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鸢急得正想说话,谢夫人却上前细细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薄汗,方才站于一旁满脸带笑的谢老爷瞬间拉下脸, “怎么和你妹妹说话的?!” “爹!”没等谢知礼回嘴,谢知鸢抢先开口,“爹,我想看看您拿回来的霁灵草。” 瞧见谢知鸢与谢知礼的样子便知谢老爷年轻时决计丑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当年也正是因着他那张颇为俊逸的脸,再加之嘴甜,才哄得尚未出闺阁的谢夫人心甘情愿下嫁于他。 可岁月如迁,昔年引得众贵女当街扔手绢的翩翩公子成了如今的胖胖中年男子,脸上除了慈祥与和善,再找不出第三个词来夸他。 此时,谢老爷微胖的脸上满是慈祥,笑眯眯开口,“阿鸢是也想瞧瞧传说中的圣草吗?” 谢知礼已大摇大摆来到她旁边,将从担子上拿下的药材举到她面前,得意洋洋地甩了甩,谢知鸢迫不及待要伸手接过, “诶——”他将手举高,微抬下巴,“这一株便值几百两,我拿着,你看看就好了。” 事关全家性命,谢知鸢没与他计较,凑过头去细细打量起来。 谢氏一族世代医药世家,各个火眼金睛,霁灵草虽稀缺,但也不是没有,实属不该看错,就算要换药,也必定是品尝过药性的。 草身轻且薄,根茎为圆柱状,肉质,粗而肥大;叶片淡黄、包于鞘内。 她又垂首嗅了嗅,味糜,这确实是霁灵草。 难不成那梦又是巧合? “怎么样?”谢知礼见她瞧得这般仔细,虽知她是在担忧出问题,可也有些许不爽,“这必定是真的,我与爹都瞧了好几遍。” 谢知鸢没搭理他,自顾自想着梦中的情景,云芝草与霁灵草的区别...... 她脑中闪过些什么,朝门口窜去,没三两下就跑到担子前。 谢知礼反应不及,正要去追,却被谢夫人唤住,“让阿鸢看,多大人了,还不晓得让着些妹妹。” 谢知鸢蹲在担前,细细询问着小厮,“那城东的货行给咱们换货时每批都有核验过吗?” 那小厮见着了主家的小姐,紧张得磕磕巴巴,“有......有的,东家,东家都探查过。” 谢知鸢心下依旧慌慌乱乱的,她知最妥帖的方法便是她全都给瞧一遍,若是真没有,再谈那梦只是虚妄。 她蹲下,从一堆药草中扒拉出一根,乍眼一瞧正想放回去,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些什么。 她将叶子切掉一点后,仔细探查,果然便见它原本渗着汁的边缘慢慢凝固成型。 云芝草最大的特性,不就是汁液可凝口易合吗?! 她又翻到这草的根部,将那上边的淡黄色细环抹了抹,指甲间出现点粉尘。 ——这是涂上去的。 * 长安街,云孟落。 台上有说书先生滔滔不绝讲着故事,大厅中整整齐齐摆了木桌子椅子,众人拍手叫好声充盈此片地带。 蓦地,外头有了些许响动,众人不明所以望去之际,远处传来喊声,“锦衣卫来啦!” 余音仍在空中盘桓着,一群持着刀的影卫呼啦啦闯入这酒楼,人群像是见着了贼匪般,纷纷惊呼着散开。 掌柜急匆匆从楼上赶来,他扶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带帽,腆着脸谄媚朝那领头的笑道,“邵......邵大人,光临小店,有失远迎啊,只是不知......” 那领头之人头戴乌纱帽,持着一柄长刃,身形颀秀挺拔,单看面容,像是个清俊书生,可那身阴寒气息在朱红色飞鱼服的映衬下宛若厉鬼。 他略过掌柜向西北角赶,“我的犯人现今就躲在这,听说他未经我的允许便要寻死,难道我不该来吗?” 声音低沉,字字透着股寒气。 掌柜的欲哭无泪,被吓得两股战战。 这位指挥使可是个大人物,原先在诏狱时便以毒辣的手段威慑众人,现上任不过两日,已拔了不少京城钉子户,闹得人人自危。 不远处,哄闹声和尖叫声如入油锅的水在这一方天地砸开,两名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将个抖如筛糠的中年男子扣着拖出。 男人皂靴落于地时发出细微的声响,下一瞬,刻着细纹的黑色刀鞘轻轻勾起趴伏着的男子的脸。 那道森冷的目光带着审视,锐利得宛如刀尖上的一点暗光。 被盯的那人骇得脸皮发僵,冷汗顺着额流下。 邵远嫌弃地收刀,淡淡吩咐下去,“是他,把人拖下去吧。” 在一众应是声中,乍然响起的清亮少年音突兀地闯入,“好你个城东的老匹夫,这下被我们抓到了吧?看你往哪跑!” 众人循声望去,一名锦衣少年一边闯入此间,一边指着个缩在茶座西北角落里满脸富态的男人叫唤。 他似是也被里头的场景惊住了。 见众人目光朝他射来,他的手僵在原地,那双猫儿眼略呆愣。 见此,邵远清隽的脸上摸不透神色,只嘴角略弯,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谢府。” * 谢知鸢坐在门口的大马扎上,朝巷口张望,一会儿又坐不住捏着裙角起身转悠。 可就算在如此焦急的境况下,她的脑袋还能空出一丝来思索表哥的事情,若梦是真的,那表哥...... 她揪揪衣角,强压着自己的思绪重新拐回正事上。 谢夫人见女儿宛如热锅里的蚂蚱,止不住地转圈圈,心下担忧之余,又不由得觉着好笑,她正想开口,不远处的谈笑声不紧不慢插过来。 几仗外的西边拐角处,锦衣少年跟在一抹朱红身边,笑得满脸灿烂,时不时叽叽喳喳在他身边转悠。 旁边的高挺身影被夕阳镀了层金色,又洒了阴影在地上,勾勒出颀秀挺拔的轮廓。 谢知鸢远远瞧过去时,正巧与那人的眼神交错。 清寒、漫不经心中透着锐气。 他简单的一眼,仿佛可将人心层层剥开,看透了般。 “邵大人,那便是我家了,诶,娘!阿鸢!” 少年清亮的嗓音被染得带上意气。 谢知礼见着她们,大幅度摆摆手,脸上满是兴奋。 他小跑着上前,微喘着气,侧身伸着手朝她们介绍道,“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邵衍邵大人,这回多亏了他,咱们的药材已被追回了。” 他絮絮叨叨着,“我们去时,那老匹夫已在收拾行李,见势不妙竟想逃,于是我.......然后又.....” 谢夫人在瞧见那飞鱼服时,神色已几度变幻,她低声打断他,“你爹呢?你怎的把他带回家里?” “爹在铺子里运药材,”谢知礼不明所以,老实作答,“邵大人想来我们家吃饭。” 其实邵远的原话是“听闻谢府菜肴负盛名已久”,谢知礼一激动就将人请到家里来了,可他现下哪敢说实话。 他觑了眼娘亲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娘,怎么了?” 谢夫人并未作答,在邵远行近时才带上温婉笑意,行礼道,“民妇见过邵大人,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邵远稍侧身子,温和笑道,“叨扰了。” 他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浅浅放在谢知鸢身上,“这位便是谢小姐了吧。” 谢知鸢却不敢对上他的眼,长睫紧张得不住扑扇,她强忍住躲到娘亲身后的念头,也上前一步朝他作福。 邵远虚抬起她的手臂,清隽眉眼间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不必多礼。” 微凉指尖带来的触感透过春衫,谢知鸢微惊地抬眸,撞上他俯视而来的目光。 那人的瞳色偏浅,天光下好似琉璃般清透、漠冷。 席间,灯火幢幢,小厮将几壶酒摆在桌上,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坐于左侧的邵大人身上。 明明是做客于他人家中,可他如入无人之境,神情轻松惬意,眉眼带笑,只一身沉沉气息教人生畏。 蓦地他眼光凌厉扫过来,小厮忙垂首匆匆退下。 谢夫人吃得心不在焉,她朝那边瞧了一眼,差点厥过去,她那傻大儿居然毫无所觉地叽叽喳喳与人家聊天。 青年垂眼浅笑着,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 他家两只都有些缺心眼,但这儿子缺的着实有点多。 她又看了眼乖乖扒饭的女儿,稍松口气。 谢知鸢也好紧张,想到表哥与自己说的话,她不自觉总要往那边瞄去。 邵远却每次都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微掀眼帘,越过重重佳肴看向她。 他摩挲着酒杯,微勾嘴角,眼角新添的细微刀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谢知鸢吓得猛扒几口饭,却不小心被呛到,轻咳了好几声。 谢夫人拍拍她的背,笑骂道,“怎的如此不小心,没人与你抢。” 闻言,谢知鸢羞红脸,“娘!” 说得好像她很能吃一样! 明明表哥都说这在这个年纪是极为正常的了。 * 夜黑风高,疾烨拎着几坛酒在巷子人家的屋顶跃来跃去,轻盈无比、悄无声息。 在谢府对门的瓦片上,他略做停顿,正想离去之际,一抹朱红上,张牙舞爪的四爪鱼映入眼帘。 疾烨被酒意浸染了些的脑子瞬间清醒。 妈呀,这也算公务吧,把这告知爷他应该不会再赏自己板子了吧? 作者有话说: 邵远和三皇子应该都算男二。 唔,马上就能开始撩表哥了【搓手】 邵远本名为邵衍,但作者看他名讳与大衍(本朝)冲撞了,遂改名
第12章 、孟瀛 齐国公府,傍晚戌时一刻,花宴。 飞檐翘角,廊腰缦回,青石铺就的小道旁花簇相拥,与静水相连,暗香疏影。 大衍不忌男女大防,花宴上来往的皆是适婚年龄的少爷小姐们。 遇上对眼的,公子可将其信物投于贵女手里的篮中,算是应了相看之道。 园中更深处,曲水流觞旁,摆着小案,坐的多是些高门大户,或吟诗作对,或举杯相邀,好不风流快活。 通往曲水流觞桃花岸的小道上,一名青衫公子停下脚步,看向几丈之外被几个男子围着的少女。 她大抵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筵席,在面对公子们的示好时,无措地搂紧篮子,那双羞怯的眼湿漉漉的,耳朵尖泛红。 他略蹙眉,思忖片刻,还是上前几步为她解围, “各位如此,可非君子之道。” 众人寻声望去。 谢知鸢从未想过平日里守礼的公子们竟如此缠人,也不知是不是在戏弄她,话题皆往教人无法回答的地方上引。 在这位青衫公子出口时,她松了口气,揪着篮子上藤条的手指也稍稍放松。 在众人目光投来之际,那位公子将腰间的玉珏取下,朝谢知鸢略施一礼道,“在下永平侯府孟瀛,今日初见姑娘,甚觉欢喜。” 他说完上前一步,如玉的手拈着玉珏,那双纯澈的眼眸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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