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王楚幽脸色一绿,恨恨别开了眼,被楚御琴这么一说,谁都想起几年前冬日,青鸾帝交由慎王去押送粮草却因视察不慎翻进一条山沟的事。 那次不过是南下蛮族的小打小闹,路程也不算远,又赶上年底各部正是繁忙时节,悯王抱病,青鸾帝便只好点了慎王前去。 谁料这也能出事,当时军情并不紧急,青鸾帝无奈又换了一人前去,可慎王山沟里翻车的事却被当作笑料在京城被笑了大半年。 此刻朝堂上又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慎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怨怒地瞪了怡王一眼,她就说别在这个节骨眼开口,该死的楚涟非要凑这个热闹! 边关一事让青鸾帝心事重重,此刻她可没心情玩笑,冷冷睨了眼率先挑事的怡王,道:“朕心中已有人选,不必再议,罢朝后兵部与户部留人,都散了罢。” 走出政殿,天空竟然飘起小雪,楚御琴不禁伸手接了几片,雪花极快地消逝在了手心。 悯王楚歧也从政殿走出,忍不住来到楚御琴身边道了一声:“怡王慎王好歹都是宗亲,不可撕破脸皮。” 楚御琴懒懒瞧了她一眼,道:“既知今后势必为敌,这会儿又顾及什么颜面,我与悯王之间倒还有几分颜面在。” 悯王叹了声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回到祈王府已是日上三竿,地上渐有了些雪,踩上一脚便会化为乌有。 今年的雪来得这样快,还没入冬就下了,夜里怕是不好再到山上去了。 楚御琴越近门中,路过中堂时突然想起君吾来。 “他可起了?” 黑衣卫答:“君主子今早一直没出过门。” 楚御琴拧了下眉,她还不知道君吾住在哪一间,道:“带路。” 黑衣卫将她领到中院的一个小院子里,这里距离主殿那边不是太远,院子里有一口井,原是王府下人用来浣衣的,里面每一间屋子都小得可怜,几乎只有巴掌大小。 楚御琴意外,她让君吾在全王府挑屋子,他就给自己挑了一间这个? 下人住的屋子都比他的大。 君吾的屋子是最外面这间,楚御琴推开门走了进去,这间屋子就只有靠门的那面墙有个不大的窗户,除此之外三面都是厚厚的墙壁,推开门便见一张小桌,一张小凳,旁边放着个柜子,柜子上整整齐齐摆着她送来的那些东西。 最里面是张床,床底下塞着个浴盆。 而君吾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紧自己动也不动。 楚御琴打量完他的屋子抬步走了进去,她一把掀开君吾的被子,声音凉丝丝的。 “看看外面什么时辰了,还不知道起?” 君吾吃力地睁开眼睛,见到楚御琴的脸后惊讶地坐起身来,低声下气地回:“殿下,快出去罢,这里地方小,别让我的病气过给您了。” 他病了? 这间房中光线实在太暗,就连白日也要点灯才能看清里面,楚御琴不耐,伸手探上君吾额头。 “唔。”君吾想说什么,对上楚御琴的脸色又把话咽了下去,默默由着殿下温凉的掌心覆在他额头上,凉丝丝的有些舒服。 “是热了点。”楚御琴收回手,吩咐外面的人,“去,弄个大夫回来。” 院子里一人领命退下。 “吃过东西没有?”楚御琴边问边瞧了眼屋里那张桌子,上面空空如也。 难道他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不成? “还不曾。”君吾回答,“也不觉得饿。” 话音未落,君吾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隐隐觉得身边的祈王殿下气压骤然低了下来。 “你这样要病到什么时候?”楚御琴音色冷冷,“不准备为本殿准备膳食了?还是想早早病死,让本殿白养你一场?” “我没有!”君吾下意识否认,又被楚御琴的气势逼得有些怕,只能低着头,“我很快就会好了,明天就会好了。” “本殿今日便要吃你做的东西。” 君吾抬头看了过去,他因为发热的缘故,一双清澈的眸中水润润的,眼尾还捎着几分薄红,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看了楚御琴一眼,却叫人觉得无比委屈,好似要哭了似的。 黑暗之中,他眼角那颗小痣却不黯然,一点点勾着楚御琴的心。 她蜷起手指,又有些想摸一摸了。 “我这就去给殿下做吃的。”君吾掀开被子穿鞋,心想殿下说得对,即便是在家里,他病了也从来都不休息的,何况现在是在王府,何况现在是全完由殿下在养着他? 不过是过了两天舒服日子,他怎么就娇气起来了。 他起得急了些,又或是并没有很在意,一双雪白的脚丫从被子里出来,溜进楚御琴的视线里。 有一件事,楚御琴还是明白的。 在这里,男子的脚是不能轻易给女人看的。 一个男人的脚,只能给自己的妻主看,只能让自己的妻主碰。 一双脚而已,楚御琴从未觉得这有什么,相较而言,其他地方可比一双脚有趣漂亮的多。 以前她总是这样觉得的,有时谈生意要出入烟花场所,那些小倌也是这样,脱了鞋子拿光裸的脚勾她。 楚御琴一次都没有心动过。 那些人的脚,都没有她自己的好看呢。 可眼下,楚御琴几乎情不自禁弯身,想去掌住君吾,让他踩在她手心里。 刚伸出手的那一瞬,楚御琴就顿住了,她对上君吾同样茫然又惊讶的脸,又不可能将半空中的手心虚地收回去。 她眸色微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君吾从床上拽了起来带着往外走。 “殿下!殿下!”君吾吓了一跳,他以为楚御琴要把他拿出去丢掉。 楚御琴看着他挣扎的动作,眼底染上一抹笑。 “你那间屋子太小了,一会儿郎中来了要如何诊治,别给本殿惹不必要的麻烦。” 作者有话说: 不爱我qnq不给我评论,哼
第6章 因着是祈王府找大夫,楚御琴的手下在外寻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男医。 从前的怀王府恶名在外,屡次克扣银两,现在都没人想去怀王府办差了。即便今日换成了祈王府,可那又怎么样?母女二人一个鼻孔出气,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位男医被带进怀王府时还战战兢兢的,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怀王府的恶名,只是他的孩子病了,女人也丢下他跑了,他没办法,若别人不愿做的活他也不去做,那家里的孩子怎么办呢? 黑衣卫令其在外等候,自己率先进去请示楚御琴的意思,尚在门外就听见里面冷声:“不在这儿待着你还想去哪儿?君吾,这王府轮得到你选择吗?” 她本就气势颇强,不怒也要骇人三分,门外的男医听着腿抖得更厉害了。 等里面没了声音,黑衣卫才上前禀报了一句大夫到了。 “让他进来。” 一从小院出来君吾便被楚御琴丢上了床,其余的屋子都空置着,又没有烧地龙,君吾理所当然被拎到了主殿。 他有些不情愿,这样太没规矩了,他怎么能用殿下的床呢?可他刚张了张嘴,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楚御琴劈头盖脸训了一句。 君吾只好老老实实闭着嘴了。 男医进来的时候先瞧见了里面端坐在一把交椅上的祈王,她一身乌衣嵌金、华贵端方,整个人好似一尊玉象,充满了生人勿近的气息。 男医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他迅速低下头,规规矩矩行了礼,才去把君吾的脉。 摸完脉后他松了一口气,道:“只是寻常的风寒,不打紧,吃两副药就好了。” 君吾轻声道了谢,男医受宠若惊道:“王夫言重了,我这就下去写方子。” 君吾眼中浮现出一丝诧异,他几乎下意识看向楚御琴的方向,生怕她听见了。 没想到正对上楚御琴墨玉似的双目,深不见底。 “我不是……”君吾连忙解释,可他话说了一半,觉得自己原本的身份好像比大夫误会的还要尴尬,他能怎么说呢?他是老怀王娶进门的人? 男医没等来君吾的后话,低着头先出去了。 等人走了,君吾正觉得心中尴尬诡异时,就听见楚御琴轻轻笑了一声。 “小爹,怎么不给人家解释清楚啊?”她眸中藏着玩味,一寸一寸观摩着君吾的表情。 见君吾不答,一双清润的眸中又浮现出慌乱,楚御琴又低笑了一声。 “怎么不说,你是祈王的继父呢?”她又追问了一句,却根本不指望得到君吾的回答,只是乐意瞧见他躲闪的眼神,水光潋滟的,天上的月亮都不及他。 君吾支支吾吾,他答不上来,更加看不出来殿下是在故意玩弄他。 他生怕殿下误会他别有居心,连忙道:“殿下,我看过大夫了,现在应该回屋里待着了。” 可他正要掀开被子下床,才想起自己是被楚御琴拎到主殿来的,不光没有外衣,连双鞋子都没有。 外面下了雪,他绝技不可能这样回屋里去。 于是君吾伸出去的脚又悄悄缩了回去。 他鼻息间全是一股子檀香味,正是殿下床上的味道,他听人说殿下是怀王的弃女,是被山上破庙里的老尼收养的,她一定很懂得礼佛。 礼佛的人都是大善人,殿下的确对他很好,可是她杀起人来的模样又让君吾觉得害怕。 有时候君吾自己也分不清楚,殿下究竟是个好人呢,还是坏人呢。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要回去吗?”楚御琴扫了眼君吾的表情就知道他小心思不断,实在好奇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样一只灰扑扑的小雀,他还能想什么呢? “我是想回去的。”君吾声音低低的,“可我的鞋子没带过来。” 早上还病恹恹的,这会儿他倒精神了,吵着要他的鞋穿。 楚御琴看着他叽叽喳喳,凉声问:“继父的意思是,要本殿去为你拿鞋了?” 君吾一惊:“没有,不是的,我怎么敢支使殿下。” 而且、而且殿下喊他继父也太奇怪了,虽然明面上是这么个理,但是这个称呼总叫人觉得怪不正经的。 按理说,他这样嫁了人的男子,是不应该与外女有所接触的,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留在殿下的床榻上。 若是传到旁人耳中,别人不会说殿下不好,只会说他不守夫道。 服药理应在饭后服,君吾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一会儿给他灌了药下去他怕是要一点不剩地全吐出来。 楚御琴起了身,不打算再逗他,而是对外吩咐道:“去买些清淡的吃食回来,越快越好。” 君吾听着她吩咐,心里又内疚了几分。 都怪他病了,没有好好给殿下做饭。 这样想着,君吾打了个喷嚏,他的被子全在腿上盖着,身上一点儿也没盖着,君吾忍不住想,主殿这里也没有比他的小屋子暖和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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