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柏远山却又怎么会给她这一个机会,横剑之下,招招凌厉似狂风暴寸一般的扫了下来。 一转眼的时间两人便是来往拆了五六招,密室里激得是一片的朔绝的剑影。 “锵!” 柏远山的剑杀气总藏于无形,但在剑招与剑风上却是窥不见丝毫。 只她拼尽了全力始终都占不得一丝上风。 两柄剑相击。 绞架之间,隔着那森白的剑身,柏远山望着她意欲不明的说道,“一年前,你与沈蒙私会在荣湘楼,你谄媚的为他献舞讨他欢心,祁青鹤就在楼上一屏风后看着这一切,你知道吗?” 仲藻雪听到这里神色一震,愕然的抬起了头来。 卸力之下,她被击退着踉跄了数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骤然一白的摇晃了身形。 柏远山支身长立在她面前,道,“他就坐在华池之上,在那一屏风后,亲眼看到了这一切,你那一日诓骗了他是去绣坊裁衣。不仅仅是那一日,还有你去猎场找沈蒙的时候,他人也在。你赠送给沈蒙的那一幅丹青,在他刚刚出狱一身不堪狼狈的时候,他就站在巷口的不远处看着你巧笑嫣然的与他人献媚。” 仲藻雪柱着剑抬起了头来望他,脸上却是没有了一丝的血色。 “你……” “你不是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的不信任你,竟然会荒唐至此的听信偏信了那坊中的谣言,认定了你的不贞而将休书付你。” “……” 仲藻雪身形有些摇晃的握住了手中的剑,大脑一片的嗡然,“我是为了救他出来才……” 她原以为这一切没有瞒过他,他知道了这一切,是因为对她的不信任而背地里去亲身调查自己,所以从来没有过直面的问过她。 但却不曾想到,那一日他就坐在了那里,亲眼看着这一切。 可是那一段时间他明明身上受了伤,一直都躺在了家中静养没有出过门。 他怎么会就在那里? 他…… 仲藻雪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以剑立在了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形,面上是一片尽失的血色,只是大脑里一片的空白。 有闪现过那一日她舞衣翩跹飞旋在华池之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 无数双眼睛。 肆意放荡的浪笑声刺耳。 流觞推杯而送。 华丽的笙乐与琴瑟琵琶齐奏。 她水袖如云,轻推抛花的在台上起舞,掩下了心里的惶然与怯畏一颦一笑无不动人明艳。 脑海之中最后闪现出来的那一片碎片,是那一日她讨得了沈蒙的欢心,求得他饶恕了不允追究他的不敬之罪,回家的时候提着那一盒新购办的食篮轻松宽慰的高兴去见他。 那一日早春的天,白雪初晴,春芽上的雪还没有融尽。 庭院里的那一棵树青绿不老,枝上站满了几只拖尾的寿带鸟叽喳。 他安安静静的躺在了那一张床榻之上,手上尚且还握着一卷不知道翻到了那一页的书在膝上,只隔着那一扇窗望着窗外的白雪初融与双鸟缱绻,安静的就像平常里的每一个日子般,平静如水,不争不喧。 她也只当是往常里普通一天。 一边说笑着一边将那一盒新置办的点心放在了一旁,将自己最喜爱吃的东西讨好般的送到了他嘴边。 他向来没有什么挑剔的,不温不火,对什么都谈不上喜欢,对什么都谈不上讨厌。 只这一次,却鲜见的以书册拨开了她的手。 但对她说了一句,不想吃。 她听着恼了,为他这般的不给面子和不知趣,心里便与他赌了气,却不曾他男人一反常态的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一寸又一寸以指腹触摸着她的肌肤。 那是他少有的亲呢。 让她害羞而又欢喜的低下了头。 却没有觉察得到他眸子里的那一道裂痕与痛楚,不曾注意到那一份信任就崩塌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一切,都太过于平静。 他问了她母亲的安康,问了她裁制新衣的样式,问了那新衣的颜色,问了与那新衣同套配定的首饰,平静的就像是日常里闲谈。 就那样一边轻声的问着,一边以手指亲呢的摩挲着她的脸颊,等她答完之后将她抱入了怀里。 至后,什么也没有再问。 ——你很难骗得过我,但一直都在骗我。 地牢里那一夜两人谈话,他的神情比之前要意外的缓和,甚至于还在最后带来了一包被她踩烂扬了的杏花糕讨好她。 原来,那一日他人就坐在那里。 那一份不信任自此后深扎入根,他不再信她,也不再问她,以至于没有给过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呵……” 仲藻雪柱着剑站在那里,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声又是一声,尽见一片的苍凉之感,“哈……哈哈哈哈……哈……” 柏远山看着眼前状似受了刺激疯癫的妇人,轻叹了一声道,“可叹的是,他即使是知道了这一切,知道了你欺骗了他,却还是选择了自欺欺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人虽然迂腐顽固不化,但却也是痴人一个,而今他死于你的手上也是他命中该有之数。” “哈……哈哈哈哈……原来竟是这样,我……我竟然亲手杀了他……哈哈哈哈……” 柱着剑的手滑落了下去。 只见着她神容乖张哀怆的屈着身子像是痛不欲绝一般的蜷缩在了地上,直将脸整个埋在了地面,哀恸到了极至,便用手不住的捶着地面。 一下,又一下。 喉口涩苦难抑。 “我不想杀他的,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柏远山负着剑,声音轻柔道,“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是你杀死他的。” “是我杀死他的……是我杀死他的……是我……” “对,是你杀了他。”柏远山的声音轻柔而又充满了盅惑,“就在刚才,他中了你穿心的一剑,你再一次欺骗了他,将身受重伤的他引到了这里,将那至毒的断肠丹当做保命的灵药喂给了他。”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在你面前毒发身亡,你掐着他的脖子,给予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在他死的时候,他对你说,无论你对他做了什么都不会怪你。” “……” 一句又一句诛心的词轻柔而缓慢的传入了耳边,温柔,却又在暗中藏着阴冷,像是一条条蜿蜒游动的毒蛇一般缠上了她的身。 “啊!——” 痛难哀绝,悲难哀绝。 只看着眼前的女子上一刻还冷戾非常,充满了锐利的锋芒,但却在下一刻却是仰首哀鸣悲色难抑,至以一双脚再也站稳不得的瘫软了下去,伏身在了那一把剑面前。 柏远山虽然擅剑,但却并不喜欢动武,他更喜欢兵不血刃的直取对方的性命。 就这样眼看着她悲痛万分,再看着她似抽离了魂魄的木偶一般生念全失的瘫跪在了面前。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比被自己最爱的人亲手杀死还要让人更痛不欲生的事情,而就是因为误会而失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虽然非是良人,但却不枉对你一片情深,而今死在你的手上,黄泉路途只影孤单的流离在彼岸,你可心忍?” 低诉的话语如盅如惑。 “他被我杀死了……”跪在那里的女子怔怔地抬起了头来,面上一片木然,不见了一丝的神色。 “对,是你杀了他,杀人终要偿命,你该去陪他了,不然路途漫漫你许是找不到了他。” 柏远山低语着,“拿起你身旁的剑,那是可以通往去见他的钥匙。” 跪坐在那里的女子像是被全然催眠了一般的怔怔的拿起了自己的佩剑,全然涣散的一双眸子,是一片哀大于心死。 “对,拿起那一把剑来。”那声音低柔。 跪坐在那里的女子如似一个提线的木偶一般的听令着的他的指令拿起了佩剑。 “很好,只要用那一把剑刺入自己的心脏,对,就是这样……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很快很快……” 长剑扬了起来。 在那一声又一声盅惑之中,木楞非常,呆滞非常,好似在大哀大悲之下一具彻底没有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 只听着指令抬手。 举剑。 沉腕—— 但剑锋骤然一转,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皆杀【二合一】 “哗!” 没入肤肉的剑冷如玄冰。 好似有那么一瞬间连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都为之凝固住一般, 激荡的风掠过了长发,抬起的那一双眸子深凝如夜,生冷的不见一丝的温度。 却又完美无缺, 没有一丝的缝隙。 破血的剑嵌入了皮肉三分, 胸前的衣衫上登时有血浸透出来。 “你!——”柏远山瞳色猛地一缩, 里面俱是惊愕。 骤痛间。 他本能的举剑而杀。 仲藻雪似乎预料到了一般,霍然松开了那一只握剑的手, 拧身一转躲开了他狭杀而来的这一剑,却又紧跟着在一转身之间另一只接住那一把剑。 左手的手掌刚刚搭上剑柄,她侧身压杀, 借着自己整个身体的力气将那一把剑彻底贯穿出他的胸口! “哗——” 破血的剑贯穿了整个身体,无数的血冲涌而出! 白刃被鲜血尽数包裹了住。 剑尖泫液。 没有任何的犹豫, 也没有任何的留手,干脆利落的不予一丝的余地, 且目地明确非常。 ——就是要一击必杀, 要他的命。 仲藻雪睁着一双眼睛,对上了他的那一双惊愕痛怒的眸子,眼见着他伤痛极至之下挥剑反击, 拧身间但提脚猛地一踢他的手腕。 手中的文剑被踢得登时脱出了手, 翻飞而上。 仲藻雪踏步跃身,伸手握住了那把剑,只刚刚握住了剑柄便转剑再一次向他杀了过去! 没有任何的停留。 柏远山带着伤忍痛的疾步往后退, 堪堪的躲过了她的这一剑, 只是地上已是流了一滩的血, 却是没有一丝容他喘息的余地, 眼见着那剑风再一次扫了过来, 凌厉而遍身寒绝! 又退了几步, 狼狈非常的一手捂住了插在胸口上的剑,一手死死地抓住了一旁的石桌椽边。 “咳!” 呕出了一口血。 “你当真是绝情无义到了连人都算不得上的地步——”柏远山喘着气死死地盯着她。 仲藻雪一斥长剑,冷笑了一声,“一介躲在暗中操弄诡计的幕僚也配跟我谈情义二字吗?” “你杀了最爱你的人竟半分都不为所动。” “我本来就想要他的命。” “呵,即使当中另有原由你也如此——” 剑尖淌着血。 仲藻雪执剑立在了他的面前,锋锐非常,“任何的隐情都磨灭不了错误的这一个事情,更泯灭不了我这一年以来所处的炼狱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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