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们主仆一丘之貉也好,狼狈为奸也罢,可从来没想到,最后的处境是卸磨杀驴,与其挣扎,不如要个体面。 “爷,奴才离开京都,逃的远远的。” “这才像话些,这几日天气渐暖,河道水路应该还能走,离开的船只,我会帮你备。” 南楼之事,传到了永徽帝的耳朵里。 如今太平盛世,竟然毫无忌惮的对当朝的朝廷命官下手。 此歹人恶毒至极,公然出现在人多热闹的南楼,利用人流掩人耳目。 永徽帝叫了身边的杨公公去了镇北侯府,一来慰问,二来了解当日的情况。 魏临告诉杨公公,当日的人就是冲着他来到,他不想把事情引到沈云簌的身上。 这幢案子,定是要查到低,把那个幕后主使揪出来,如不然,以后沈云簌上街,他也会跟着担忧。 今日,沈云簌照例来了北院,她特意饶了一条小路,不想被人瞧见,免得背后有人非议。 魏临气色已经恢复如初,从内室挪到了书房,端坐在案前,正要执笔。 听到一阵敲门声,于是又放下了狼毫,这敲门声与往日里的不同,想来是沈云簌。 “进来。” “表哥,早。”沈云簌提的食盒多了两层,她把食盒放在另一张方桌上,除了一碗药膳,还有两小碟子糕点。 魏临从长案旁起身,来到方桌前坐下,看了看药膳,又看了看沈云簌,前两日,她可都是亲自喂他。 僵持片刻后,沈云簌道:“你的手能动,别以为我不知道。” 魏临把碗挪过来:“我以为你会舍不得表哥动手呢。” 沈云簌面颊渐渐泛红,每回送药膳,都要被魏临言语挑逗,眼神撩拨,她努力假装不在意,可每次都被搞的不自在。 魏临把碗挪过来,把药膳一勺一勺的喝光,这个味道虽然有点怪,但他已经适应了,若是可以,倒也不妨每日里都送来一碗。 今日,他也有要事要叮嘱沈云簌:“不要告诉任何人,那一罐油是冲着你去的。” 沈云簌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也知道魏临全是为了她好,朝廷命官要比官眷的分量重,案子定会彻查,若被人知道,她也背负的更多。 可这样,魏临就承受了一切。 她除了送药膳,不知还能做些什么:“表哥,你要我拿什么谢,可以随便提,只要我能做的到。” 魏临略略沉思了片刻,随便提?他倒是想随便些,可理智尚存,眼下还容不得他随心所欲。 “你第一次来北院的时候,说的话还记得吗?” 沈云簌摇了摇头,时间略有些久远,她早已不记得了。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你说寻阳船上这份恩情无以为报,若有来世,愿意执鞭坠镫,那这次,是不是要等到下下辈子了。” 这些都是无用的空话,魏临竟然还记得。 “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处于本能,甚至有些事,我自己都控制不了,也从来都没要你感谢我,你只需理所当然的接受就好。” 若是愿意接受他,那就更好了,可若这样,那就有些胁迫的意思,魏临知道,此事不可急于求成。 “我好的差不多了,这药膳往后就别送了,你若愿意,空闲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我这里坐一会。” 说出这话的时候,魏临把手伸过来,沈云簌以为他又要来捏她的手,手指不由的攥紧了。 哪知他只是拿了一块梅花糕:“这糕点做的不错。” “表哥喜欢就好,你忙,阿簌不打扰了。” 沈云簌提着食盒,离了书房。 见沈云簌出来,长易走了进去。 方才魏临的话他多少听进一些,他魏临堂堂八尺男儿,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卑微到这种地步了。 “世子,您这盘子菜都炒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盛出来,上菜了。” “你懂什么,这不叫炒菜,这是煮粥,要煮的越稀烂越浓稠,难舍难分才好。” 长易连连点头,把手里的信件地上递上来,又多补了一句:“小心时间久了,糊了。” 魏临拿着狼毫敲了长易的脑袋:“少贫嘴。” 三日后,魏临受伤的消息,还是传到了魏老夫人的耳朵里,魏老夫人要去看魏临,却见魏临来了福安堂。 见他气色依旧,魏老夫人有些不敢相信:“叙淮,你没事了?” “孙儿受了点轻伤而已,现在没事了。” “听说是一罐热油往你身上泼,你不是经常练武的吗?当时为何不躲开?还有,你怎么能瞒着我呢。” 魏临笑笑没解释,只说今日还要回大理寺,魏老夫人要查看伤口如何,被魏临回绝了。 这三日的歇息调整,身上的已经开始结痂了,他伤口愈合的快,他以前也经常受伤,这次却是好的最快的一次,这其中少不了沈云簌每日里的药膳。 回到北院,让长易收拾一下案宗,准备去大理寺,魏临本是要直接出去,忽然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于是又返回北院。 长易说一切都准备就绪,可以走了。 见魏临不动,他又提醒:“世子,马已经备好了,您还等什么呢。” 这三日,沈云簌过了辰时都会送上一碗药膳过来,这个时辰,差不多应该来了,昨日他说不用送,也只是客气一下,她不会真的就这么不管他了吧? 见长易一直盯着自己看,于是魏临抬脚出了门,他不能被人看出来,他故意不走,是为了一碗药膳。 只是刚出门,就瞧见沈云簌和妙圆立在长廊下。 今日阳光甚好,房檐上的琉璃瓦闪着光,凉风阵阵,廊下的红灯笼轻轻摇曳,灯笼下的美人巧笑嫣然。 魏临走了过去,并说道:“今日我要去大理寺了。” “那就把这一小碗喝完了再走吧,不耽误多久的。” 魏临点头,来到小亭子里,他像往常一样,不慌不忙的把药膳喝完。 沈云簌拿出一个包裹和纸张:“表哥,这是药膳的方子和熬制的方法,这几样药我都已经分配后包好了,只要再用一只新鲜肥鸡,按照上面的方法做就好了,这些让长易帮你带到大理寺。” 还真是不打算管他了,魏临起身回绝道:“不用了,我和其他官员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不需要任何优待。” “可你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 “别把我想的那么娇气,这两日我就不回了,在我没有找到罪魁祸首之前,你呆在镇北侯府不要出去。” 上次魏临已经说过,戚灵溪和秦悠约她出门,她都回绝了。 “表哥放心。”沈云簌答应道。 回到大理寺,魏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日泼油之人从大狱里提到审讯室。 此人嘴巴还很强硬,这两日审问也没问出什么。 而狂徒越发觉着大理寺狱这些人都是走个过场,没什么可忌惮的。 而今日却换了主审的人,他也不怕,还嗤笑大理寺狱的人都是一群饭桶。 魏临倒也没有恼,只是平静的告诉狱卒,直接给嘴硬的人上刑。 狂徒以为只是吓唬一下,谁知竟然来真的,从老虎凳到盐水鞭,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涨红着脸脸怒吼:“你们屈打成招,一群酷吏,没人证,没物证,妄想我认罪。” 魏临面上始终风淡云轻,任凭狂徒乱吼乱叫。 狱卒道:“你仔细瞧瞧,当日你把这一罐子热油全都泼到我们大人身上,这就是人证。” 狂徒看着魏临,仔细辩驳,似乎是有些眼熟,那日他失手了,没有把油泼到正主身上。 得知眼前的人是大理寺少卿,这话三日没来审问他是因为养伤,顿觉的没有希望了。 “你若认罪伏法,让你死的痛快有些,若不认,那就折磨到你认罪,大理寺里有四十八套刑拘,扛过最多的是十一个,但是最后还是认了罪,要不你和他比一比。” 像他干的这些勾当,被抓也是迟早的事,如今,他为了几十良银子,铤而走险,竟然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在刑拘的加持下,终于决定伏法:“若我认罪,可还有活命的机会?” “根据大燕律法,认罪伏法者,可判流放,毕竟脑袋只要没有搬家,就有希望,或许等到哪日大赦天下,你还能得了自由。” 渴望活下来的人,才去愿意用认罪博得一线生机。 严刑拷打与威逼利诱双重加持,泼油的狂徒认了罪,画了押。 可幕后之人还是个谜团, 魏临见了南楼的掌柜,得到一份当日在南楼用膳的名单,那日小贼偷魏惜的玉佩,目的是把人引开,这幕后之人定是高官显爵之人,若不然,不会这般做,于是又把有过过节之人重新抄录一封名单,这范围又缩小了。 下来的三日,魏临抓到偷魏惜玉佩的小贼,根据体型和声音的描述,锁定了郑国公府的王管事。 同时也让人放出话来,说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心虚者必定会有所行动。 只是没等来王九伏法,却等来他惨死江边的消息。 打捞尸体后,郑成均来认领,看到惨死的王九,哭的是肝肠寸断。 “此人跟随我多年,他本是要渡船回乡看望一下双亲,却没成想,遭遇这等事,容我带他回去好好安葬。” 王九的确是淹死的,根据船夫讲述,不知为何,船在途中竟然漏水,船夫会游泳,一开始还是带着他,后来就拖不动了。 船夫半辈子都是靠着拉人渡船养活一家,不可能故意让船漏水,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做了手脚。 当魏临要把王九带走的时候,郑成均异常激动:“王九是我的人,他已经死了,为何不能入土为安,折磨一个逝者,你们罪大恶极。” “郑成均,当日在南楼下毒手的幕后主使就是你家王九,他必须经过别人的指正,才能送还,我有权带他走。” “不可能,你休想。” 除了郑成均,郑夫人和郑伊如也赶到了现场。 王九在郑家做了多年管事,如今死于非命,令人唏嘘不已。 再者,王九和郑夫人还粘连了一些亲戚关系,虽然隔得远,到底和一般的下人不一样。 郑伊如也是第一次离魏临这么近,她也是今日才听说关于魏临的事。 本想问一下他伤势如何,下了马车,却见父亲因王九和魏临起了争执。 “此人定会带到大理寺,若南楼的案子跟他没关系,自然会把人送到府上,再者,王九的死因蹊跷,你就不想为他伸冤了?” “魏临,我看你就是故意跟我作对。” 眼看又要吵起来,郑夫人连忙把郑成均劝到一旁,方才听了魏临的话,好像王九的死另有隐情似的。 郑伊如望着江边的魏临,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会和镇北侯府发展成这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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