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声鸟啼。 有一带溪流。 有耳边男人静静的呼吸声。 “……我知道判刑流放,你没有跟我说。”仲藻雪忽而开口道,“你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抱着腰肢的那一只手微微用力。 “啪。” 一巴掌拍了下去。 知道他又要用这种法子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此来糊弄过去。 “还有。”仲藻雪一手拽住了他的衣襟,整个人压上了他的身上,直逼向了他的面,冷冷的说道,“你要耍手段,动你的那些小心思,其它的时候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如果再用这种法子来装病的话,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贴得太近,近得让他的那一双睫颤了颤。 “装没有病也不行!”仲藻雪沉声的咬牙,“不准拿自己的身体同我开玩笑,用这种法子来骗我!” 祁青鹤望向了她的方向。 “听到了没有!”仲藻雪喝斥。 点了点头。 松开了拽着他的衣襟。 仲藻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微低下了眸似有思忖,问道,“你刚才是真的哪里不舒服还是在骗我?” 祁青鹤躺在床上望着她的方向,微抿了抿唇。 “是真的就点头,是假的就摇头。”仲藻雪脸色不怎么好的压着他道。 男人躺在了床上,望着她的方向没有动作。 “祁、青、鹤!” 点头。 唇线抿直成了一根线。 祁青鹤躺在床上,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将她的手带到了自己的衣带边,示意她动手解开。 “我先与你说明了,其它的事情你与我耍花招我不计较,但在这种事情上你如果还要骗我,戏弄我,我会很生气,非常的生气。”仲藻雪脸色沉了下去。 祁青鹤躺在床上抿直了唇。 ——看着就是一副下次还敢的模样。 仲藻雪皱着眉,脸色生沉的望着他,直盯着他逼他点了头,再伸手去解他的外衣,看他到底是伤在了哪里。 祁青鹤躺在床上感受着她温热的气息。 那一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手。 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但正是因为看不清,反倒而让触觉变得更为了灵敏了起来。 一时间神色有些恍然的仰着头,微张了张唇,像是本能的想要叫她的名字。 仲藻雪沉着一张脸扒开了他的那一层外衣,待看到他身上的伤势后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震骇的抬头望向了他。 “你——” 祁青鹤开始确实只是在逗弄她,想着的也是她不让自己动手动脚,便勾着她自己来动手。却因为目不能视,不知道身上那一道道伤痕有何其的狰狞。 震骇的倒抽一口冷气声,让他陡然回过了神来。 以为吓到了她。 祁青鹤伸手拉下了自己的衣衫,将自己包裹的严实了。 仲藻雪抬头望向了他,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男人原是一个文儒身,自立身修学开始便少与人争执,学的也是一派君子剑,虽然强身不至于落得书生文弱病骨,但那一身伤痕俨然已经比武将还要来的骇人。 “你到底受了多少的伤?还瞒了我多少的事!”仲藻雪沉声喝道。 祁青鹤拢着外衣望向了她的方向,摇头。 表示自己没事。 “……” 仲藻雪沉着一张脸望着她许久。 最后像是再也忍无可忍的起身,便是径直的一把掀了他的被子,就在男人神色有些怔愣茫然间,直接伸手剥他的那一层外衣。 “——!” 男人有惊。 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般大胆的陡然上手来扒自己的衣衫。 也不跟他废话一句,仲藻雪三两下的将他外衣扒了下来,随手扔去了一边。 来不及遮挡任何的。 制止的那一只手只握住了她的手臂,祁青鹤躺在床上神色有怔然的望向了她的方向,却是一时间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 仲藻雪目光生沉的望着他身上的伤。 看着他琵琶骨穿刺。 有剑伤。 有刀疤。 有的绷了血痂,有的还缝着针。 肋骨处的那一块还有一处青紫,看着是新伤,想来便是刚才不小心撞到的。 “……” 仲藻雪低下头,试探的伸手摸向了那一处有了绷血的血痂,肉眼可见的手上的肌肤轻微的颤了颤,便收回了手,却是不忍细看。 就在她沉默中,却见着一只大手覆上了自己的双眼。 有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祁青鹤沉默的带着了她的手指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就在她的掌心中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末了,再轻吻向了她的掌心。 “你真的……是个傻瓜。”仲藻雪低道。 栖于掌心的吻,似是有一声无声低笑,哑然非常。 三月里的药王谷正是一派盎然的生机,百草青绿,碎花星点,不时有几声轻脆的鸟啼声传来,原是喜鹊闹上了枝头,衔着半枝的杏花。 仲藻雪翻出了药酒为他上药,掌心直摩挲着那一片撞得青紫的伤处。 “很痛吗?”感觉到他神色有了些异样,略停下了手,问。 祁青鹤沉默了一会儿。 摇头。 只是神色间有些苦恼的样子,最后索性将头枕在了她的身上,微眯着一双眸。 因为间有的失觉,他的痛感已经比普通的人要少了许多,寻常的伤痛已经让他没了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那一双手实在磨人,但却又不想推拒这样一份感觉。 只是食髓知味的任由着她折磨着自己。 仲藻雪低下头望了他一眼,眸色有深,也存了心的不让他好受。 “……” 春醒之时。 三月的蝶总是有几分贪婪的汲取着花蜜。 只穿过了幽幽的秘谷,攀上了那吐苞的蕊枝,也不在意忽起的一阵的风凶猛地撕拉着自己的薄翅,只是贪那春日欢,享那一刻的饕餮。 等到了阳光照落下来的时候,便无比惬意的停栖在了花上满足的小憩着。 享着徐徐的微风吹来。 耳畔是一片的悦耳的雀啼声。 这一日的春光却是一片大好,只是能够让人停留的时刻却是短暂的,想到了不日后所判的流放之刑,仲藻雪却是有那么一刻忽然明白,为什么在此之前男人那么执拗的要留下她相公的那么的名谓与身份。 净了净手。 将一旁的药酒一应收回匣中。 不容他再糊弄过去的,仲藻雪道,“你是准备代我受流放之刑。” 男人拥着被子卧躺在了床上,正望向了她的方向,脸上还有残尽未褪的惺红,更多了一抹慵懒之色。 他没有回答的望着她的方向。 不亚于默认。 只要他还是她的相公,他就能代替她做许多事情。 将那一整个药匣子收拾妥当,仲藻雪合盖上匣子,转过头望向了他,只望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我不会为了你留下来,祁青鹤。” 祁青鹤怔住了。 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好似周身的空气被抽离一般,一片的窒息。 他微颤了颤唇,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来一个字。 好似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而现在。 他的梦醒了。 仲藻雪久久地望着他,看着他煞时脸色苍白的不见一丝的血色,整个人望上去有些懵然无措的样子,只在心里叹了一声,也不愿意用这种法子来折腾他。 扣好了匣扣,将那一只匣子收了进去。 仲藻雪说道,“但我会与你一起往前走,相公。” 祁青鹤一怔。 他抬起头怔怔的望向了她。 仲藻雪逆光站在了窗木下望着他,一字一句的再向他重复了一遍,“我们一起走。” [共长舟] 流放的这一条路却是不好走。 沼瘴缠身。 荒蛮非常。 期间,祁青鹤有过几次使手段想要将她留下来,但都被她一一识破了。却也没有点破的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着他折腾,望着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以为自己的那些个小伎俩得了逞,一边感怀着她没有真跟着自己一起吃苦,一边伤怀着她不在自己身边。 “……” 仲藻雪颇有耐心,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一个人藏在了那里发呆,都不用剖开他的脑子便知道里头想着什么,却也成心不让他好受的放他一个人在那边长草郁结。 只在看着天色不早了的时候。 走过去。 踢了他一脚。 男人受了惊,神色愕然的抬起头。 “时辰不早了,要赶路了。”那声音却是一片风轻云淡。 拽着还有些懵懵的男人,也不等他反应过来挣脱一二的继续往前赶着路,不让他在这里继续长草浪费时间。 就这样一起涉过了恶沼。 走过了险滩。 经过那天险的栈道。 淌过了江河。 …… 流放的这一路却也好像并没有那么的难走。 仲藻雪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知道他看不见,走在了眼前为他引着路。走到了非常难走的时候,便放慢了脚步,径直的告诉他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在远行的这一路中,她成为了他的眼。 镶嵌入了他的生命之中。 成为了他这一生中再也分割不了的一部分。 祁青鹤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知道她脚力单薄经不得远行坎坷的路途,走到了不大好走的路上,便将她背在了背上,仔细着听着她的指示望前走。 他不想放开她。 也已经再也放开不了她。 两个人的脚步都有微薄,禁不住长涉,时有赶不上下一个集镇落脚,便起了篝火露在了山外,由他陪着她拾着柴薪,他生起了火。 在夜里为她披上一件御寒的衣氅。 偶有被山中攀爬的的野兽蛇虫给惊住,便抱了他一夜。 祁青鹤无声的低笑起来,将她抱在了怀中,轻抚过她的发,顾守了一夜的篝火让她安眠。 判刑流发的终点—— 却是黎安。 好似兜兜转转了一圈,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两个人一同踏上了这一片的土地,看着眼前像是刚刚经过了一轮硝烟战火,恶瘴遍布,乱象横行。 虽然当初孟逐鹰有败于了郎林的手下,但是残存在这里的西陵王之势的余孽却并没有清尽。 且不仅没有清尽,邻襄它他的小国,残落的部族,眼见着这边乱作了一团便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想到过来分一杯羹。 硝火扑向了两人的面,明明是正盛的春夏,但这里却尽是一片死亡的气息笼罩着。 两人无声的立在了高地之上俯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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