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宝猛地摇头,又缓缓点了点头,神情认真地凑近她,小声道,“姑娘,他说得都是真的。您刚来不知道,长阳近三月来,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有及笄不久的少女毫无预兆失踪,她们房内都留有一张婚书,上面写着神仙求娶某家小女,这才传言少女们是和神明结了婚。” 沈昭眉头微蹩,思及京兆尹不作为的样子,“官府也这么认为?” “那倒没有,”喜宝摇头,“官府早前出了公告说是失踪案,但迟迟未见破案,这些说书先生便借此编出一些神鬼故事,吊人胃口罢了。” “怎么,除了‘与神婚’还有别的说法?”沈昭递给她一块糕点,继续问道。 喜宝点头,“还有说被鬼怪掳走的,或是中了邪做了山鬼妻子,说法千奇百怪。” 她来了点兴趣,抛去这些表面上的鬼神之说,能做到将女子悄无声息从房中带走,且其家人毫无所觉,这犯案之人若非武功高强,便是用了迷药一类的东西。 想必官府早已想到这一层,若能查清迷药来源,顺藤摸瓜揪出凶手不过是时日问题。 只是观今日那对老夫妇之态,应是多日无动静,不知是迷药难查还是线索已断。 沈昭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她自小除了兵书武功,便最好这些诡异神怪传说,每每在说书摊前待得忘了时辰,都是父亲将她揪回去吃饭。 后来上了战场,归京时总要搜罗一堆怪书带回边疆,存了一大箱子,只可惜,都葬送在了随州。 待说书先生醒木落下,沈昭才骤然回神,见天色已晚,想到金樽楼去晚了恐没位置,这才意犹未尽地带着喜宝下了楼。 出了茶楼,街面上的店家们纷纷挂上灯笼,楼宇亭台游人如织,好一幕繁华盛景。 沈昭的目光却落在灯影之下,坐在原地乞讨的小乞丐身上,头发已脏得结成了缕,一只裤管是空的,应是先天残疾,两只小手早已红肿冻伤。 偶尔有人可怜她扔下几枚铜板,她抬头道谢时,露出的眼睛十分清澈,小姑娘瞧着不过十二三岁,但乞丐饥一顿饱一顿,她的实际年龄应当更大些,或许已到了及笄的年岁。 她站在原地看了片刻,随后穿过人群,径直向小乞丐走去,随手扔下几个铜板,便带着喜宝离开了。 繁华之下仍有深受战乱流离之苦的百姓,总有一日,她要让天下不再有战争,让路无冻死骨、边疆无亡书。 “姑娘,您可莫要喝多了,”喜宝皱着小脸,跟着沈昭叮嘱道,“要不然婢子扛不动您呀。” 沈昭迈入宾客如云的金樽楼,不由笑道,“放心,我千杯不醉。” 她心道,若自己真喝醉了,恐怕也轮不到喜宝来扛,毕竟暗地里那么多双眼睛,总有一个会去通知薛容鹤。 世人皆知,沈家人三岁上马四岁练武,要骑最桀骜的马、喝最浓烈的酒,她自然不会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深闺小姐。 金樽楼这一步,便是让薛容鹤意识到,即便沈昭表面上瞧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实际上却是千杯不醉。 至于武功部分,惊喜还是要慢慢来的好。
第6章 想他? ◎失踪的小乞丐◎ 夜深。 贤王府的侧门闪过两个人影,凛冽晚风都遮不住她们身上浓重的酒气。 沈昭眼疾手快躲开喜宝来扶的手,胳膊一抬将她侧搂在怀中,“用不着扶。早跟你说了,我千杯不醉!” 金樽楼不愧是长阳城最出名的酒楼,仅是清酒她今夜就尝了不下五种,更别说其余的米酒、糟香酒、果子酒之类,真要挨个尝一遍,她今晚恐怕真回不来了。 不过日后必要一一尝个遍,一醉解千愁啊。 沈昭思绪漫无目的地飘散,跟着喜宝一路回了院子,远远便瞧见隔壁灯火通明。 喜宝踌躇道,“姑娘,要不要知会王爷一声?” “不必了,”沈昭眼神清明一刹,转瞬又朦胧起来,喜宝没有注意到,“夜色已深,何况我又一身酒气,莫扰王爷清净才是。再说你不累吗,还是早早歇息吧。” 喜宝低头应了,柔声劝道,“是,那婢子去给姑娘烧些热水来,这满身酒气需得洗洗才是。” “好,麻烦你了。” 沈昭伸了个懒腰,背着手步履散漫地进了屋,沐浴过后便上床歇下了,再未有动静。 喜宝拨了拨炭火,检查一遍窗户是否关严,又轻手轻脚地吹了蜡烛,这才合上门出去了。 此时万籁俱寂,她却并未回屋,反而裹紧棉衣,转身出了门,脚步一转拐进隔壁院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容鹤整天不见人影,沈昭急也没用,毕竟背后跟着那么多双眼睛,甩开人办事容易引起怀疑,只好日日吃喝玩乐。 长阳城中最好的酒、最美的景、最香的糕点被她换着花样品尝欣赏了个遍,唯有一件事不变,那便是路过小乞丐时放下几枚铜钱。 喜宝曾问为何,沈昭只道,“日行一善,也算为我积阴德了。” 光阴虚度最为迅速,不知不觉六七日过去,路边的嫩草都冒了头。 沈昭这几日总来茶楼听书,城中又发生了一起失踪案,说书先生讲得绘声绘色,恨不能将神仙精怪编个遍。 只是往来出入间,都未见往日雷打不动坐在对面的小乞丐。 起初沈昭只以为是小乞丐近日讨得钱多,偷懒几日也说不定,可当她听到失踪案又现时,却无端联想到总不见人的小乞丐。 从茶楼出来已是黄昏,街上游人正盛,是往日打赏银钱最多的时候。 沈昭一眼扫过去,早已眼熟的几个乞丐都坐在街边,唯独不见她日日给钱的小乞丐。 她瞥了眼跟在身边的喜宝,向其中一个肥乞丐走了过去。 “问你几个问题,”沈昭蹲下身子,拿出一块碎银子递到他眼前,“好好回答的话,银子就归你了。” 肥乞丐见到银子面露喜色,伸手便要夺,却被沈昭避开,他连忙咧嘴应道,“一定一定,贵人请问!” “经常在那边乞讨的小乞丐你可认识?”见他点头,沈昭继续问道,“这几日怎不见人?” 肥乞丐却摇了摇头,讪笑两声,“小的就知道她叫阿泉,至于人去哪儿就不知道了。那小家伙性子孤僻,经常独来独往的,与我们也不熟。” 一个孤僻的乞丐,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沈昭眯了眯眼,“你可知她平日住在何处?” “在晋善坊的破庙里,”肥乞丐盯着她手中银钱,颇有眼色地谄媚道,“若是贵人需要,小的可为您带路。” “好,”沈昭将碎银抛给他,起身示意,“前面带路。” 喜宝却拉住她,目露担忧,“姑娘,天色不早了,晋善坊与府上隔了好几个坊,一来一回恐要到半夜。近日长阳实在不太平,若遇上什么危险多不好呀。” “说得也是,”沈昭略一思索,转向肥乞丐,“明日一早我们来此处寻你,烦请再行带路,可好?” 肥乞丐眼珠滴溜一转,连忙点头,这贵人瞧着不是个小气的,明日说不定还能再赏他些银钱,他得早些来候着。 沈昭与他约好时间,便带着喜宝回去了。 喜宝说得不无道理,她如今恢复了女子身份,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况且她人生地不熟还武艺“不精”,实在不该如此大胆,随便跟一乞丐夜行前往破庙。 毕竟危险事小,让薛容鹤怀疑事大。 她心中同时还存着些侥幸,只希望阿泉真是偷懒一天,明早便能见到人。 一夜无事,薛容鹤依旧忙得不见踪影。 沈昭一大早带着喜宝出了门,阿泉还是没出现,二人便跟着带路的乞丐到了晋善坊破庙前。 “阿泉,有贵人来看你了!”肥乞丐跑进破庙,大声呼喊小乞丐。 破庙年久失修,只剩主殿堪堪完好,一眼便能望到头,其间空无人烟,只余挂满灰尘佛像和一堆干草,以及灭了许久的火堆灰烬。 沈昭用鞋尖捻了捻灰烬,如今快要入春,再未下雪,灰烬边缘及底部却已被潮气浸染,看来阿泉已多日未归。 一个无家可依的小乞丐,年岁不大、身体瘦弱,除了这间废弃破庙,又能去哪儿呢? 沈昭眉头微蹩,又想起近日多发的少女失踪案。 阿泉瞧着年纪临近,城中及笄少女又频频失踪,而一个无人在意的孤僻乞丐,可比那些家中疼爱的女孩更好拐走。 这一切实在太过凑巧,让沈昭不得不多想。 “她自己住在这里多久了?”她喊住要往偏殿去的肥乞丐。 肥乞丐连忙回身,弯腰恭敬答道,“阿泉大约是十年前来长阳乞讨的,她腿上似是有什么疾病,走起路来姿势奇怪。” 他顿了顿,偷偷瞥了眼沈昭面色,继续说道,“有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乞丐总是嘲笑她,没过多久,她便搬到这破庙来住了。如今或许是不耐烦他们,直接离开长阳也说不准。” 沈昭思索片刻,“近几个月可有与阿泉同样不见的?” “没听说有哪个不见的。”肥乞丐摇头。 见乞丐身上问不出什么,沈昭再给他一块碎银子,将他打发走了。 从乞丐的描述看,阿泉的“失踪”似乎合情合理,腿部的疾病让她饱受嘲笑和嫌弃,选择离开此地也不足为奇。 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昭退后几步,立于门口环视主殿,挂满灰尘的佛像、柔软整齐的干草、烧过的灰烬,再正常不过的景象。 这便是违和之处! 一个人倘若要离开此地,必然会带些家当,自然免不了折腾,怎会如此整齐。 仿佛下一刻住在这里的人便会回来,再次升起火堆,躺在干草上酣睡过去。 即便是乞丐,也总要带些东西上路,干草旁的破布系在一起可充作包裹,佛像旁斜立的废弃木棍则可当做行路杖?????? 如今这些东西都原封不动,足以证明阿泉绝非自己离开,而是被迫失踪。 今日说书先生提及,前三天失踪的女孩,会不会与阿泉是同一时间段失踪的? 思及此处,沈昭转身问喜宝,“你可知,王爷今日去哪里了?” “婢子不知啊,”喜宝神情迷茫地摇摇头,随即眼睛一亮,“姑娘可是想王爷了?” 沈昭有些无奈,这小丫头脑袋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她刚想否认,却又转了话,“对,就是想他了。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吗?” 喜宝环视周围,随即凑近沈昭耳边,低声道,“我听隔壁院的小厮说,王爷最近在查失踪案,今日好像要去永崇坊,八成就是说书先生提到的,近日失踪的那个富户小姐。” “好,那咱们便去永崇坊看看。”沈昭笑着拍拍喜宝,带着她快步出了破庙,向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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