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瑶看着顾言之的样儿,有一瞬恍惚,她明明记得父亲根本不喜欢吃甜的,也不会让她睡在他自个儿腿上,更不会在她醒时满脸慈爱。 这一切真的太反常了。 “可父亲不是不喜甜吗?还有为何不在父亲院子里做。” 顾言之抿抿唇,眸子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但他依旧一脸慈祥:“因为婠婠只会甜汤不会别的啊,可我就想吃婠婠做的,最近忽地闻不得烟味,故让你去自个儿院子里做。不过放心,我早已差人将你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顾司瑶听后,仍不愿意去,她不知怎得,总感觉这是顾言之为支走她所说的话。她神色坚定,说什么也不肯去。 可顾言之见状,一把推开顾司瑶,脸上慢慢爬上怒意:“婠婠!为何不听父亲话,我只是希望在你走之前吃上你做的东西有这么难吗?” 顾司瑶知道,父亲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一个人留在房内,她明白,顾言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支走她,顾司瑶从地上爬起,不留痕迹地拍了拍灰,眸光黯淡几分,但仍坚定:“父亲,今日无论如何,女儿都得留在您身边!” 顾言之怒极,直接扇了顾司瑶一巴掌,她那张白净小脸上顿时上浮现出红掌印来。 顾言之打完他就后悔了,可他不能心软,不能将顾司瑶拉进来,他遂移开视线:“那怎么行!我与你舅舅已说好,今晚便送你离开,你让我怎么跟他说!你今日不去也得去。” 那些下人是在顾司瑶睡去时,他自个儿遣散的,将他们全部遣散回家,除了南枝。 顾司瑶知道自己父亲是个倔脾气,而自己恰好也遗传了这个,她直接一屁股坐位上,无论顾言之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 她真的冥冥之中有种若自己今日敢踏出这门,那自己将会永远失去父亲。而自己也不再是顾家嫡女,而是孤女。 顾司瑶眼含泪光,硬是不去看顾言之。过了不知多久,当她再不闻顾言之那有些絮叨的话语时,才回眸去看,这一看让她彻底慌了神。 只见顾言之,全身抽搐倒在地上甚至还口吐白沫。 顾司瑶扑在顾言之身上,伸手不停摇晃顾言之:“父亲?父亲!来人!快来人!” 可无人回应她。 她望着紧闭着的门,忽觉里头与外头像是搁着两个天地一般。此刻能救父亲的只有自己 。 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事,这下人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无论叫多少遍都无人应答。 她站起身,深深地看了眼父亲,才跑出去找郎中。 可顾司瑶不知道的事,在她跑出去那刻,顾言之便停止抽搐,他那双早已被浊气侵蚀的双眸此刻异常明亮:“婠婠,看来,我是终究没法看你长大了。” 顾言之面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来,眸中闪着泪光,吃力地站起身,先关紧门窗,再拿出藏好的火油,直接倒在地上并拿起蜡烛,直接往上一丢,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顾司瑶手提着一盏灯,觉着今日比往日还要冷些,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就在快要跑出府时却差点而撞上一人,她借着灯光看出竟是南枝,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南枝,你去哪了?我怎叫你都没反应。” “回姑娘,是阿郎让奴婢去东街卖甜食的铺子买些姑娘爱吃的,说是带上吃。” 顾司瑶语一顿,忽地失了神,她就说为何幼时每次去父亲那里,总会有一盘糕点摆在案上,而每次都会落到顾司瑶手里。 原来是专来是专门留给她的。 “阿瑶,你不是去陪父亲了吗,怎跑出来了?” 沈斯年自坐上马车,第一时间不是回府,而是直奔御史府。他那双哭肿的双眸得黑夜照料得已不被她发现,不然会心疼。 他其实从没见到永平尸首前还是挺平静的,但当见到后,他情绪崩溃,就连皇后与他说什么都没听清。 以至于他去御史府路上都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切莫将悲观心绪泄露在外,可能会影响到顾司瑶。 顾司瑶听了沈斯年话,才堪堪回神,回想起顾言之还发着病,她有些失控地一把抓住南枝,催她快些去喊郎中来。 南枝不敢有误,放下几包甜食后便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跑了出去。 而顾司瑶在吩咐过后直接回身跑走,沈斯年见她一副神情严峻的样子,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故不敢耽搁,跟着她一块跑。 待顾司瑶跑回顾言之院子时,看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愿看到的场景。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整简屋子被熊熊大火所包围着,火光映衬着顾司瑶那双惊愕的双眸,而她却在其中看见了正冲她笑的父亲。 而她脑袋却一片空白,心好像被什么封住一般不得转动,她悲恸地看着这一幕,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爹?爹!” 她颤颤巍巍说出这句话,便要冲进去,却被赶来的沈斯年拽住:“火势太大了,你进去会没命的!” 沈斯年那温润的语气传进顾司瑶耳中,却如一道炸雷,将她封存已久的回忆炸开个七七八八。 “可我爹还在里面,我爹还在里面!” 她回眸,绝望地看向沈斯年,欲挣扎出他的桎梏,却怎么都挣脱不了。 她真的好想知道,为什么府内一个下人也没有了,连南枝都被父亲支走,她真的好想问问父亲。 可惜问不到了。 沈斯年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如刀割却又无能为力,无力感似是刀刃,他似在刀刃上行走,那种难以启齿的苦楚,无人能懂。 顾司瑶忽得两眼一翻昏倒在沈斯年怀里。 他将她抱得极紧,并揉揉脑袋,让她莫怕。 沈斯年听到身后传来急骤地脚步声,他回头,便见南枝带着一郎中跑来,见到眼下场景,俱是一愣。 而沈斯年很是自然地打横抱起顾司瑶,在快要掠过南枝时,低声道:“别愣着了,快喊人救火,我先带阿瑶回府。” 说完,他没有管南枝反应,抱着顾司瑶直接上了马车回府。 顾司瑶只睡了一日便醒了,醒时呆滞般坐在床上,脑袋无力地靠着床柱,双眼无神直视前方。谁唤都不应,就像只没有灵魂的娃娃般任人摆弄。 她就这样坐了好几日。 沈斯年见她这副模样,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他本来想告诉顾司瑶,顾言之没能留下一具全尸,因为救得慢,只有一堆灰烬再无其他。 他知道如果说了,会让顾司瑶更加悲痛,她现在这副样子大抵不是顾言之想看到的。 “沈郎君,陪我去回一趟家吧,我想,我有些东西没拿。” 顾司瑶声音沙哑,却又小得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自言自语。 这是她这几日第一次与他搭话,可沈斯年心底却没有一丝开心,因为他知道,顾司瑶没有家了,而这里对她来说像是所永远摆脱不了的牢笼。 沈斯年望着她,半晌才开口:“好。” 他知道无论怎么劝都没有用,倒不如好好陪着。 顾司瑶喝下一碗能恢复气力的粥后,才与沈斯年回了御史府。 她推开自个儿屋门,发现里头真如父亲所说,整洁且干净。 “婠婠?” 顾司瑶忽闻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她欣喜地回过头,在发现身后没有一人时,泪水悄悄滑落,可她心里却没有半分哀伤,反而空空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正眸,看向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沈斯年:“沈郎君,你说,我是不是不爱自己的父亲啊,我怎么一点想哭的感觉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死遁倒计时开始!
第38章 过渡 ◎“顾娘子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女娘。”◎ 沈斯年看着顾司瑶那无助的表情, 不由得泛起心疼,他将她揽入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温柔地安抚道:“怎么会, 阿瑶只是太累了, 休息下就好了。乖。” 他闻怀中的人儿麻木地点点头, 她双眼无神,再没有往日那般神采。他觉有一柄匕首在切他的心, 切得很是生疼,他将她抱得愈发紧,直到怀中的顾司瑶开始挣扎。 他才如梦初醒般松开顾司瑶。 “对不起, 下次不会了。” 沈斯年像个犯错的孩童, 眼睑低垂站在哪儿等着挨罚。 而顾司瑶则仍木木站在原地, 她只觉她的所有感官都已生锈, 如行尸走肉般迈着虚浮地步子走到桌前, 浑浑噩噩地坐下。 在坐下那瞬,她忽觉袖中有何物咯着她生疼,等拿出来一瞧,正是父亲昨夜交于她的蓝色锦囊。 她打开都没打开,直接递给了一旁的沈斯年:“沈郎君, 麻烦你将此物烧与父亲。” 她声音沙哑且干涩,又因许久未吃茶,让她喉头疼得要命。而顾司瑶并没有在意这些,她反而认为疼痛才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沈斯年接过锦囊,他本想不打开, 可谁知, 那锦囊扣竟不知从何时被解开, 露出一小块东西,待他看清时,忽得脸白了。并将那锦囊放到桌上:“此物顾娘子先打开瞧瞧,再决定烧与不烧。” 顾司瑶有些纳闷,这锦囊不是就放了些银两嘛,她自己自是不会用,倒不如烧了,给他们在地下用。 她半信半疑拿过那锦囊,直接倒出里头东西时,顿时惊住了。 只见有两张南枝与春雨的卖身契以及十几处庄子店铺的地契,还有几所不同洲所处的宅院地契均被一一折叠放好,最后是几张大面额交子和一两块白银。 怪不得这锦囊大得很,虽鼓鼓囊囊却没有半点银子碰撞的声音。也终于明白了父亲那话中的含义,自己确实可以靠这些过完一辈子,可是,她始终不明白为何父亲会选择自焚。 看来弄明白这个,得去试探试探沈时均了。 沈斯年见状倒吸一口气,他觉得顾御史这是将顾司瑶后半辈子的路都铺好了,若是他不仔细检查,烧了的话,日后顾司瑶若晓得,定会饶不了他。 “阿瑶,我们先将这些放好,等逃跑时再带上可行?” 沈斯年真真担心有人会瞧见,不过幸好,眼下没有仆从,只有他们。 而顾司瑶在听后眼底只有麻木,并未荡起涟漪,她默默地将这些收回锦囊,小心翼翼放好后,直接躺床上。 沈斯年知道她这次回来就没打算回去,便跟她提一句回去拿换洗衣裳来便走了。 此刻屋内只有顾司瑶一人。 阳光透过窗子溜到地上,印出窗子的形状,她就这么静静看着,看了不知多久时,陈棠知来了。 她是收到沈斯年信,乘船又快马加鞭没日没夜赶来的,陈棠知明白,这件事对顾司瑶打击极其大,而沈斯年自小就不是个会安慰的主,所以她来了。并且这次来,再也不会离开顾司瑶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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