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齐明松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胡湘毓才敢朝他离开的方向望过去。 齐明松此次来落阳,是因为落阳有兵力驻守,而这里的守军头领曾是曲唤麾下的一名将领,他需将曲甯交于他的信物带到。 眼下京城的风波已经波及至此,落阳镇也清冷了许多,大多数百姓选择闭门不出。 他此番离开京城并不容易,却也不难。长安王想要夺位,不敢大张旗鼓的处置官员,只能借刑部之手,而他在朝中尚无政绩,一路清明,难以给他安上罪名。 而太子一事,是曲甯将劫持太子的罪名安在自己身上,才让他从中摘出去。 她似乎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帖了,就是没顾过自己。 齐明松发了会儿呆。 谢拂过来后,他方才收回思绪。 “公子,您方才去哪儿了?” 齐明松手中还拿着水囊,方才他只是看到那个身影便跟了过去,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没有。我们走吧,还有正事。” “好。”
第95章 回京 落日余晖, 城楼之上,胡璟年正独自眺望远方。 三日之后启程回京, 或许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这般静静的观赏夕阳了。 但,营救天子,他的父皇,为天下匡扶正义,拨乱反正,是他身为储君的职责。 胡璟年正沉思,身后忽然出现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曲甯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但她笑着,好似也没什么烦忧。 她自身或许痛苦,却总能让别人安心,胡璟年心中想。 曲甯就这么步伐慢慢的走到他身旁,他目光柔和, 不问来由,先开口道:“曲甯,回京救下父皇, 再将长安王的罪证公之于世后,你可愿成为我的太子妃?我会护你一生无虞,平安喜乐。” “阿年,重逢时,我便回答过了。” 曲甯伸出手往外探去, 去抓摸不到的遥远的光, 柔和温暖的光在她的指缝中流转,最后连发丝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她的声音很轻, 的确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可是你和他……” 还有可能吗? 胡璟年问的是她与沈书行,同样也在问自己。 辗转反侧不眠之时, 他总是不甘心的。 曲甯摇了摇头,并未看他。只道:“一生无虞,平安喜乐,我同谁在一起都能做到。因为我自己有这个能力,而非要谁护着,你我既是儿时好友,不必再多说了。” 一句儿时好友将两人拉远,胡璟年自嘲一笑,下意识抚摸手上的玉扳指。那这算什么? “以前我觉得,你只有跟着我才会幸福。”胡璟年自觉这想法太可笑,曲甯不是依仗任何人才能幸福,他明白。 “听说你嫁人,我发了疯似的,以为只有我记得你说过的话,以为你背叛了承诺。我看不上沈书行,觉得他配不上你,实际上配不上的人,是我。” 胡璟年又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一会儿,最后将自己带上城楼的酒一饮而尽。 “有时候我想,他愿意同你和离,根本没那么爱你。” “嘘。”曲甯打断他,指着远方道:“有一群飞鸟。” 飞鸟排成一列,整齐的飞过枫阳城的上空。 “昨日的密报里可是说,长安王已入主宫中,即日兵变?” “你实在聪慧。”胡璟年答道。 “我爹重伤未愈,却坚持亲自练兵,还有从北域各处飞回的信鸽,不难看出已经在集结兵力,准备回京。何日启程?” “三日后。” “长安王发现你不在东宫,必会有所戒备,搜寻你的踪迹,他蛰伏多年,做了完全的准备。不过,只要你不死,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代君王。” “我父皇病重时,曾传唤我过去,嘱咐我提防长安王。他不是不知,只是在薄情冷酷下仍旧有那一丝的寻常感情在罢了。” 曲甯突然想到她和沈书行成婚时,是皇上御笔为他们写下的婚书。 “除了长安王,还有华容长公主。”曲甯淡淡道。 “长公主?” “是啊。”曲甯将有关长公主的一切尽数告知,胡璟年则是越听越不可置信。 “她竟也有这么大的野心!” “她藏在暗中,或许比长安王还要可怕,但我想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如今我是官府通缉的罪人,我爹和他领的军队是投靠敌营的叛兵,即便是带着太子回京,也会被安上挟持储君的罪名,而他们两人内斗,反倒能够揭示他们的狼子野心,为我爹洗清罪名,为朝中所有被迫害的官员洗清罪名。” “曲甯,你杀的人都不无辜,你为何不愿说为自己。” 曲甯没说话。 他们是不无辜,可满手鲜血的滋味并不好受,甚至让她梦中都是遍地尸骸。她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她不喜欢丧失理智的自己。 离开京城后,她好像昏昏沉沉的不知青天白日。 “放心。长安王的所作所为不会蒙蔽所有百姓,另外,他勾结乱党,埋伏军队的证据我们也有了,这一战,只胜不败。” 曲甯知道,恪然族余下几名活着的士兵都被俘虏,供出长安王是迟早的事。 “你为此操心太多,剩下的交由我们去做。”胡璟年仍旧想劝曲甯,看她失了往日的鲜活,他实在不忍。 “曲家的女儿,哪有什么操心不操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今夜,我要与你们共同商议!” 曲甯在离开京城的那夜,交代齐明松两件事,一是确保自己的安全,二是去落阳镇将她的信物带到落阳镇驻守的守军头领齐远山手上。 长安王想名正言顺的登上王位,私下早将手伸到了多处的守军,而齐远山领的这支军,曾为国立下大功,又在落阳镇韬光养晦多年,若是为他所用,其利处不用多说。 但齐远山年轻时曾是曲唤的部下,他们在谟城有过命的交情,曲甯幼时见了他,也叫一声齐叔。只是后来齐远山受召回京,曲甯便再没见过他。 当夜,曲甯将自己所有的计划全盘托出,又与曲唤、胡璟年共同商议后,决定提前一日回京。 ** 四七端着一大盅汤,跟在沈书行身后。他会不时的瞄一眼沈书行的背影,然后又低下头默默的走路。 从前他跟在公子身后,从不会有此刻的落寞之感。 他们搬离京城,如今住在京郊外,房子比不上原先的大,也格外的旧。沈家出事后,只有他和菱烟跟着来了新住处。他很早便跟着公子,除了跟着公子,他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咳咳咳……咳咳……” “喝点水,别让孩子听见了。” 屋内点着油灯,显得有些昏暗,他们的声音还是传进了沈书行的耳朵里。 四七看见沈书行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敲起了门。 “爹,娘,鸡汤炖好了。” “哦……好!”何艽拍了拍沈咏的背,将一杯水塞到他手中,然后笑着打开了门。 “你这些日子,竟学会了炖汤?”何艽接过四七手中的托盘,她知道这是沈书行做的。 “我这么聪明,学什么不快?”沈书行跟着笑。 “夜里还是有些冷,你赶紧回去休息,啊,我跟你爹喝了便睡。” “娘。”沈书行突然说:“从今日起,你们都不要再出门了。知道吗?” “是因为……”何艽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们一家搬出京城,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哪能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关起门来过日子。 沈书行点头,“京城已经乱了。” “好在先将你妹妹送走了……” 如今谰州还算是安全。 沈书行交代完,便打算转身离开。 何艽却突然叫住他。 夏日夜里有些闷热,连同人说的话也闷闷的。 “那你呢,书行,你想做什么?” 何艽的话,穿过蝉鸣的夜,击中沈书行的心。 “不管你面上如何平常,也躲不过娘的眼睛。你是不是要做什么?” 最终,他也只回头勾着唇角笑道:“我怕她回家找不到我。” 何艽叹了口气,沈书行不愿意告诉她,那就不会说。 待看着沈书行走远后,她才锁上门。 冒着热气的鸡汤让她觉得暖心。 于是,何艽给沈咏盛了一碗,给自己盛了一碗,满怀期待的送入口中。 …… 没放盐。 ** 齐明松从落阳镇启程回京城那日,又遇见了小乞丐。 她就跟在马车后,亦步亦趋的跟了几里路。 直到再也撑不住,昏倒在林子里,才被歇脚的车夫发现。 “公子,她看起来太虚弱了,我方才喂了她一些水都不见醒。”谢拂来到马车前,齐明松坐在车夫的位置,手中是一卷书。 “将人扶上马车吧。” “她的衣裳太脏,恐怕污了公子,况且她身上太臭了……”一旁的车夫道。 “公子,我去扶她。”谢拂并不理会车夫的话,他从前也是一个小乞丐,一样的脏和臭,公子都不曾嫌弃过他半分,如今他穿上干净整洁的衣裳,更应该帮扶那些如他一样的人。 齐明松颔首,继续低头看书。 一刻钟后,再次启程。 马车有些颠簸,胡湘毓被颠醒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面前端端正正的坐着齐明松,他神情专注,手中是一卷书。 或许是上天垂怜,竟让她在死前如愿再见了一回齐明松。 “既然醒了,再喝些水吧。” 眼前一只如玉的手凑近,她才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梦。胡湘毓抿了抿唇,是湿润的,方才她意识里有人喂给她水喝。 还是那个水囊,胡湘毓小心翼翼的接过。 她跟齐明松在一起,说明她跟着马车已经被发现,还被齐明松救了回来。 那他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吗? 胡湘毓余光偷偷看齐明松。 齐明松注意到她的目光,胡湘毓又赶紧缩回,最后甚至将整个身子侧过去。 “你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就离开,我会给你一些盘缠。”齐明松想了想,还是道:“这些盘缠足够你安家,不用再流浪了。” 胡湘毓手一颤,险些没拿稳水囊。 看来齐明松没有认出自己。 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难过了,好像都有一点。 “我……想跟着你。” 声音一发出,沙哑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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