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没给她们换衣服,再加之她说这里富家小姐是紧俏货,想要由此做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妓/女们身经百战,小姐却不是,可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甚至官员们又怎会放过抓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女们的机会,怕是一见她们的衣着,便要迫不及待过来了吧。 那种刺激,不一向是男人所求的吗? 贵女越想越慌,心底早已生起绝望,只恨自己平日树敌太多,才招致如此祸患,现如今只期盼能够存活,并无他求。 听她这般说,谢知鸢也心底发凉,她咬了咬唇,抚上脸上的面具, 冰冰冷冷,其上的纹路却好似能发烫。 * 今日圣上举办了宫宴,又留了几个大臣聊了些体己话,等陆明钦出宫时,暮色已沉沉。 宫门口,五军提督同其他几个正要一道登上车舆,转头看见着雅青色朝服的男人披星戴月、一身落拓自暗处行来, 五军提督轻笑一声,洪亮的嗓音越过提刀的宫廷侍卫,直直穿到男人耳边, “陆大人可要同我们一道?” 陆明钦步伐微顿,墨黑眼眸落在他们身上的官服上,广袖下的手还握着玉笏板。 他意味不明道,“大人们真是好雅兴,着官服前去相会,陆某便不扫兴了。” 五军提督知他的秉性,也不劝,大笑着进了车厢,扬长而去。 陆明钦只脚步稍顿了下便继续前行,才进了车厢,便瞧见疾烨已在里头等候,原本懒散的眉眼满是焦灼,一瞧见他,眼眸忽地一亮, “世子爷,谢小姐被拐去翠芳楼了,里头我们的人手太少——” 世子爷一向厌恶那些污秽之地,即便因打探消息安插了人手,却也是最低层的下人,这一下着实是鞭长莫及。 * 月上中天,半时辰眨眼便过,谢知鸢被几个壮汉提溜着来到一处偌大的大厅。 说是大厅也不妥当,此处被安置得好似数十个雅间相连,每几步便有床榻与矮桌,镂空刻叶隔板与垂落至半空的屏障交相呼应,其间轻飘的幔布因半开的窗牖而缓缓扬起。 窗外也在翠芳楼内,是谢知鸢先前见识过的空旷的大厅,上下被掏空,在一楼可见四楼的场景。 每扇窗前都立着个护卫。 此时似是未开宴,场中仅有几位戴着面具的女子捧着瓜果布置场地。 可外头女子的娇笑声同男子们的粗鄙声却如浪般,一阵又一阵传来。 “官爷可别心急嘛~待会便能去宴席了~再等等呀~” “先让本官好好亲亲——” 将她们带来的人早已退下,她与那位一道被抓来的贵女衣着齐整又高贵,简直如同个活靶子般,可想而知,若是有人进来,头个遭殃的必定是她们。 谢知鸢手脚冰凉,她紧紧攥住手里仅剩的一根银针,那是她先前以防万一绣在衣角处的,可也只剩下这么一根。 “我们,我们不能躲吗?” 她脑袋嗡嗡的,连语调也不自觉变轻。 “没用的,”贵女冷冷一笑,谢知鸢只得瞧见她勾起的嘴角,“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看见那些人了吗?” 谢知鸢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恰好瞧见几个身高体壮还拿着木棍的护卫。 “他们是翠芳楼的护卫,每年这时候想逃避的姑娘多的很,可场中能躲的地也不过只有那些木柜,可柜中逼仄,即便有公子哥喜好在那处,柜门总是开着的。 护卫不会一直在场惹人雅兴,可每隔一盏茶的时间,便会上前一一打开紧拢着的柜门,你知晓的,若是里头藏了人......那女子便可由他们处置——若不是先前因着好奇问了我哥,我怕是也会生出愚钝的希冀。” 比起那些酒馕饭团亏空无力的身子,这些壮汉才真是能要人命。 真的没办法了吗...... 绝望逐渐爬上心尖,外头男人们粗野的叫喊逐渐传来,谢知鸢攥着宛如救命稻草般的银针,心里的畏惧不自觉随之一阵一阵上涌。 人最害怕的往往是未知。 这时恰好有一女子转眸望来,视线同谢知鸢的不期而遇,四目相对之下,谢知鸢怔愣了一瞬,周遭喜庆的红与笑声都仿佛离她远去。 可就是这种未知,让她真真切切体会到自己真的很幸运,能出生在富裕之家,有父母疼爱,不似这些女子,身如浮萍般漂流, 可是......这样想不正是对那些女子的不公吗? 她已是极为幸运的了,可难道就能因此怜悯他人的不幸吗? 谢知鸢郁闷地垂首,她深知有些事不能多想,于是止住脑袋里发散的思绪,不停提点自己,现在这种险境,她自顾不暇,怎么还去可怜别人呢?! 咚的一声,如石子投入镜面,打破此刻平静的表象,众人欢呼的刹那,无数女子自内间鱼贯而入,有的形容惨白,有的却艳光焕发, 谢知鸢余光中瞥见有护卫去拉外间的门,她大惊失色,慌不择路中下意识往柜子那处跑。 “喂——你去哪?!”那贵女以为她找到了什么法子,忙提声开口问。 谢知鸢一面跑一面喘气道,“一盏茶时间,可拖延许久了,能拖一会是一会。” 她在女子们中间穿梭,月白的裙摆于空中翻飞,她们中不少人望过来,一些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另一些则是怜悯。 下一瞬,戴着面具的权贵们鱼贯而入,贵女被吓得也忙哆嗦着跟在她的后头。 谢知鸢喘着气钻进柜中,外头男人的叫唤已越来越近,她才要转身关上柜门,却被一只手挡住。 那只手纤细精致,指甲上染着淡粉色,是属于那个贵女的,她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这里是最近的柜子了,我同你躲一块——啊!”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这一隅,那只原本抵在柜子上的手挣扎着在空中抓着什么,连凸起的青筋都倒映在谢知鸢因惊恐而略微睁大的眼中。 “没曾想今日楼里竟还有大家小姐,倒是便宜爷了哈哈哈哈哈。” 随着男子粗犷的话音一落,贵女的手终究是无法挣脱般松开,她被拖着往外拉,柜子外的景象也相应落入谢知鸢眼中, 仅一眼,她便脊背发麻,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颗颗落了下来。 那男子戴着个猛兽面具,穿着光鲜亮丽,上好的锦缎织着团团云纹,他身量矮小,可袖口下的手臂却极为有力, 贵女的腕部在他手下宛如一根不堪一折的脆弱树枝。 谢知鸢视线所及之处,桌上边的玉盘随着震动被扫落至地上发出脆响, 玉盘里的瓜果咕噜噜正巧滚动到另一个女子手边, 凉意自脊背骨慢腾腾窜上头皮,伴随着耳边贵女的尖叫声,谢知鸢这才有了真正落入险境中的实感, 她捂住嘴,黑白分明的水眸怔簌簌落下泪水,又缓缓滑至下巴处, 此时的贵女,便是之后的她...... 凉意浸染至胸口,谢知鸢脑袋一清醒,千万不能让他们瞧见自己! 她忙伸手轻轻关上柜门,浑身抖如糠,连带着柜子也在轻微颤动, 一柜之外,贵女还在尖叫,可是,谢知鸢如受伤了的小兽般无声呜咽,她又能怎么办呢, 现如今的她连自身都顾全不了了。 柜门外,贵女还在咬紧牙关硬撑着,与翠芳楼里的艺/伎们不同,她自小习武,一时之间身上的公子竟奈何不了他,可到底是男女力气天生有别,她一时不慎,竟被公子一下撕裂了袖口的衣襟。 “该死——啊!”她手臂乱挥,惹恼了那男子,他竟伸手一挥,赏她了个巴掌, “真是给脸不要脸,原是顾忌着你的身份......既如此我便无需再忍!” 脆响声在空中凝滞,那贵女呆滞一瞬,旋即歇斯底里开始痛打身上的男子,她是家中老幺,平日嚣张跋扈惯了,挨了这次打,心中的怒意如火般瞬间燃烧,一时之间战胜了所有。 更别提方才她未同谢知鸢说的是,她哥今夜也会来此宴会,只待她找着了他,她便无需受此折辱。 折腾中,她指尖忽地碰到地上一个玉盘,摩挲了几下,捏住边缘,在那男子掀起她衣裙时猛地砸到他头上。 “啊!你这个小贱人!” 这怒吼声响起时,柜中的谢知鸢被吓得猛地一抖,她闭紧了双眸,嘴唇被贝齿咬得渗出血来,心中的无力与愧疚再度翻涌,她并不是什么圣人,可是若要她眼睁睁瞧着个女子被他人如此折辱...... 谢知鸢心下做了决定,她捏紧手中的银针,纤细的指尖颤抖着抚上柜门, 外边,贵女慌不择路跌倒在地,她一边往后退一边瑟瑟发抖,嘴唇也哆嗦着,眼见着那公子抚了抚额头,一边怒骂着小贱蹄子一边朝这边行来, 她尖叫一声,此刻谢知鸢恰好打开了柜门,贵女眼睛瞬间一亮,叫喊道, “这,这还有一个,她长得可比我好多了!你要她,放过我!” 她说着,一把朝谢知鸢扑了过来。 谢知鸢未料及才开柜便有如此祸患,她一时不察,竟被贵女拉住了手腕,一下从柜子里边被拖了出来。 倒地的那瞬间,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因着瞧见了那公子瞬间亮起的眸子。 谢知鸢今日着的是滚纱交领,衬得整个人如神仙妃子一般,她肌肤白嫩似雪,在正盛的烛光下散着莹莹玉光。 柳元本想好好教训一番将他打了的女子,可是一看见谢知鸢,脑子顿时生起歹意。 谢知鸢被那公子瞧得心脏骤缩,她不住往后退,惊惧之下早已哽咽出声,泪水在下巴处汇聚,她扭头去看那贵女,对方却早已转身躲进柜中。 她心下一凉,这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人心险恶”四字,即便平日里再和善的面具,都会在生死危机中卑鄙地破裂。 “求你——”她小小声求饶,柳元却笑着慢慢靠近,在瞬间将她扑倒在地。 谢知鸢知道若是拖下去必与她无益,她哭喊着正要对准身上男人的穴位扎下去,可还没靠近,她的手腕便被一把抓住往上推。 “放开,你放开我——” 柳元充耳不闻,他身上的酒气混着热气直接渡到她的耳边,“小美人,你便不要挣扎了,乖乖的,爷还能多——啊!” 谢知鸢趁着他说话时屈膝往上一顶,在他疼得松手时,捏着针直直往他头顶的穴位戳。 一戳即中。 男人闭着眼挥手,却不知为何发不出声来,他此刻暂时失明,胳膊也胡乱摆动, 谢知鸢推开他时躲闪不及,脸上的面具被打落,直直滑到大厅正中央,被湮没在人群中。 她忙用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再次狠狠下落,那柳元在这一下中不动了,身子软软瘫倒在地上。 而就在不远处,有双眼睛正冷冷瞧着谢知鸢处的动静,见着柳元落地不动,这才收回手中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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