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杨冲又是一震,“大人怎知他尸首不见了的?难道挖开了那李林的棺椁?” 祁青鹤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的眸子有微微眯起。 杨冲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说,“大人要查案归查案,这死人的棺材哪里能动!可是大忌啊!”说到这里,又忙赶着说道,“大人许是不知道,这一动了棺土扰了入土的亡魂,那可是会遭大祸的!怕是连着几日诛事不顺,严重一点的怕是会直接被亡魂缠着索命!大人您可要万万小心啊!” 祁青鹤见他说的义正言辞,神鬼莫辨,只等着他终于说完了之后,道,“确是你将他收殓入棺?” “正是。” “可有旁人在场?”祁青鹤问。 “没有,那夜生得晚,其它殓厮都睡下了就小的一人。”杨冲说。 祁青鹤望着他微眯起了眸子,“如此,你何以证明自己确有将他收入棺椁?” “——!” 杨冲听到这里愕然瞪大了眼睛,“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冲听着大惊又有大骇,满面的不可思议的表情,直说,“我这真的着实不懂大人的意思,我为殓师不将他收入棺椁要他的身体作甚?又不是那些个邪乎话本里什么妖仙鬼怪要人尸采阴补阳的?他的棺椁坟墓就立在了那头,我若是偷懒不想为他收殓安葬又何必废那功夫?” “所以,你何以证明自己确有将他收入棺椁。”祁青鹤望着他问。 杨冲瞪着一双眼睛,“大人你也不能这般啊!那李林尸首不见了便质疑我殓尸收尸安殓之责,否决了我为殓师这些年为死者的尽心尽劳!我与那李林无怨无仇更不曾有认识何以待他如此?他——而今这尸首不见了,兴许是一些专门做死人生意的盗墓贼干的呢?” “所以,你没法证明自己那一夜确有将他收入进棺椁当中。”祁青鹤望着他,说。 “……” 杨冲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的空白。 那一双望向自己的眸子,始终是不沾得一丝人情的凉薄,就在望过来的时候好似便将一个人望得了个彻底,犹然教人感着一阵毛骨悚然。 杨冲脸色有些苍白。 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得出的结论,又是为何有这样的质问,更不知道他已经查到了什么。 眼前这人,是着实的深浅难测。 “……小的,确实没有法子证明……”杨冲有些艰难的开了口,跟着却又说,“但大人,小的真的与那李林无怨无仇更从不曾认识啊!而且——而且既然没有人在场作证,也不是就不能证明我没有不把那李林的尸首收殓入棺吗?” “……” 藏在刘师爷怀里的单玉儿微微动了动,抬起头望向了他,面上几经变了变神色,踌蹰之余却没有多说什么的又把脸埋了进去,只一双眸子晦黯。 “杨殓师不用介怀,本官只是例行寻问一二。” 祁青鹤收回了视线,神色平静的说道,“可否劳烦杨殓师借本官一阅李林的殓录?” “这……” 祁青鹤侧眸,“不要告诉本官,这李林的殓录跟他的尸首一样不翼而飞了。” 杨冲原本就在他这三句发问之下大乱了手脚,这下更是有些慌张了起来,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万万没有的事,殓司门对每一年城中收殓安葬的事情都有记录。小的,小的这就进去里头找找,这就进去找找,大人您且在外头候——” “不了,本官与你一道进去,在里头也是一样。”祁青鹤说着跟了上去。 “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杨冲见状连忙拦住了他,脸上像是有被吓得不轻的样子,忙说,“这里头可不干净的很,若是教大人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那可怎么使得?” 那一只手有横在了前头,阻止了他往里边走去。 祁青鹤伸手拉下了他的手臂,提步就往里边走,说,“这死尸便生得再秽气,有时也比活人的那一颗黑心要干净得多。” “大人——” 杨冲听着脸色一变,见他二话不说就往里头走去,拦不住他也不敢拦得太过,只得紧赶着跟了上去。 就在走进殓司门的时候,祁青鹤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头对刘能说,“你走一趟将她送回单府,转告单正阳好生管教,深更半夜何以放一个姑娘出门来这等的地方。” “公子,是我见这丫头……”跟在后边的吴作青低咳声。 “公私不分,深夜纵稚女入殓地,回去我自会罚你。”祁青鹤侧眸望了他一眼。 “……” 吴作青缄声,静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是我自己要跟过来的,吴伯伯是被我缠的没有办法才答应了我。”单玉儿见着忙从刘师爷的怀里站了出来解释着说道,“我又不捣乱,就呆在这里怎么就不可以了嘛?” 祁青鹤却没有再理会她的提步往殓司门里面走了进去。 杨冲见状只得紧着一颗心忙走在了前面,一副要带路的架势。 跟在后边的是老仵作吴作青和两个捕头,余剩下的守卫则是留在了门外。 “真是一点儿也不近人情!”单玉儿气闷的一脚踹了一下内门的台阶,心里犹然还不解气的一屁股坐在了那石头台阶上,气鼓鼓的一只手托着脸颊,说,“我就不回去,他能把我怎么着?” 刘能委实是头疼的很,说,“四小姐,这也不能怪祁大人,这个地方实在是不适合……” 单玉儿不满的说,“又不是他家,拦着不让我进干嘛,里面不就是尸体死人骨头吗,有什么怕的?” 刘能咋舌这丫头胆子竟然这么大,听着好似半点儿也不怕的样子,换个大汉见着死尸白骨都少不得脚软惊措。心里又有无奈的好声劝着她,“四小姐,这下天色是真的不早了,都已过了二更的天,你还是跟我回去好好歇着吧,也省得单大人担心于你。若是无聊的话,明日你去找你那手帕交踢毽子怎样?” “不去。” 单玉儿坐在那石头台阶上,一只手正撑着脸颊,一副骄纵到底的样子,“生气呢,别打扰我,气消了再回去。” 只撑着手,低头间正想起了他刚才的那一番发问。 脸上是满面的犹豫。 最后面有沉默的咬了咬唇。 “……” 殓司门这种地方却是阴森。 里边的布设是很有考究的依照着风水地气,墙壁上有立着数十具棺木,有的已经整仪盖好了棺椁,有的则是打开着盖子。往旁边一些的地方,有不少的白骨林立,桌子上还有一些零碎的正在拼接的骨头。 但凡是胆小的人误闯进来,怕是直接被吓得原地去世。 “大人稍待,我这就找一找。”杨冲说。 “劳烦。” 祁青鹤一边说着一边环顾着里边的几具尸首,只踱着步子,目光一一的从当中扫了过去,身后的吴作青仔细的跟在了他的后边。 “城中近来何以有这些死尸?”祁青鹤问。 “……啊。”杨冲正蹲在那边翻着当年的殓录,听到他的问话停了下来,说,“这临安城看着繁闹,但当中的百姓过得不向来是云泥之别的日子吗,总是少不得三病两痛的,这日子又过得烦琐很,少不得与人结怨,可不就成了这样?” 祁青鹤目光扫了过去,最后落在了一具女尸身上。 那女人模样生得标准,一看便知生前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但貌美归貌美,她脖颈上留有下来的那一道痕迹却更让人觉得瞩目。 那是一道被铁链磨过的痕迹,而且看着留下来的那一道红痕的宽度很是眼熟。 “此女子是何人?”祁青鹤问。 杨冲一停,抬头看了一眼说,“红姗,原是张晋安大人家的家伎,听说是因为起了贼心偷盗了张府的钱两想要跑路,便被打死了。” “张晋安。”祁青鹤眸子一沉。 “正是。” 杨冲低着头继续往那头翻了又翻,见怪不怪的说道,“这些达官贵人的府上不多是有养着不少的家伎吗,少不得没了新鲜就这般的将人送了过来。只是个家伎的命太贱了,生死原就是看主人的一句话。” 祁青鹤望着那闭着双目的女子沉默良久,最后侧首望向了吴作青。 吴作青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 “找到了!大人要的四年前的殓录就在这里!”捣鼓了半日,杨冲才从那里面翻出了一簿册子,忙捧着那册子走了过来呈给了他,“大人还请过目。” 祁青鹤伸手接过了那一本册子。 里面记述的不多,只得个大概,与他印象中当时的案录并无差别,更多的是当时收殓时的情况,只看这簿子上面便是分毫不差,丝毫都窥不出里头有什么问题。 “……大人,您看我这真的有将那李林好生的安葬了。”一旁的杨冲仔细着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城中的盗尸者横行,兴许是他们……” 正说着这话,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吵闹的声音。 “师爷师爷,我就要那个嘛。” “四小姐您可饶了我罢,快些跟我回去罢。”刘能想哭。 “不要!我这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殓司门的,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人的骨头长什么样,你就帮我去要一块过来给我带回去罢!”单玉儿一边摇着他的手一这撒娇。 刘能也不知道这小妮子今日是怎地了,好似变了个性子一般,但心底又生的无奈,只得好声好气的相劝着她,“四小姐,这白骨是人死之后肌肉脱腐之后所剩下的,是要好生安葬入黄土里面的,那可不是能用来玩的东西啊!” “不要!我就要一块,你帮我问问这里的殓师要一块吧,我都不知道骨头长什么样子呢!” “四小姐!” 刘能在心里头大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妮子最近没人管教越发的没个章法了,一手推下了她撒娇抓着自己不住摇着的手,“别闹了,你要这种东西做个什么?还是快些跟我回去吧。” “我第一次来殓司门,带一块回去好生收藏怎么着!”单玉儿哼了一声。 那外边又吵了几句,听着就知道是那单家的小姐又开始骄纵闹脾气了。 只是杨冲的脸色不知为何瞬间“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像是心里大为所震。 整个人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难以动弹。 祁青鹤立在一旁望着他的神色,不动。 “大人,这具女尸少了左脚一段踝骨。”吴作青突然开口说道。 祁青鹤望着脸上毫无血色的杨冲,眸子生冷道,“再查屋内其它的尸体。” “是。” 杨冲有些艰难的开了口,“大人……大人我……” 外头又传来了声音。 “我的四小姐——”刘能听着哭笑不得,只当她小孩子心性,“那些个东西瞧着可吓人了有什么好收藏的,摆在家里头单大人定是要训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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