁瑾来到一个小摊前:“这瓷娃娃做的不错,买几个如何?” 盛姝兴致缺缺:“都可。” 萧霁瑾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姝儿,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盛姝道:“我只想着牢中湿冷,如今又一日冷过一日,很怕二哥落下病根。” “无妨,我命人送些炭盆和厚实的衣物进去,必不会让他生病。”萧霁瑾道,“你若有什么想送给他的,也让人一并送去便是。” 盛姝眸色一亮:“我想亲手给二哥缝制一件冬衣!” 萧霁瑾问:“只有他的吗?难道我就不会冷?” 盛姝只好道:“也有夫君的,但我往年给夫君做了许多,今年想先给二哥做。” 萧霁瑾宠溺道:“好,都随你,我带你去选布料。” 萧霁瑾牵着她的手,穿梭在人群中,心中有些侥幸,原本他正不知如何开口,正好姝儿提出要亲手裁制冬衣,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盛姝则在盘算着,她一针一线绣花,一点一点裁制,应当能拖到下午十五,至于萧霁瑾要将梁语心还是旁的什么人接回府,都与她无关。
第38章 梦魇 ◎身孕。◎ 翌日, 盛姝待在房间里裁制冬衣,忽而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离得很远, 但依稀能听到。 盛姝大抵能猜到,这是梁语心搬回来的声音, 她现在若是出去,极有可能会被拦下的。 浣青神色有些紧张, 解释道:“夫人,主君昨日命人搭建新园子,近日会有些嘈杂。” “无妨,”盛姝手握剪刀, 不紧不慢地划破布料, “我这几日少出去便是。” 浣青放下心来,又端来一只匣子:“夫人,这是今年进贡的羊脂白, 只此一块,主君说您畏寒, 亲手制成镯子给您的。” 盛姝看了一眼,一只通体雪白的镯子,质地像是凝固后的羊脂一样细腻, 成色这般好的暖玉,这世间怕是寻不到几块。 她对这些珍奇物件其实没什么兴趣,但还是表现的很开心,并让浣青好生收起来。 盛姝懒得理会外面那些争斗, 只安心待在院子里, 慢悠悠裁剪冬衣。 到了晚膳时, 萧霁瑾从官衙回来, 看到她腕间空空,就问:“我送你的镯子呢?怎也不见戴上,不喜欢?” 盛姝道:“那镯子用的是上好的暖玉,又是夫君亲手做的,我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恐怕磕了碰了太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萧霁瑾吩咐道,“将镯子取来。” 他握住盛姝的手,亲手将镯子套上去:“碎了就再给你做一个,不必心疼这些东西。” 盛姝安心戴上,又道:“听说夫君在修建新园子,若是为了我,便不必麻烦了。” 萧霁瑾揽着她坐下:“昨日带你出门,你大概没看到,府门前的匾额已经变成世子府了,自然也该修缮一二。” 盛姝面露不解:“世子?” 萧霁瑾一直厌恶旁人提起他的身世,此时却主动说给盛姝:“我母亲是舞妓,父亲是瑞亲王,自幼流落在外,才认祖归宗不久。” 或许是失忆前已经知道这些,盛姝只略有诧异,很快便平复了:“那你还是我夫君吗?” “自然是,”萧霁瑾道,“你永远是我的妻,我们生同衾,死同穴,谁也妄想将我们分开。” 明明是保证宽慰的话,盛姝却如坠冰窟,生同衾,死同穴,可她只想要自由。 萧霁瑾握着她的手:“先用晚膳,你这几日似乎又瘦了些。” 盛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倒觉得胖了些。” 她昨日见了二哥,心里高兴,胃口也好了,再加上厨子的手艺实在是好,她从清晨到现在吃了不少东西。 萧霁瑾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还是太瘦,虽然时下以纤细瘦弱为美,但你不必在意这些,我只愿你身体康健,无病无伤。” 萧霁瑾认真地望着她,那双眸子一向深沉,令人捉摸不透,此刻却是一片赤诚,无半分作假。 盛姝钻入萧霁瑾怀里,克制住这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 若当初…… 可惜事已至此,早已覆水难收。 · 此番经历太多事,梁语心的性子反倒沉稳许多。 她回府后每日安心教养婳婳娢娢,也曾端着亲手做的吃食去讨好萧霁瑾,只是皆被退了回来。 至于那熙和院周围,早已被守卫层层围住,莫说是她,便是她院里的婢女,稍有靠近便被驱逐。 她明明是这世子府的当家主母,却不想,随便一个下人都能驱赶她。 当年她喜欢宋端,便处处针对盛姝,她原想着,盛家没了,宁远侯府没落了,宋端就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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